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叹息（1/1）
她的思绪飘回了当年在演武场时的那一场对话，良久才垂眸叹息。
“我后来才知道，我爹去祖父那里跪了几天几夜，才得到了允许，家族破例让我这个姑娘家也可以像男人一样习武。姐姐她们学的是一般的防身术，我学的却是跟祖祖辈辈们一样的正统的凤家家传武学，是防身的招式，更是杀人的招式，学的是如何与人单打独斗，也学了如何排兵布阵。”
君临的脸阴云密布，“就算这样，也不是他们丢下一个两岁的孩子，任由你长年累月地自己呆着的理由。”
“你不懂。我们那个年代，跟现在的星际时空不一样。那时候的人都认为男主外女主内，外面的世界是男人的战场，家族里头的大小事务是女人的一亩三分地，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男人是动，女人便是静。
正经的家庭，就算允许自家姑娘习武，为的也是强身健体，是希望她们能够身体健康，能够遇事的时候有自保能力。
像我家那样，允许我学杀人的招数，是江湖人士培养女儿的做法，江湖人士历来不见容于朝廷，好的时候是井水不犯河水，不好的时候就会出现各种招安甚至是镇压打杀的事件。而我从小学的就不单只是如何干净利落地杀人，更学了如何侦探敌情，如何排兵布局。我爹他，恐怕最初是对我寄予厚望的，像是希望我可以当个女将军之类。”
凤殊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懂，就算我一一掰碎了跟你说，君四你也不可能懂。那不单只是整个时代的问题，那是隔着无数的时空，时间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所以时间的产物——文化传统，也不是轻易就能够为人所了解。你不是那个时代的人，就算能够接触到大量史实，你顶多也之能够体会到一点皮毛，对于彻底了解，那是远远不够也永远不能的。”
君临抿唇，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凤殊却自顾自地往下说，“所以不要试图去解读我，更不要去评判我上一辈子的亲人。在我的心里，凤家人还活着，师傅师兄也还活着，驴打滚也肯定活着。
他们都曾经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非常重要的部分，因为他们，我的生活才会有欢喜也有忧愁，有欢笑也有泪水。就算我在他们的眼里已经死了，但他们在我的眼里，是我的过去，是依旧活生生的人，是仍然能够让我在回忆起过往的时候笑出来或者哭出来的人，是曾经给予我欢喜给予我痛苦的人，没有他们，就没有过去的凤殊，也不会有今日的凤殊。
不管你是要以男人的角度来看待我，还是单纯以孩子父亲的身份来看待我，你要想和我对话，要想我愿意和你对话，你就必须尊重这一点。
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我上一辈子那些亲人与爱人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这一辈子的弟弟凤昀不能，儿子凤圣哲不能，合法的配偶君临你不能，我已经承认也已经接纳了我并且把我庇护于羽翼之下的内域凤家也不能。你们是你们，他们是他们。两者是不一样的。就算我把根扎到了这里，就算我以后会老死在这里，就算这里也会是我的家，也会有我的家人，有我的亲人，也永远不会抹杀掉他们的存在。”
君临语气微凉，“所以你不会忘了他们？”
“过去是过去，但那是释然，不是忘记。要是哪一天忘记了他们，那肯定不是真正的我，就像现在，如果我忘记了你们，也肯定是出了问题的我。就像之前我在月岚星遭遇了爆炸事件，最后失忆了一样，我总觉得我不是我。”
凤殊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她快要将自己绕进去了。
君临垂眸，“你为什么会对上一世的人记得那么清楚？”
“如果你记忆回来，这个问题你就不会问。”
“现在说，能够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的记忆我已经问的七七八八了，缺的最多的就是有关于你的事情。爷爷对你所知道的就是能够调查到的表面上的，凤昀对你的叙述也跟调查到的差不多，凤圣哲对你的了解等于没有，只有影像记录。至于阿璇他们，对你的了解更少，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才真正的见过你真人。”
凤殊叹息一声，“你真的想要现在就知道？”
“嗯。”
“我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怔了怔，“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解释这件事，因为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是怎么来到这边的。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没有发疯，我也没有臆想，我也没有骗你，身体是星际时代的，但我这个人，”
她苦恼了三秒，“俗套一点说就是灵魂，我不是这里人。”
他没说不信她，但显然也很难说服自己相信她。
“我失忆前相信了你说的话？”
“我没说，是你自己猜出来的。”
她瞥了他一眼，“要不是因为露出了破绽，我还真的不会被你步步紧逼到这个地步。”
他没笑，“我逼你和我结婚？”
“这倒没有。结婚是我们两人商量后共同作出的决定。”
他非常惊诧，“精神力结印也是一起做下的决定？”
“我没常识被套牢的。后面我自己也一直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一件事。”凤殊笑了起来，“这一点是我自己的错误，所以吃亏我认了。只不过你不应该乘人之危，这自酿的苦果啊，你得吃。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也是有靠山的人，我家太爷爷对你有很大怨念，将来一定会找你找场子。”
“太爷爷说什么了？”
“他让我跟你一定要解印。”
见他拉下脸来，凤殊不由自主就笑出了声。
“你想的没错，别说是你了，估计现在圣哲也讨不了好，他外貌和性格都跟你太像，要是像我还好办一些，我长得像太奶奶，而太奶奶可是太爷爷的心头肉，往那儿一站保管只有欢喜。”
君临视线飘到了她的腹部，淡然道，“还有希望。”
“梦梦说了这是个儿子，儿子要长得像我估计有些难度，毕竟圣哲都像你不像我。”
“它还能知道是男是女？也许搞错了。阿璇都不肯说性别，说要给我们一个惊喜。”
凤殊闻言苦笑，突然想起梦梦之前说的一分为二的话来，“希望不是只有惊没有喜。”
他很敏锐，“为什么这样说？是梦梦发现了什么？”
“暂时不清楚。”凤殊摇了摇头，“你怎么又跑过来了？是真的已经掌握了来去自如的诀窍，还是需要耗费泡泡的能量才跑过来的？不要做得不偿失的事情。”
“这一次是它要求过来的，不是我。”
该知道的事情知道的差不多了，最主要的是东西已经给她了，只要萧崇舒不是那么窝囊，那么熬个几年是很简单的事情。到时候孩子也大了，他可以尝试让泡泡连同她和孩子一起带回家。
“泡泡在哪？”
“拉着梦梦出去了。”
凤殊怔了怔，“什么意思？”
“它说感应到你们有危险，所以半途就折回来了。你不用担心，虫族正好是它的食物之一。”
大概是对这一点感到些许不适，君临微微皱眉。
“你们真的结契了？”
“嗯。不结契它没办法带我过来，也没办法知道你的确切落点。”
凤殊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不结契，泡泡也能够掌握我的大概方位？”
“大概是这样。它对你好像很了解，或者说很喜欢你，对你很亲近。”显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失忆以前它就在我身上了？还是你们之前就认识？它是因为认识你所以才会找上我？”
“我也有种它好像认识我的感觉，的确是有种亲近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以确定的是，我第一次认识他还是在达达星你被它困在海底的时候。”
也就是在失忆前泡泡便已经在他身上了，结契没结契她不清楚，但可以明确的是，她并不认识它，更不要说了解。
君临沉默了数秒钟才提出了一个可能，“它会不会是跟你同时代的人，我是说，你们会不会上一辈子就认识了，它是追随你而来？”
“虽然我们那时候也有一些能人异士，但数量非常非常少，而且有我也接触不到。”凤殊不认为有这种可能，“上一辈子我没有遇到过超出普通人常识的情况。像我这种会轻功的江湖人士，已经算是非常非常不普通了，泡泡这种能够携带着人穿越空间的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除非是大巫，但对于大巫来说，这种能力是绝对不会滥用的。而且大巫是人，泡泡怎么看都不像是人。
难道是慧山真的求了大巫亲自来这边找她？这简直就是无法想象会成功的事情。慧山也不可能会提出这种无理要求。
穿越时空去寻人，是打破规则的事情，一旦打破规则，大巫会受到反噬，像她这种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来的时空，跑到了万千光年之外的星际时空的魂体，哪怕找到了也不可能再完好地带回去，那么大巫亲自来这边的意义又何在？大巫遭到反噬不是简单的实力倒退那么简单，很有可能还会因为中途遇到无法控制的意外而重伤身亡。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冒死亡的风险，而且哪怕冒死亡的风险也无法完成带她回家这个任务，大巫来找她有何意义？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提出这种请求，但凡有点常识的人也不会接受这种请求。所以哪怕她师傅疯了，大巫也不可能会跟他一起疯。
要知道，大巫需要考虑的不单只是巫族的生存，也要考虑整个时代的大局走向。像他那种程度的顶尖人士，不动则已，一动必然是不得不由他出手才能够力挽狂澜的事情。
除了大巫，一般的能人术士是不可能做到穿越时空这种事情的。当然，就算是大巫，也未必就有这种能够打破时空规则的能力。最起码，她没有从慧山那里听说过，她自身也没有见到过。
凤殊有种想要立刻将剑童拉下来问他的冲动，不过这种冲动很快就平息了。剑童虽然是叶邈的剑童，但他不太可能会接触到重要事情。
君临冷不丁道，“你有新的想法？那个时代有人可以做到？”
凤殊简直想要叹息。
“我不确定，但的确有极为少数的大能有着神鬼莫测的能力。别说我了，就算是我师傅他也不太可能了解。”
“你师傅叫什么？”
“慧山。”
凤殊有些微懊恼。萧崇舒问她她会本能地防备，哪怕是阿里奥斯亲王，她也是来回确认了很久才和对方说起自己的家事，但就算是这样，她也并不是事无巨细地解释。问题是君临问起来的时候，她从前还会考虑一番才回答，现在却有点像是破罐子破摔，问什么答什么。
“等它回来我问它认不认识他老人家。”
“你说泡泡？你们怎么交流？它完全能够听懂你的话还能够准确回答你？”
君临嘴角轻扬，“它现在就像梦梦一样，也会说话。”
凤殊怔了怔，“但之前你来了这么多次，它也没有跑出来找我说过什么。”
“我问过，它没有回答我。它很关心你的情况，但现在给我的感觉，好像不想和你直接面对面。之前也是趁你睡着了，才偷偷进去检查。”
他指了指她的腹部，“它说孩子很健康。”
凤殊把手放在肚子上，“我隐约知道它来过。梦梦很确定它也跟着来了，还因为它不现身而感到生气，认为泡泡这样偷偷摸摸的不像话。”
“可能有什么顾忌，或者它认为时机不适合。”
“什么意思？”
“就是一种感觉。有时候它很乐意交流，但大体数时候它都一声不吭，我连它在没在身上都不知道。”君临扯了扯嘴角，“它实力高我很多，打不过。要不然也不会让它总是来去自如，它想做什么我就不得不做什么。”
“它都让你做什么了？”
凤殊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