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1/1)

万映茹久等不到国内的消息,心慌不宁。

“两广事变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中央军应该熄火,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吧。”乔若初记得一个多月前就听留学生谈论过这件事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夤夜私奔

1936年10月末的夜,乌云彤彤,没有月色,亦不见几颗星星,天地间漆黑沉闷。子时初临,南京城街道上人车稀少,寂静得只有秋虫悲凉的鸣唱。

辜婉珈一身素色便装,脚踩平跟鞋子,随身只带了个手包,轻手轻脚颤抖着拉开中央区外沈家公馆后面的侧门,一溜风似的消失在暗夜里。

不止疲倦地跑了很久,才在一条破蔽的巷子里找到谢咏明早上送信约定的地点,她腿一软,扑倒在门上急促地敲打着。里面的人听到声音,急急开了门,辜婉珈没有防备地栽进门槛里,瘫倒在地上,劫后余生般的恍然。

谢咏明关好门,从地上把她勾起来抱到室内床上,狂狠地吻了起来。

“小骚妇,想死我了……。”

这个登徒浪子浑然不顾怀里女人的是曾经叱咤一方的沈儒南家的儿媳妇,大胆地把她弄到身下剥得精光赤裸抚弄起来。

辜婉珈本来要叫他马上带自己离开的,至少先离开南京再说,没想到一见面就被他摁住放荡形骸,心中着实委屈,咛咛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不快活吗?……。”谢咏明半擎着身体,漫不经心地抹了一把她的眼泪。

“咏明,我害怕,他们会不会追来杀掉咱们?”辜婉珈抱了抱他的腰,试图寻求保护。

谢咏明的兴致颓然败了下去,把辜婉珈的衣服扔在她身上,自己也象征性地披了一件衣服。

“这个时间了不一定能出得了城,还会引起注意,不如等到天亮吧。”谢咏明这时候才不得不考虑带她走的事儿。

半年前他包养的舞女突然转投别人的怀抱,他空虚的无法纾解,便假借辜骏的名义瞒着沈家和辜婉珈通了电话,说要来南京玩,辜婉珈当即拒绝了他。

他不死心,又冒辜骏的名给辜婉珈写信,信誓旦旦地说要把她从沈家的牢笼中解救出来,给她灿烂生活云云。

辜婉珈想到丈夫沈约来了南京后虽然就了个闲职,不再像从前那样无所事事,自己也不太想闹腾起风波,遂把他的信撕烂了不回。

谁知道不久前她发现沈约和南京一位下级军官的女儿来往频繁,郎情妾意,动起了真格,私下里许诺离婚娶那个女子。虽然还没有正式提出来,但对辜婉珈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耻辱了。

作为报复,她马上给谢咏明回了信,说她要先走出沈家,然后再声明离婚,不会再顾及沈家的任何面子。

谢咏明以为她说的是玩笑,就半真半假地说要来南京接她一起孔雀东南飞去,于是二人又通了几封信,日益侬情。

忍不住身体的痒意骚动,谢咏明告假来南京找到一处隐蔽的房子租下来,偷偷给辜婉珈送信约她前来赴欢,不料辜婉珈婉言谢绝,非要他承诺带她走才肯前来相见。

见她较起真来,谢咏明不好把说过的承诺死皮赖脸地吞回去,只得约她找个晚上偷偷从沈家跑出来,然后迅速逃往上海,藏在租界里面。

今晚恰巧沈约没回家,辜婉珈溜出来后沈家的人夜里也没发现,直到早上迟迟不见二少奶奶下楼,佣人上去敲门无应答才发现出了蹊跷。

沈家连忙派人去找,可惜晚了,天一亮谢咏明就开车带着辜婉珈出了南京城,一路风驰电掣,直奔上海。

直到进了上海的地界,辜婉珈时刻悬着的心才安宁下来。

沈家现在已经没多少势力了,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一手遮天,想弄死谁谁就得死,只要隐藏在租界里不到处张扬她的身份,沈家自然不可能不惜一切代价来铲除她吧。

抱着这样侥幸的心态,她拽紧了谢咏明的袖子,褪去骄傲和蛮横,小鸟依人般把自己的未来托付于这个人手里,虽然,他不一定靠得住。

谢咏明感触着身边从别人家拐来的少妇,暮然回首,两人已经断断续续牵绊了三四年的时光,说不清是身体的眷恋还是心意相融,总之,他对她,已经放不下了。

“婉珈,安心地跟我凑合着过吧。你没有回头路了。”谢咏明本想说句动情的话,到了嘴边,就变味了,带着玩世的不羁。

辜婉珈松开了手,一直到下车都没说话。

这是时隔多久之后她再次来到他的公馆,本以为里面全是香艳气息,进去才发现单调得如同他的工作,以黑白为主色调,不夹杂女人的多彩,这倒是辜婉珈没想到的。

“咏明,我听说上海的女人都出去做事情拿薪水的,我好歹也会外文的,过段时间出去工作吧。”才几年时间,从云端跌落下来,辜婉珈觉得自己与谢咏明无名无分的,不打算靠他过活。

谢咏明脱下外套呵呵呵呵笑了,在他心里,这位辜家的大小姐,出去侍候人嘛,还是差点意味。

“我支持。到时候我是不是就不用出诊了,每天白天睡觉,晚上卯足了劲……咳咳,夜夜温香暖玉枕上春色无边,婉珈,你快出去做事情吧。”谢咏明哪儿有半分认真的心思。

辜婉珈心不在焉地轻叹一口气,不知道她的出逃会给家族带来多大的羞辱。

中午,沈儒南接到副官的报告后勃然大怒。

“沈约呢?”

“二公子好像在秦淮堂子里……,属下这就去把他请回来。二少奶奶应该今天早上才到的上海,现在去追的话……。”

沈儒南摇头又摆手,手指疲怠地交叉敲着藤躺椅的扶手,“家门何其不幸哉。两个逆子,全部折辱在女人手里,唉!”

副官听他语气萧杀,不敢说话,悄声退了下去。

两个月前,乔若初瞒着林君劢不辞而别,远走法国,他知道后派人前往法国追杀,却得知儿子随后告假追过去的事情,知道他痴情,若杀了她只会让儿子记恨自己,只得收手,奈何不得别人指着他钟爱儿子的脊梁骨说三道四。

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他又把副官叫了回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打个电话问问宋处长在家干嘛呢,请他来家里一趟。”

想到宋家的小姐宋嫣琦痴心于林君劢,年过二十尚未许配人家,沈儒南动了心思。

不一会儿,容光焕发的宋玉汀手里转着两个文玩核桃,悠然登门。

“老宋,来来来,你宝贝女儿的机会来了,咱们是不是再给他们搭个桥?”沈儒南眯起一双顽固老辣的眼睛,话语中带着五分自信。

提起宋玉汀的宝贝女儿,他叹气又是摇头,愁的额上的纹路格外突显。

“司令,您如今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吗?”

自从来了南京,步步高升的彭裕家的公子彭浩才就盯上了宋嫣琦,开始是私下里威胁,现在已经公开登门挑逗,四处滋事,宋家防不胜防,苦恼不已。

“彭浩才那个草包二世祖还打着嫣琦的主意呢?这事儿,怪我。你们宋家也是从我这里惹上的。”他喝了一口茶摆手叫副官出去,“老宋,事不宜迟。与其将来让孩子吃亏,不如事先铲除这个祸患。”

“可这里是南京。已经不是咱们的天下。”宋玉汀懂他话里的杀机,胆颤地说。

“南京又怎样,老子弄死只蚂蚁还管他要问问他是哪里的。”

沈儒南威严不减统御一方之时,话音铿锵明准,震得地皮似乎都在动。

宋玉汀掏出一支洋烟递上来,“算了。这里毕竟是中央辖区,他彭浩才就算色心再大,也不敢明强,咱们别在主动惹麻烦了。”

他的声音疲惫而无奈。

“这事你不管了。明天我要去相城一趟,你带上丫头随我走一趟。”沈儒南一锤子定音。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在沈家小酌几杯,宋玉汀心情舒畅,轻快地回到家里。

一进门就看见彭浩才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里喷云吐雾,宋家一帮佣人在侍候着端茶倒水。

“岳父,老泰山,您这是到哪儿溜达去了,小婿今天聘礼都提过来了,您瞧瞧够不够诚意的,不行我再加。”

他装虔诚过了,一脸恶心,宋玉汀像吃了蛆虫一样倒胃口。

彭浩才好色是有名的,拿钱弄到手的金条解决,金条解决不了的逼婚,玩完再离,连有身孕的都会逼着堕胎,什么丧天害理的事情都干,根本就是无法无天。

“嫣琦呢?”

扫了扫,女儿没出来迎接,不知道是不是又在闺房哭泣。

宋家上下齐齐看向他,彭浩才也扔掉烟头投来询问的目光,宋玉汀先是一头雾水,随即惊叫:“嫣琦不见了?”

“别演戏了,老子今天是带着聘礼来订婚的,别告诉我你女儿死了,就算死了,也得埋到彭家的坟地里去。”

彭浩才指着宋玉汀的鼻子威胁。

宋夫人哭哭啼啼的,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其他两房小妾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个,任凭彭浩才在宋家叫嚣辱骂。

“婚礼七天后举行,我没空跟你们玩,记住了。提前把人找回来。”

他的军靴踢倒宋家一排装饰用的瓷器,耀武扬威地走了。

“嫣琦什么时候走的?”

宋玉汀顾不得形象,抓起夫人的头发问。

“她不是被你安排的人接走了吗?”宋夫人抹了把眼泪,诧异地质问。

沈儒南动手了?!

刚才难道是故意把他调开宋家的。

他有点摸不透跟了十几年的老狐狸在想什么。

回想刚才在沈家的谈话,他否定沈家接走宋嫣琦的事情。

沈儒南是有意撮合林君劢和宋嫣琦,但没急到缜密谋划,提前把人弄到沈家的地步。

林君劢和乔若初的事,他都听说了,连街头小报都开始又掀起一轮“出走的娜拉”的议论热潮,明眼人都知道是在影射乔若初。

宋嫣琦看到后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更加不屑于上面提前的纨绔公子,一心等林乔二人离婚。

宋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劝她几次,不肯听,闹着要发独身声明,这次更干脆,直接不打招呼离家出走。

“别着急,嫣琦可能去……。”他想到一种可能,附在夫人耳边悄声说。

夫人收起眼泪,催促他:“赶紧打个电话确认下叫我放心。”

宋玉汀摆摆手,叫她下去准备明天去相城要带的东西。

林君劢从军营回来就看到家里多了位女子,她穿着浅碧色的夹棉旗袍,黑色的羊绒外套,时髦优雅的发型,描着细细弯弯的眉毛,柔柔一笑,犹如四月的杏花,温婉清娴。

“林师长,上次承蒙相救,不胜感激,一直无以为报。”宋嫣琦大方得体地和林君劢寒暄,大家闺秀,气场惹人注目。

“宋小姐,你怎么到林某人家里来了?恐怕不太方便吧。”林君劢看了她一便要往书房去打电话。

宋嫣琦快步挡在他身前,蹙眉低咽,“林师长,我遇到麻烦了,能不能在你这儿避一避?”

她遇到的麻烦,林君劢猛然想起彭浩才这个人来,迟疑几秒,吩咐外面的副官:“唐谷,把宋小姐妥善安置到华意楼。”

娥眉稍为舒展一些,樱唇轻启,“谢谢林师长,不知道能不能派个女眷陪陪我。我胆子小。”

林君劢点头,招手示意家里的女佣人刘妈跟她一道去。

打发走宋嫣琦,林君劢打开收音机听了一会儿法国那边的天气,然后拿起日历研究半天,在十二月的一段日子上涂了涂,又抽出乔若初稍微显得肚子大一点的照片吻了吻,回味良久。

铺开一张信笺,他拿笔写下“若初爱妻”几个字,又放下去,团了团,扔到纸篓里。

上次在信里,他表达对她的思念,她一句都未曾理会,只是不咸不淡地劝他对当下的局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太让他失望。

他的抱负,他的苦衷,倾诉给她,一丝理解都没有回应,好像紧紧是敷衍了几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