爱莫能弃【完结】_分节阅读_25(1/1)

钱眼就起来了。我因夜里睡得晚,只觉两眼涩住,实在不想醒来。钱眼在那边跳着脚说:“起来啊,我得去把我的杏花娘子给赎出来!”

我闭着眼睛说:“你自己去,把我留下喂狼吧!”

钱眼看我躺着,不敢过来,说道:“你死了,人家怎么活?”

我叹息说:“我死了,别人才有活路啊。”心酸。

钱眼咦了一声:“出了什么事?我昨晚才离开了一个时辰,回来就变味儿了?”

我依然闭着眼:“原来就这味儿,让你给搅和得变了味儿,现在又找回来了。”

钱眼说:“你起不起来?我再给你搅和搅和。”

我哀叹:“钱眼,千万别,你这是要逼死我。我求你了,娶你的杏花,别管闲事了。”

钱眼嘿嘿笑:“我还就喜欢管闲事,事不平有人管嘛。”

我气得睁了眼:“你这是没事找事!张冠李戴!你跟转转有什么两样,放着大道不走,老想转几圈!”

钱眼哼了一声:“不屈不挠明白吗?我就受不了你这种哼哼唧唧,无病呻吟的样子。你看我抓杏花,手到擒来,干净利落脆!你怎么还没上手呢就趴下了?”

我吓得捂脸大叫起来,谢审言听见了会多心!“钱眼!我告诉你!你再说这种话!我……”我原来又想说我打死你,可当着谢审言,这些话不能说出口!

钱眼冷笑:“你怎么样?不敢说?人家没你想的那么弱……”

他还说这种刺激谢审言的话!我一下坐起来:“钱眼!你再说一句,我发誓……”

钱眼奸笑:“随便发,我知道你对誓言和人家的命之间的选择,我一剑架过去,你发了也白发!”

我爬了起来说:“去接杏花吧!这世上有治你的人。”

钱眼仰头朝天哼起了小调,李伯笑出声。

村落里还很清净,几处犬吠鸡叫。快到杏花家的门前了,我们都下了马。钱眼拍了拍衣服,我正要和他一同走,李伯出声道:“还是钱公子自己去接杏花吧。”

我笑了:“李伯,不想看戏了?”

李伯哼了一声:“我没有小姐这样的气量,弄不好会……”

我说:“我得去逗逗她。”

钱眼也笑:“又要把自己卖到青楼里去?” 他突然忽发奇想说:“知音,真的,如果你一过来,不是太傅之女,而是个青楼女子,那会是怎样?”

李伯厉喝道:“钱公子!”

我一下叹气,说道:“钱眼,如果我对你说,我来之前,和一个青楼女子没什么两样,你还会是我的知音吗?“

钱眼想了想:“当初认你是知音时,还不知你的身份。”

我看着他说:“此时此刻,就当我是个青楼女子,你还会和我说话吗?”

钱眼想想:“如果不管我要太多的钱,我会。”

我笑:“小气鬼,见钱忘友!如果我现在是个奴仆,是个农妇,是个犯人,是尼姑……你想去吧,钱眼,你还会和我说话吗?”

钱眼苦笑:“谁让咱们认识了呢,只好说下去了。”

我气愤道:“只是‘只好’?!我算认识你了!”

钱眼忙赔笑:“‘一定’,‘一定’说下去,还行吧?”

我哼了一下,对着李伯:“李伯,这一路行来,你可高兴?”

李伯说:“小姐,当然高兴!”

我问:“李伯,你和原来的小姐可曾如此高兴?”

李伯不语。

我又说:“李伯,如果,我现在跟你说我本来就是个青楼女子,现在借了你小姐的身份,你过去的日子是不是就不高兴了?”

李伯皱眉说:“高兴是已经发生的事了,变不了的。”

我叹道:“李伯,我们的快乐是和人有关而不是和身份有关。我们灵魂是不变的,外面的身份是随时可以变的。我是谁不重要,我是什么样的人,才是重要的。”

钱眼哼道:“你是小姐,你是丫鬟,你是奴仆……都不重要,你是宋欢语才重要?”

我转脸摇头说:“那也不重要。”

钱眼哈哈一笑:“对,不重要!你是有情有义才重要!”

我笑了:“你是钱茂,钱眼,吴钱小奴,杏花的丈夫,都不重要,你是有担当,有侠义,对我们杏花有深情,才重要。”

钱眼:“知音!”

我:“钱眼!”

李伯缓缓地说:“小姐说得有理。”

我对着李伯说:“李伯,等在这里吧。”我用眼角看着钱眼说:“你这个只能扫厕清厨的无钱小奴!跟我去见我那杏花妹妹大富大贵腰缠万贯的继母,自取一番羞辱如何?”

钱眼怪笑起来:“你这连青楼都进不去的丫鬟!看我那心高眼高的继岳母再怎么给你指条出人头地的大路!”

我接道:“这回大概得把我指阴沟里去了!”

我们对着张嘴大笑,一同迈步向杏花家的大门走去。离开李伯和谢审言好远了,钱眼又凑到我耳边说:“你倒是煞费苦心。”我笑着小声说:“你倒是见机行事。”说完我们又对着哈哈了一番。

我和钱眼笑嘻嘻地再走回到李伯他们面前时,中间夹了个哭哭啼啼的杏花。大家上了马,杏花还在低声哭着。李伯问:“小姐,事情可好?”我笑道:“不过是让我多试几家青楼,看能不能有个好价钱,让钱眼试着看能不能争取到扫院子的职位,也多几个月钱。”杏花哭得更响了。我忙说:“杏花,她是她,你是你,你在这里哭什么?”

钱眼也说:“是啊是啊,岳母是岳母,杏花娘子是杏花娘子。”

我加了一句:“还是继岳母!”

钱眼说:“对呀对呀!日后我就不用叫娘了。是不是,杏花娘子?”

杏花唾了口说:“小姐,我不嫁给他!你给他银两,我不要月钱了,我还你……”

钱眼说:“哇!我娘子脸上挂不住了!”

我说道:“你也别太羞辱人。”杏花说道:“谢谢小姐……”我说:“你直接就娘子了,连杏花都免了。”

杏花大哭:“小姐不要我了。”

钱眼:“我那三百两银子挣的实在不易,我为此风餐露宿,呕心沥血……”

杏花狂哭:“小姐,我要杀了他!”

钱眼:“我为此剁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儿……”我笑:“两条胳膊两条腿儿才好。”

杏花:“小姐,我求你,别让他这么羞我……”

钱眼:“我为此少了十年阳寿,还要饱受你继母的耻笑羞辱……”

杏花泣不成声:“小姐!我不活了……”

我已经笑得趴在马背上,钱眼说:“我真是……”杏花稍微停了下,钱眼说:“十分后悔……”杏花疯了,在马上抓着钱眼一通乱打,钱眼大叫。我忽然不笑了,不自觉想看谢审言,心中隐痛。

杏花打累了,停了手,钱眼假装呜咽着说:“我真是十分后悔没有早一点用在你身上……”杏花一下双手蒙在脸上又哭起来。我叹了口气。钱眼听见转头脸色正常地说:“知音,我跟你说过,人家不象你想的那么……”我死盯着钱眼说:“钱眼,我说真的,你再讲一句……”

钱眼举手:“算了,算了,我用三百两银子买了个娘子,心里正高兴,放你一马!”杏花的哭声又大了好多。

后面的几天,钱眼拼命羞辱杏花,每开口,必说三百两。如:

“这才二两银子?我那三百两可以买多少……”

“你刚才拿的东西大概是我那三百两的百分之一……”

“我现在要是能看见我那三百两正放在面前,我也许就吃得下去饭了……”

“我昨夜枕头下面少了三百两银票,就没睡好……”

杏花一开始哭泣,接着大怒,中怒,小怒,羞愧,不快,大骂,中骂,小骂……终于无动于衷了。

我们骑着马,中午到了,前面路边一棵巨大的树木,树冠下绿荫诱人,树旁几块石头。我看着说:“我们在那里吃午饭吧。”大家说好。到了树下,下马,我自然是第一个坐在了石头上,钱眼在我一边坐了,杏花找干粮和水。谢审言下马站在马边,不动作,也不坐,直到李伯说一句:“谢公子坐吧。”他才慢慢地走过来,坐到了我的另一边。

钱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谢审言戴着斗笠,应该是看着大路。

杏花把吃的和水递给了我,又递给了钱眼。李伯把食物捧给谢审言,谢审言接过来点了下头。我明白了他为什么总要等李伯的话,他还是以奴者自居,自然站在那里,要等李伯开言他才坐下。想到这里,我又心酸。

钱眼从杏花手里接了东西,有气无力地说:“娘子,谢谢,但是我那三百两银子也能让人给我上吃的。”杏花理都没理他,坐在附近石头上开始吃饭。

我几口就饱了。看着钱眼吃得狼吞虎咽,就说:“你吃这么多东西就是为了接着治疗我们杏花吧?累不累?”

钱眼叹气:“我从第一天就累得精疲力竭了,可没办法,治病救人哪!”杏花一下子看钱眼。

我也叹:“你好狠心,下这么猛的药。”

钱眼哼着笑了一声:“长痛不如短痛,现在趁热打铁让她过了劲儿,省得她一辈子和我别扭着,心里不舒服。”杏花大瞪了眼睛。

我笑道:“你不怕药太苦,她受不了?再也不理你了?”

钱眼歹笑:“我的娘子吃了那么多苦,这点苦算什么?况且还是我给的,日后,她只觉得甜!”杏花目瞪口呆地看着钱眼。我可是咬牙看着他,他这是又在影射谢审言!

钱眼吃完了,抹了把嘴,看着我,也实际看着谢审言说:“知音,你听我一句话!下猛药吧!”

我像毒蛇吐信一样说:“你胡说什么呢?!”

钱眼站起身,得瑟了一下,回头说:“你要救人,就救人。你要见死不救,就直说!别总干那些似是而非的事!”

我看着钱眼,气得口不择言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伸手,不是救人,是害了人家!”

钱眼从眼角里看着我:“我说过,人家比你想的要强得多!你的前身都没害死他,你也害他不到哪里去!人家一直在等着呢,他受得住!”

我长叹道:“钱眼,你管你自己的事行不行啊?我受不了!”

钱眼的贼眼盯着我说:“现在说实话了吧?不救人家,不是怕人家伤怀难忘,是怕人家回头治了你!你看不起人家。”

我一下子呆住,半张着嘴,不能言语。真的吗?!这才是真的为什么吗?

钱眼哈哈大笑:“我赢了!我赢了!娘子!我赢了你的小姐啦!”李伯和杏花都大瞪了两眼,里面明显有敬仰之情,让我气愤!

钱眼回头看我说:“其实你要是真的像你那天干傻事的时候那么有胆量,你就让人家把气出在你身上!人家自然就好了!这才是治病救人,不是害人非浅。你这么躲躲闪闪的,没劲!”说完,他气宇轩昂地说了声:“娘子,随夫君我去周围走走!”杏花竟然低眉顺眼地起身,跟着他走了。李伯咳了一声,含糊了一句什么,也起身走开了。

我和谢审言坐在石上,一步之隔,咫尺天涯。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脑海里混乱成一团:钱眼说的话对吗?内心深处,我真的是因为怕他报复才回避他吗?他是在等着我吗?

我微转身对着谢审言,他一动不动地坐着。我看着他戴着斗笠的侧影,我们这么待了好久。我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再像那夜一样去同他说话。忽然,他轻轻地抬了一下手,让袖子滑上了手腕,重新露出了那晚他轻抖袖子遮住的伤疤。我心中突然温暖,还是他先走出了一步,他是在等着我。

喉中的堵塞消失了,我轻声问道:“你的咳嗽都好了吗?”我一两天没听见他咳嗽了。他慢慢地点了下头。我又开始苦苦地想,对他讲什么话?一片空白,别说什么奇思异想,就是平庸无奇的句子都没有。我使劲晃脑袋,快点想出什么话来?……什么也没有!

我叹气,只好当个鸡婆,再问道:“你吃得好吗?”他又慢慢地点了下头。我快疯了,抓耳挠腮,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又问:“睡得好吗?”点头。我豁出去了:“穿得好吗?”点头。“你除了点头还会别的吗?”他还是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