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部分(1/1)

魑翼和魍焰一见那女子,立即匍匐地上,齐声通报。

女子缓缓转过身,步出花荫深处,只见她穿了一袭式样简单,不染纤尘的雪白衣衫,腰间绣带飘垂,系了一只紫玉短箫,两耳戴了一副盘蛇吐信的白金饰环,眉眼似颦非颦,唇角似笑非笑,神秘邪魅的气息,一下子,就慑住了凌珑的心房——

她肌肤不算很白,但色泽犹如上好的蜂蜜,润滑细腻。她姣洁素净的容颜上脂粉未施,只在眉心当中点了三叶状的花贴,蕴涵着奇异光彩的瞳孔黑中偏紫,宛如镶嵌在漆漆夜空中的两颗精光闪闪的钻石,举止神态中虽然少了点女人天生的娇柔和妩媚,但顾盼间那份夺人呼吸的美丽,却不是“绝艳”二字可以形容得出来!

尤其要命的是,她年纪轻轻,但一头随风飘扬的如丝秀发,竟然不是凤天国人普遍拥有的黑褐色,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银白色,衬得她那张已经倾国倾城的芙蓉脸,更加美到了极至!也炫到了极至!!

凌珑怔然失神,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如果说齐玉铭是天下第一美男,那么她绝对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美女!

旗鼓相当的美丽,展现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韵——

齐玉铭之美,刚阳洒脱如光芒四s的旭日;而这女子的美,y柔婉约如清辉初吐的明月!

如果说齐玉铭是九天仙神,下凡投胎;那么这名女子,就绝对是地狱妖魔,转世为人!

“放肆!见了教主还不下跪行礼?”

魑翼见凌珑两眼发直地瞪着银发女子,不禁大声喝斥。

下跪行礼?

凌珑惊而回神,顿感错愕,她身为一国之君,向来只有别人向她下跪行礼,可没有她向别人下跪行礼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是凤落平阳,不得已,只好暂时受点儿委屈了。

当下整了整衣冠,朝银发女子盈盈一拜,大声道:“凤天国女皇麾下,行书房内侍官——楚儿,见过天魔教教主!”

“呵呵,不必多礼了,摘星阁难得迎接朝廷贵客,真是蓬荜生辉啊!”

银发女子启唇轻笑,声线柔魅动听,如上好的丝绸裂帛,又似海妖低吟浅唱,慑人魂魄,教人情不自禁地沉沦。

凌珑听着她的声言,只觉一阵恍惚,赶忙吸一口冷气,强定下心神,拱手道:“承蒙教主相救,楚儿真是感激不尽,还望教主赐教芳名,日后也好报……”

“大胆!我们教主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魑翼不等凌珑说完便断然截口。

凌珑噗哧一笑,抿嘴道:“人人都有名字,何必大惊小怪?难道你们教主,连名字都不敢示人么?”

“你……你找死——”

魍焰闻言变色,猛地跳将起来,凌空一掌劈向凌珑。

“慢着!”

银发女子伸臂拦住魍焰,一双丹凤美目轻轻扫过凌珑,不动声色地压下紫眸中涌起的惊讶——

她从小自负貌美,而今见了凌珑,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凌珑举手抬足高贵优雅,绝世风华浑然天成,姑且不论相貌如何,就以她这份身处险境,依然从容若定的气势,已经在无形中凌驾所有人之上了!

“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的人!好吧,反正你也活不长了,我告诉你,又何妨……”

柔美薄俏的花瓣扯出一抹骛冷而残谑的笑靥,让人不寒而粟——

“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做——慕狄霏幽!”

30

“慕狄霏幽?慕狄霏幽……慕狄……慕狄?”

凌珑下意识地重复着天魔教主的名字,低头苦苦思索,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什么,脱口叫道:“啊——原来‘慕狄’是复姓?你们天魔教的前教主,那个什么慕狄芷,好像也是复姓‘慕狄’的吧?”

“怎么了?我的姓氏,让你感到稀奇吗?”

天底下复姓之人何其多?凌珑一副大惊小怪;深受困绕的怪表情,惹得慕狄霏幽直想发笑,念及在属下面前的威仪,才勉强忍住了笑意。

“那么——你们都是南疆龎龙族的后裔罗?你和慕狄芷是什么关系?”

凌珑穷追不舍地问下去,隐约觉得压在心头如山般巨大的谜团,终于有揭开可能了。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也知道龎龙族?”

慕狄霏幽大感意外地扬起闇紫色凤眸,颌首道:“不错,我正是南疆龎龙族人!本教的前任教主慕狄芷,是我姨母,这虽然不算什么秘密,但江湖上知道的人也绝无仅有。”

“哎呀——原来真的是龎龙族!我以前怎么都没想到呢?怪不得,怪不得了……天啊,我总算是明白了……”

凌珑茅塞顿开,一直以来困扰在心中怎么也挥不去的迷雾,终于掀起了冰山一角——

凤天国,其实是个多民族混居的国家,百家姓中的每一个复姓,都代表了一个少数民族,像小桃,全名叫亚赫洛桃,“亚赫“就是他的族姓。根据史书记载,凤天国在远古时期,位于南方的大片疆土都是被少数民族占领的蛮荒之地,其中龎龙族人智慧又勤劳,最早学会了开山种谷,填海造田的本领,族群迅速壮大起来,于南疆自立为王,史称南夜帝国。

三百年后,南夜国发生内乱,凤天国女皇趁机率兵南下,一举攻占了南夜国的皇城,收复了南疆所有土地,并赐复姓“慕狄”给归降的龎龙王族。后来,龎龙族人心有不甘,几番企图复国,均被残酷镇压,龎龙族从此没落,其曾经拥有过的辉煌,也渐渐不为世人所知,但凤天国皇宫中典藏的史册中,却对南夜帝国的兴亡有着很详细的记载。

凌珑小时候,每逢读到那些有关战争和杀戮的血腥历史,无不扼腕兴叹,凌家王朝为了统一凤天国,成就一方霸业,也曾经南征北战,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与桫椤国对邻国的侵略其实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只是,历史的痕迹可以被岁月的风沙所湮没,但一个国家和民族曾遭受过的屈辱和悲痛,却不是时间的长河可以洗清的……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魑翼见凌珑旁若无人地在慕狄霏幽面前踱来踱去,时而皱眉,时而叹气,俏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忍不住开口打断凌珑的思绪。

凌珑回过神来,抬头正迎上慕狄霏幽那双邪魅勾魂的紫眸,不由暗忖:“此人身为江湖第一邪派的教主,其心思之诡秘自非寻常人可比,我若挖空心思与她兜圈子斗智斗勇,也不见得能占上风,横竖都有危险,我何不开门见山坦白了说,一针见血,看她如何应对?”

主意打定,当即清了清喉咙,朗声道:“我有幸看过一些皇家秘史,知道三千多年前,龎龙族一手创立的南夜帝国曾被凤天国所灭,如果我猜得没错,教主一定是想替先祖报仇雪耻,才会甘冒天下之大不讳,派人刺杀当今皇帝的吧?”

慕狄霏幽闻言微微错愕,y柔绝美的容颜不禁勾起一抹玩味之极的笑靥,没想到凌珑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仅凭一个姓氏,就d悉了一切,心中忽然有些明白凌珑吸引人的独特之处,到底在哪里了?!

凌珑见慕狄霏幽没有开口否认,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凝眉故作无限感叹状道:“所谓国恨家仇,世代相传,教主若要遵循祖训光复南夜帝国,原也不足为奇!但是教主想过没有?凤天国千百年来根基已深,民心向背难以动摇,就算死了一个当朝皇帝也不会天下大乱,皇亲国戚中,还有大把可以继任帝位的人选,难道你都可以一一刺杀么?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就凭你这小小的天魔教,如何能与百万官兵为敌?你自己飞蛾扑火不要紧,可是天魔教辛苦创下来的江湖基业,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呵呵呵……楚姑娘聪慧绝伦,果然是一等一的说客,女皇招纳你兄妹俩入朝为官当真很有眼光!本座着实佩服!佩服!”

慕狄霏幽起先只是静静聆听着凌珑的滔滔大论,蓦然之间仰天大笑,绝美的紫色凤眼转望向天边残阳,目光幽暗诡谲,更显邪魅莫测……

“好吧,既然你已经猜得十之七八,咱们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总之当朝皇帝的命,我是要定了!不过,我向来有爱才之心,如果你肯乖乖跟我合作,也许我会考虑饶你一命,但从此以后,你必须永远留在天魔教为我所用!”

夜暮降临,西院僻静幽深如死寂,沈青竹施展轻功翻墙入内,半人高的花草丛中立即现出两名劲装打扮的汉子,齐声喝道:“是谁?”

沈青竹定一定神,挺起胸脯大声道:“是我!”

“哦,原来是青护法,不知护法深夜到此所为何事?”两名守卫看清来人,马上改变态度,躬身施礼。

沈青竹望着眼前被绚丽花草覆盖的院落,缓缓掏出一颗淡褐色的丹药吞入口中,命令道:“我要下去,快把门打开!”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齐声道:“不行啊!教主吩咐过,在夜孤飞面壁期间,不得让任何人进去s扰……”

“放肆!我可不是闲杂人等!我是夜孤飞的亲姐姐,俸了教主的命令来探视,你们胆敢阻拦?”

“属……属下不敢!”

守卫见沈青竹大发y威,吓得不敢再多言,连忙按动机关,暗藏在花草丛中的两扇石门缓缓开启,露出地面一个深不见底的大d。

守卫尽职提醒道:“雪天蚕最怕受到惊扰,青护法千万要放轻手脚,否则……”

“知道了,知道了,我自会小心的!”

沈青竹不耐烦地打断守卫,轻盈穿过花丛,朝d口一跃而下。

d内没有掌灯,借着明亮的月光,四周的景象依稀可辨,原来这是一座修筑在地底下的石塔,上窄底宽,y深可怖。

沈青竹双足落地,急急去寻夜孤飞的身影,赫然看见塔底正中央摆着个玉石雕成的大水缸,缸盖半启,里面盛满千年不化的寒冰,一只通体雪白透明,身似蚕虫头似毒蛇的怪物,正从冰块里探出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死死咬住一条人类的胳膊,贪婪吮吸着从静脉里源源不断流出来的血y。

胳膊的主人表情痛苦地斜靠在水缸旁边,右手奋力托着左臂奉献给怪虫食用,随着怪虫一下又一下用力的吮吸,他面部的肌r也跟着一下又一下地抽搐,整个幽静而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短促而压抑的喘息声。

只见他捋起衣袖的l露手臂上,遍布大大小小,深可见骨的窟窿,由于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一些窟窿上的肌r已经腐烂化脓,一些窟窿却是新鲜的伤口,还有被反复咬戮过的痕迹,里面还泊泊渗着血水,望之令人心惊反胃!

由于无法形容的痛苦,他额头上,脸颊上以及全身上下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不断下滑的冷汗浸透了身上的夜行衣,湿得像是刚从水中撩起来的一般。而他原本就白如冰雕的俊颜更是苍白憔悴得可怕,薄薄的肌肤中,隐隐透出一层青紫之色。

“飞儿——!”

沈青竹心头一酸,扑上去大声疾呼。

夜孤飞缓缓抬起头,俊脸上痛苦的表情即刻恢复一派冷漠,“你来做什么?”

“我来作什么?我来看你死了没有啊!”

沈青竹没好气地瞪眼大骂道:“你为了救那个丫头,居然答应喂养雪天蚕,真是疯得够彻底!你虽然百毒不侵,可雪天蚕也是天下剧毒之物,我真怀疑你能否熬得过这七七四十九天……”

“如果你来……是要说废话,那就请你回去吧?”

夜孤飞不待她说完便闭上眼,冷冷地下逐客令。

“哼——如果我走了,你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

沈青竹愤然作色,怒哼道:“你在这里受苦受难,臭丫头哪里知道?成天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我看了就有气!哼,真希望她去到摘星阁,还依然那么神气活现,得罪了教主,可有她好瞧的!”

“你说什么?教主召她去摘星阁?为什么?”

夜孤飞悚然惊语,猛地睁开绿眸惶急追问。

“我怎么知道?教主只召见她一个人,我想跟去,都被魑翼赶走了!想来,无非是要她合作对付君逸凡和女皇罢了!”

沈青竹耸耸肩,走到夜孤飞对面坐下,瞪大眼睛看着缸子里的怪虫,此刻怪虫的身子已经涨大如鼓,通体雪白的颜色也染上了一种异彩,由浅而深慢慢转换,青中带紫,紫中带黑,望之更觉憎狞可怕。

沈青竹喃喃自语道:“亏教主想得出,要用你的血来喂养雪天蚕,你们的血溶合在一起研制出来的毒药,恐怕是天下最毒之物了吧?”

夜孤飞一双绿眸也冷冷瞪着雪天蚕,突然站起身来抽回手臂,迅速推上缸盖。

沈青竹吓了一跳,叫道:“飞儿,你要做什么?”

夜孤飞充耳不闻,足尖在石壁上一点,就想施展轻功跃出塔顶,不料被雪天蚕咬过的手臂上传来一阵麻痹,莫名的锐痛犹如利箭般直s心窝,刚提起的丹田之气顿时又沉了下去。

沈青竹大惊失色,急忙奔上前接住他从半空跌回来的身子。

“啊——”

夜孤飞喉间爆发出一声痛苦之极的嚎叫,只觉身体里似有什么东西在乱跳乱窜,仿佛想将他的四肢百骸往四面八方撕裂开去!同时,比疼痛更难以忍受的奇痒之感,也无孔不入地侵袭着他的五脏六腑,身体里的每一条血管都似有千万条毒虫在大肆啃啮,一时间,全身上下,由里至外,无不是又麻又痒又酸又痛……

沈青竹气急败坏地大叫道:“飞儿——你怎么竟忘了教主的叮嘱啊?喂养雪天蚕期间,千万不可提息运气,否则雪天蚕的毒就会顺着你的经络百骸四处游走,连你本身的毒血也克制不了,一旦侵入心脉,你就会有生命危险的啊!”

“你不用……管我!让我走……我要去看看……”

夜孤飞费尽力气推开沈青竹,咬牙忍着剧痛强提一口气,纵身又想跃上塔顶。

沈青竹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拽回来,破口大骂道:“为了那个臭丫头,你陪上一条命值得么?我告诉你吧,她认定是你把她捉回天魔教,心中对你已经恨之入骨,发誓说再也不要见到你了!而且摘星阁岂是你能随便进出的?你就算去了也是白搭!”

“不要拦我,放开我……”

夜孤飞焦躁的俊脸掠过一丝复杂而痛苦的情绪,拼命挣扎着想摆脱沈青竹的钳制,但雪天蚕的毒性在他体内四处肆虐,他竟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沈青竹轻而易举地连点他身上几处大x,他整个人立即软颓下来。

沈青竹边骂边按着他盘膝坐下,以掌抵他背心,运功助他压下经脉中四处窜流的剧毒……

夜静。

一池寒水玄如墨染,深不见底。

凌珑推窗含愁而立,水中映出人与明月的孤影,忍不住轻轻叹道:“过两天,便是十五中秋节了,可惜月圆人不圆,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他们身边去呢?唉——”

“姑娘,今夜又睡不着吗?这是我特意给你配置的安神汤,喝了可以睡个好觉?”

魑翼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进竹屋,担忧的目光无法掩饰地落在凌珑身上。

凌珑自从摘星阁回来以后,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饱受失眠所苦的水眸少了一层珍珠般的光彩,令魑翼这个原本毫无感情的人看了,也觉得有些心疼。

“喝什么安神汤啊,你干脆给我来壶酒好了!醉了,自然会呼呼大睡!”

“酒?”

魑翼意外地望着凌珑,显是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怎么了,你们天魔教不许人喝酒吗?唉——清规戒律这么多,我若当真留下来,只怕会憋死!”

凌珑笑着跟魑翼打趣,魑翼却两眼发愣地望着凌珑,迟疑半响,突兀道:“姑娘……真的会加入天魔教?留在教主身边吗?”

凌珑收回脸上俏皮的笑靥,淡淡道:“这个么,我不必告诉你吧?”

一句话,把两个人的思绪都带回了三天前的摘星阁,在那个飘着桂花香的美丽夜晚,慕狄霏幽煞尽风景地凌珑写信给君逸凡,说她如今被天魔教捉了当人质,要君逸凡交出武林盟主的令牌,并将随信附上的毒药给女皇服下,还威胁说,如果君逸凡做不到以上两件事,便等着替凌珑收尸。

凌珑迫不得已,只得遵照慕狄霏幽的指示,给君逸凡写了亲笔信,暗中祈祷君逸凡能看出这是她的缓兵之计,并能参透她隐藏在字里行间的一些暗示,带人来这里救她出去。

不过连日来令凌珑烦恼的,却不止是这件事情,慕狄霏幽弑君的动机还有一个很最重要的疑点,那就是她为何早不行动晚不行动,偏偏要选在皇帝打了胜仗凯旋归来,有着大批军队保护的途中才派人来行刺呢?

当日凌珑试探过夜孤飞,已经能肯定这次刺杀行动还另有雇主,正因为这桩买卖恰好中了慕狄霏幽下怀,双方才会一拍即合,狼狈勾结,而这个y谋背后的主使者,才是凌珑真正可怕的敌人!!

凌珑思前想后,总觉得最可疑之人非摄政王莫属,却可惜没有任何证据,但如果能在天魔教找到一点线索的话,那么她也唯有冒险留下来见机行事了!

“楚姑娘,你真的……想要喝酒吗?教主那儿倒有很多珍藏,只是,教主轻易不会请人喝的!”

“啊哈,那么就劳烦你去摘星阁跑一趟好了,你就说我想喝,她一定会割爱的!”

“真……真的吗?”

魑翼被凌珑的狂妄的语气吓了一大跳,普天之下,胆敢在慕狄霏幽面前如此放肆的,恐怕只有凌珑一个人了!

凌珑没想到随口说说的,魑翼居然就当了真,忍不住上前拍拍她肩膀,戏谑道:“你还真是可爱,心思原来比表面看上去单纯很多呢!”

“喂——你,你,你说就说,干嘛动手动脚啊?”

魑翼忽然扭捏起来,一把拂开凌珑放在她肩膀上的玉手,拨腿奔出竹屋。

凌珑对着魑翼仓惶疾去的背影哑然失笑,“你又不是男人,碰一下有何关系嘛?”

魑翼身子已经出了竹屋,竟然还听到了凌珑的话,回头幽怨地瞪了一眼,大声道:“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话到一半又强自咽了回去,转瞬消失在门外。

凌珑生性顽皮,对魑翼奇怪的举动也不以为意,格格笑了几声,抱臂依偎窗边,又自顾想起了心事。

许久,魑翼回来时,果然端了满满一壶酒,外加几碟下酒的小菜,凌珑诧异道:“你果然去向教主讨酒了么?”

魑翼点头道:“教主听说姑娘要喝酒,立即搬出一坛陈年珍藏的竹叶青,我想再给姑娘弄点下酒菜,好不容易才抓到个厨子,所以回来晚了。”

“哎呀,姐姐如此费心,我还真是过意不去呢,来来来,这酒我们一起喝!”

凌珑也没想到慕狄霏幽会那么爽快,心下高兴,拉着魑翼就想坐下,不料魑翼却猛往后退,摇头道:“我只是服侍姑娘的,身份低贱,岂能与姑娘平起平坐?我到门外等着,姑娘有什么需要再唤我进来吧?”

凌珑见她拘礼,大感扫兴,撇嘴道;“一个人自斟自饮,有什么意思?算了,你还是去把慕狄霏幽叫来陪我好了。”

“什……什么?又要找教主?”

魑翼见凌珑如此嚣张,惊地舌头都打了结,之前他上摘星阁去要酒,已经是鼓足平生最大的勇气,这回打死也不敢再去了!

幸亏凌珑也只是跟她开开玩笑,并没有硬着她去。

魑翼松一口气,悄悄退出房门,仰头对着高挂天空的明月发起呆来。

31

寒池寂静,正是菊月秋风最浓时光,一轮圆月悬挂当空。

竹叶青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飘散,给这如诗如画的夜晚,增添一抹浓醇的醉意。

凌珑索性吹熄蜡烛,让月光从大开的竹窗洒落进屋,一地柔和的光线,如银如雪又如霜,景致真是说不出的浪漫美妙,可惜,却没有共赏明月,共饮佳酿的对象。

前所未有的孤独之感,悄无声息地爬上心头,正所谓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往昔与众美男月下畅饮的欢乐情景如在眼前……

凌珑叹息着举杯,雪腕上戴着的玉镯敲击在水晶杯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月夜下听起来,竟有丝丝凄凉的韵味!

凌珑不由得停下酒杯,愣愣凝视着皓腕上莹润生辉的紫玉镯,本来成双的镯子有一只已经被当成信物送去给君逸凡了,见镯如见人,那是她身份的象征,在月光下仔细看,晶莹剔透的紫玉能辨出九条凤凰的暗文,不知道的人只道这镯子是寻常宝物罢了。

百无聊赖地搅动桌上菜肴,想起从前,身边总有心爱的男人殷勤为她夹送,对比眼前,真是什么胃口也没有了。

忽然,搅动的筷子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凌珑浑身一震,急忙将深埋在菜肴里的小蜡丸取了出来。

怎么会有蜡丸在菜肴里呢?魑翼应该不知道的吧?难道……难道是厨房的人弄进去的?

凌珑这样想着,心脏顿时飞快地跳动,呼吸急促,连听觉也格外敏锐了起来。

她先小心谨慎地藏好蜡丸,确定门外的魑翼没有动静之后,才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字条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说的是天机处的人已经追踪到这里,潜伏在天魔教各处,只等大军一到,就发动总攻摧毁这个秘密分舵,要凌珑稍安毋躁。落款是一枝盛开的桃花,那是小桃特有的标记。

凌珑激动地双手颤抖,没想到小桃居然离开京城来寻她,也没想到他手下的人居然这么能干,看来当年成立天机处,真是平生最精明的决定!

不过当务之急,却是要在官兵救她之前找到天魔教和摄政王勾结的证据,以及找到夜孤飞带他一齐走,否则,她决对无法安心离开!

竹屋外,不知屋内发生何事的魑翼独立着中霄。

茫茫烟水,粼粼月光,在这迷离之夜的复杂心事,也荡漾着,没有归根……

“魑翼,怎么不在屋里侍侯着?”

忽然,一道白影踏浪而来,转瞬,竹坞上已经多了个美若妖魅的女子,一头长至膝盖的披肩银发随风飞舞,在月光耀映下,闪烨着世所罕见的眩目莹彩。

“教……教主?”

魑翼大吃一惊,急忙敛起眸中情绪躬身施礼。

慕狄霏幽绝美如花瓣的唇形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衣袖轻拂,竹门应声而开。

凌珑受惊地抬起头,仅仅来得及把字条藏入竹凳的缝隙之中。

慕狄霏幽缓缓走向凌珑,那张充满了邪魅艳丽的脸庞在月色下美得惊人,异于黑色的紫眸更为她慑人心魄的面孔凭添了几分妖冶,使她整个人看上去,犹如闇夜里一朵盛开的曼陀罗花,虽然含着剧毒,却散发出令人无法抗拒的魔性美感,诡异到令人窒息的地步!不论男女,只要看到她的第一眼,都会不由自主地受其吸引,为其癫狂!

“呃——教主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所幸凌珑超强的意志力及时发挥作用,惊艳片刻,立即回神,心中不禁嘀咕:女人见了她尚且如此失魂落魄,不知道男人见了又会如何?

转而想到p股下面藏的纸条,顿时又紧张起来,什么意乱情迷,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暗暗揣测她是否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呵呵,一个人自斟自饮多无趣?楚姑娘不是想找我喝酒么?”

慕狄霏幽似乎没看出凌珑的异样,自然流畅的声音和语调,像高山融化的雪水滑过冰冷石面般的泠泠优美,又像是来自地底妖魅深情款款地吟唱,好听得,勾人魂魄……

凌珑竭尽全力,才将不争气地竖起来的耳朵收了回去,干笑道:“教主有顺风耳吗?怎么我随口说的话,都教你听去了?”

慕狄霏幽利落优雅地在凌珑对面入座,搁下手中一只白瓷壶,“我差点忘了,这是今年新酿的桂花酒,希望能助姑娘雅兴!”

“哦……教主原是送酒来的?”凌珑暗松一口气,伸手抓过酒壶,揭开盖子嗅了嗅,眉开眼笑道:“这坛桂花酿色清香醇,当真是酒中绝品,多谢教主割爱了!”

慕狄霏幽笑而不答,姣艳绝世的容颜竟格外温柔,蕴雾笼烟的眼眸更像是墨夜中的初月,绽放出梦幻般美丽的光泽,凌珑在刹那间又神为之夺,连手中酒壶掉落也不自知。

魑翼闪身进来,抄手接住几乎坠地的酒壶,恭卑地为两人斟满。

慕狄霏幽挥挥手道:“这里不需要你侍侯了,你回岸上去罢!”

“是!”魑翼低声应了,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犹豫半响,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教主,真的不要属下侍侯了吗?我……我方才,只准备了一个人的酒菜,要不要再加点呢?”

慕狄霏幽有些意外地挑起黛眉,从前,魑翼决不敢对她的命令多说一句话,不由眯起凤眸,轻笑道:“你不舍得离开,是担心楚姑娘么?”

“不!不!属下……属下没有这个意思,请……请教主恕罪!”

魑翼吓出一身冷汗,匍匐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

凌珑看了不忍,弯腰扶起她道:“这点小事,教主不会责怪你的,你快去给我们加点酒菜吧?”

“教……教主?”

魑翼不敢起身,忐忑不安地偷瞄慕狄霏幽。

凌珑回头冲慕狄霏幽大声道:“喂——拜托!如此良辰美景不夜天,你别又把本姑娘的愉悦心情搞砸了!”

“我搞砸……你的心情?”

慕狄霏幽听到凌珑稀奇古怪的用词,只觉新鲜不已,心头莫名的怒意渐渐沉淀下去,对魑翼冷冷道:“好罢,今夜就看在楚姑娘的面子上饶了你,还不快滚?!”

“是!是!谢教主开恩!谢教主开恩!”

魑翼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房门,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凌珑视线之外。

凌珑忍不住啧啧摇头,“人说伴君如伴虎,看来,你比当朝皇帝还要可怕!”

“那么?你不怕我么?”

慕狄霏幽睨视凌珑,邪魅人的紫眸里,尽是冷冽诡异的幽光,宛如月魄下幻化出来的妖魔,等着啮人骨血!

凌珑不寒而怵,本能地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道:“我如今已是r在砧板上,任由宰割!教主要我生便生,要我死便死,我就算怕,又能如何?”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我天魔教中,还真没见过比你更大胆的人!”

凌珑撇嘴嘟囔道:“什么小姑娘?看起来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却总爱吓唬人……”

“呵呵……你今年也不过十六七岁吧?我到八月十五那天,就满二十二岁了,如果你肯唤我一声姐姐,我以后自然会让着你!”

慕狄霏幽功力极深,凌珑的自言自语总能一字不漏地听入耳中,心中不知怎么地,竟兴起前所未有的逗弄之意。

“呸——我才不要你这种姐姐,我有一个大哥已经足够!”

凌珑自被胁迫写信给君逸凡,心中对y狠毒辣的慕狄霏幽已是厌恶到极点,想也不想地冲口而出,立即意识到可能会惹恼对方,连忙闭上嘴巴,正襟危坐。

慕狄霏幽神色不易觉察的变了变,似乎有什么从前不曾发生过的微妙情绪,触动了心底从未被开拓过的领地!

凌珑见慕狄霏幽半天没反应,不由偷眼打量她,只觉此人心思之精明,城府之深密堪比君逸凡和摄政王,却又带着异于两人的邪肆狂妄之气,着实令人无从捉摸!

慕狄霏幽若有所思地旋着掌中的桂花酒壶,稍顷,一丝狰狞诡笑悄悄爬上她的嘴角,映着眼底凌厉人的邪气,让她脸上那种属于女性的温婉柔美,瞬间消失殆尽——

“你心心念念都是你大哥,只不知道君逸凡是怎么想的,居然放着你这般聪慧可爱的人儿不要,跑去当女皇裙下的侍宠。”

“你……你说什么啊?”

凌珑愕然瞪大眼,半天会意不过来。

慕狄霏幽紫眸闪过一丝y毒的光芒,慢条斯理道:“你没有听说过么?江湖上如今已传得沸沸扬扬,说君逸凡趁女皇西征,舍弃武林盟主之位投靠军队,并且不顾廉耻地勾引女皇,妄想入宫享尽人间富贵荣华……”

“胡说八道!我大哥才不是爱慕虚荣的人!”

凌珑又惊又怒,不待听完便站起来反驳,狠不得一把掌打烂慕狄霏幽那张卑鄙无耻的笑脸。

“我大哥是为了保护凤天国的黎民百姓,才会去帮女皇打仗,你们这些什么也不知道的人不许这样诽谤他!”

“嘿嘿……说到君逸凡,你果然沉不住气了么?”

慕狄霏幽浅浅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靥,继续道:“江湖传言,君逸凡曾经对一个新认的妹妹疼爱备至,人人都认为他是在耐心地等着那个女孩长大,以便将来嫁给她。不料,后来两人因一场误会而分手,这个女孩也从此失踪,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就藏在女皇西征的队伍之中,当真蹊跷得很啊!”

凌珑竭力压下心中掀起的万丈波澜,恨声道:“你说这些无聊透顶的江湖传言给我听,意欲为何?”

“无聊透顶?不会啊!我却觉得有趣得紧呢!”

慕狄霏幽唇边始终挂着个妖艳邪魅的笑靥,但她虽然在笑,凌珑却感觉到彻头彻尾的寒意,时至今日,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笑里藏刀!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其实是想挽回君逸凡的心,才会跟在女皇身边当内侍官的吧?可惜,君逸凡一心要攀上枝头变凤凰,辜负了你一片痴情!难道……你不恨他么?”

“啊——?”

凌珑讶然张大口,若非心中怒意未消,当真要忘情笑出声来。

“呵呵教主当真是想像力丰富啊,闲来无事造谣生非!我原本以为,只有男人才会这么八卦的呢?”

慕狄霏幽邪美的笑容微微僵凝,y骘道:“我是什么身份,这种流言,也值得我去花心思捏造么?”

“哼哼,反正你想挑拨离间我和大哥的感情,我偏偏不上当!”

凌珑坐下来翘起二朗腿,心中暗暗偷笑,如果慕狄霏幽知道她就是那个君逸凡一心想要攀附的皇帝,不知会不会当场气爆?

慕狄霏幽静静端坐着,稀世绝美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眸底跳动的光芒却泄漏了心中从未被人挑起过的磅礴怒焰,她与凌珑这一回合的较量,算是落了下风!

凌珑心情大好,举杯对慕狄霏幽娇笑道:“好了好了,别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教主今夜,不是专程来陪我喝酒的么?来来来,咱们一醉方休!”

“不错,如此良辰美景,赏月吟风,对酒当歌,才是人生快意之事,你不喜欢的话题,我以后不说罢便是!”

逐渐变暖的笑意在慕狄霏幽闇紫色的凤眸中柔柔地漾开,妩媚而妖异的气息几乎夺了人的呼吸——

凌珑猝不及防之下,竟怦然心动,惊骇自己对女人居然也会产生欲念,忙不迭地闭紧双目,坚决将那股奇怪的诱惑挡在心门之外。

一杯饮尽,睁开眼来却不见慕狄霏幽有所动静。

“喂——你怎么不喝?这酒该不会有毒吧?还是你存心想要灌醉我……?”

凌珑咽了咽唾y,把滑到嘴边的“图谋不轨”四个字硬吞了下去,暗骂自己神经有毛病,怎么竟会想出这么暧昧的话来。

“呵呵,我若想对你下毒,何须等到现在?只是这花酒太甜了,我还是换竹叶青吧?”

慕狄霏幽不在意地笑笑,取过酒壶换斟。

凌珑格格笑道:“花酒不正适合我们女人喝么?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啊?”

慕狄霏幽闻言,闇紫瞳眸中闪过一道异样幽深的波光,静默片刻,道:“桂花酿其实是我娘的至爱,因为她喜欢喝,我才会每年都酿一坛。”

“哦?”凌珑这下,好奇心又被挑了起来,俯身道:“那么你娘现在何处?不妨也叫她来一起品酒?”

慕狄霏幽神色迅速一变,冷骘道:“如果你想到地府去喝酒,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凌珑吓了一跳,“她……她死了?”

慕狄霏幽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月光,良久,幽幽道:“如果我死了,恐怕会下阿鼻地狱,但是我娘,却是会去极乐西天的人,如果她在天有灵,不知道,会不会在那月亮里看着我?”

说完这句话,她没有再多言,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

凌珑慑于她的诡谲,也没敢跟她乱扯,两人各自怀着心事喝酒。

夜雾慢慢地淡去,当最后一缕烟丝也随着秋风飘散的时候,凌珑豁然惊醒,慕狄霏幽已经不知所踪。

屋外,却传来阵阵虚无飘渺的箫声,凄宛如诉,催人泪下……

32

凌珑揉着还有几分醉沉的头走出竹屋,晨光微熹中,一个白衣胜雪,美若梦幻的女子迎栏而立,妩媚又带着邪气的凤眸半阖,薄美如花的唇瓣轻贴紫玉短箫,徐徐吹奏出幽然悲怆的曲调。

凌珑听着那箫声,心中竟没来由地涌起一阵酸楚,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滴在秋晨静谧孤清的荷花池上,一点点地荡漾开去……

“你怎么了?在哭吗?”

袅绕在耳边的箫声渐收,余韵低不可闻,慕狄霏幽那动听如妖魅蛊惑的嗓音更替飘起。

“我……我没事……”凌珑急忙擦去涔涔掉落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教主以曲寄意,感人肺腑,我听了,有些难过而已。”

慕狄霏幽缓缓转过身,如丝媚眼夹杂着一缕从未有过的惊讶,“你听得出……我是以曲寄意?”

凌珑吸吸鼻子咽下泪意,抬头认真道:“教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