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部分(1/1)

“行了,”皇帝挥手止住了他,低头看着萧墨存的睡颜,轻声道:“不再用药,你以为你的命是你的?错了,不问过主子,你连死都不行!王文胜。”

“臣在。”

“用针刺x,把晋阳公子弄醒,朕,”皇帝顿了顿,伸手抚摩他的脸颊,断然道:“有些事,该与晋阳公子好好聊聊了。”

“臣遵旨。”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从可以湮没自己的重重黑雾中,挣扎出来。

只是,为什么要挣扎呢,明明已经心如死灰,明明,已经生无可恋了啊。还是说,人求死的信念,只是一瞬间,瞬间之后,求生的本能,仍然足以强大到无视你的痛苦,无视你想要逃避,恨不得灰飞烟灭也不愿面对的境况,一下将你拉出来。

从人中、百汇等x位传来的刺痛感,霎时间犹如将一道强光注入灵台,萧墨存情不自禁地呻吟一声,并不知道,这一声活人的声音,在那一瞬间,令身侧的帝王,心怦然一动。

还是活着的好,萧宏铖喟叹一声,抱着他瘦削的身体,一寸寸抚摩下去,这样柔顺美丽,却了无生气的人偶,哪里及得上,活生生的,会说会笑,顾盼间神采飞扬,眼眸中溢彩流传的小墨存?

哪怕,这个墨存,转眼之间,要反抗,要指责,要怨恨,要报复。

都且随他吧,皇帝陛下微露宠溺笑容,再怎么闹腾,最终,也必然要呆在朕的身边,做朕的人。

他心里迅速盘算着,此番萧墨存醒来后,如何安置他,如何不动声色,震慑那帮想对墨存动手的人;如何给他真正的爵位名分,如何加倍宠爱于他;如何令他明白,自己是他这一生,唯一不变的主子。

沈慕锐算什么?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才是天下之主,朕才是那臣服四海之人。

萧宏铖只觉心底高兴莫名,对与萧墨存携手并看的天下未来,骤然间充满期待。他拥紧萧墨存的肩膀,低声殷切地道:“小东西,醒来吧,快醒来,朕有赏赐,只要你醒来,朕就给你。”

秀美入鬓的眉毛一蹙,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慢慢扬起,一双清澈莹润的眼睛,罩着迷茫的神色,愣愣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一般。

这张脸,这双眼睛,皇帝看了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只觉眼眸盈盈,宛若清澈见底的一潭泉水,观之立解身上尘俗之气。萧宏铖微微一笑,暗忖后宫粉黛三千,佳丽无数,却无一人像他这样,只一眼,就能令自己心醉神迷。他霎时间龙心大悦,呵呵笑了起来,对王文胜道:“不错,王太医果然家学渊源,出手不凡。此间众人连续多日服侍,均有功劳,记下了,回宫按品级行宫赏。”

他身边站立的内侍忙应了一声,底下人纷纷叩头谢恩,皇帝心里高兴,握了萧墨存的手道:“来人哪,将公子的汤药呈上。”

王福全擦了眼泪,答应了一声,亲自出去端了汤药,双膝坐地跪着献上,王太医在一旁接了,再传给皇帝。皇帝吹吹汤药的热气,送到萧墨存唇边,柔声道:“这药换了方子,太医说有十二分的把握将你治好。来,乖乖的喝了,早日好了,咱们早日回京。”

萧墨存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骤然变得分外冰冷,皇帝却不以为意,笑道:“这可是我第三回喂你了,可曾记得,那日将你从牢里接入宫中,也是这般喂你喝药——”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却被萧墨存奋力一挣,一个拿捏不稳,满碗滚烫的药汁,顷刻间撒到两人身上被上。

下部 第 5 章

这一辈子,连当皇子那会,为夺镝不得不隐忍避让的时间算在内,萧宏铖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不把他亲自侍奉的药汁当回事,更加没有一个人,敢动手,将那碗药淋了自己满身。

萧宏铖霎时间沉下脸来,哐当一声摔了碗,反手扭住怀里那人的胳膊,将他恶狠狠地禁锢在自己胸膛上,下一步,他几乎惯性的,就有喊“来人哪,将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拖下去。”

但是,在那一瞬间,他接触到那人清亮的眼神,这双眼眸,即便其主人气喘吁吁,虚弱得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却仍然耀眼夺目,燃烧着愤怒、痛楚和不顾一切的怨恨。

如此生动,又如此耀眼的美,他从未接触过。

这一刻,他越发明白了,对这个人,一向舍得的他,是真真切切的,舍不得。

萧宏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心情,松开禁锢那人的双手,将他仍揽于胸前,面不改色地对一旁吓呆了的王福全道:“没眼力劲的东西,没见你家主子打翻药碗了么?还不快来收拾?”

王福全愣了愣,赶忙低头出去,领着三两侍女上前,七手八脚将两人弄湿的棉被衣物尽数换下,幸而天冷,两人身上衣物甚厚,倒也不曾烫伤。萧墨存微闭着眼,任他们一通忙乱,也不说话和挣扎,倒是皇帝一试新换上的被褥,骂了一句:“怎么回事?病人如何睡得冷被?手炉呢,焦炭金斗呢?”

众人诺诺称罪,又是一通忙乱,将被褥熨得暖暖的再盖到萧墨存身上。皇帝尤自抱着萧墨存,待他们弄完,再吩咐道:“端药过来。”

立即有人再度呈上药汁一碗,皇帝接了,吹吹上面的热气,温言道:“墨存,来,喝药。”

萧墨存猛地睁开眼,清亮的视线直直进皇帝眼中,皇帝勾起嘴角,轻笑道:“你又想掀了药碗?还是说,你想把药,淋在朕身上,让朕也知道,什么是疼?”

萧墨存盯着他,眼角斜睨,眼里,满是讥讽嘲弄。

皇帝笑容一滞,沉声道:“这个药,今儿个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朕喝下去,任你有天大委屈,都喝了药再说!”

他示意底下人拿了调羹上来,亲自舀了一勺,凑近萧墨存,哄着道:“来,喝吧。”

萧墨存脸一偏,用额角再度碰洒那一勺药汁。

皇帝脸色不变,伸手拿过巾帕拭去药汁,再舀一勺,道:“喝。”

萧墨存淡笑着含了那口药,在皇帝脸色和缓的瞬间,一口药喷在他脸上。

底下众人均倒抽一口冷气,王福全情急之下,更是上前一步,跪倒喊道:“陛下,公子爷病糊涂了,求陛下赎罪啊。”

皇帝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地抹去脸上的药汁,却不再舀药,看了萧墨存一会,端过药碗,自己含了一口,低头吻到怀里人几乎全无血色的唇上。

萧墨存费力挣扎,却久病无力,哪里挣得过皇帝霸道的唇舌,那口药汁有些溢出口去,却也在换气瞬间,被迫吞咽了不少。

皇帝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嘴,舔舔唇,看着怀里那人咳嗽喘息的荏弱模样,眼里满是爱怜,抚着他的背帮他顺过气后,在萧墨存尚未回神之际,又含了一口药汁,低头吻了下去。

如此两次三番,那碗药溅出不少,却也有一多半灌入萧墨存口中,皇帝意犹未尽,正要再尝尝他的味道,却被萧墨存伸手抵住,略有些发抖地微声道:“不要。”

这是他自苏醒后,第一句开口说的话,萧宏铖即便恨不得立即将这人占为己有,却也不忍他太甚。他轻轻抚摸萧墨存的头发,懒洋洋地大手一挥,对满屋子侍立的奴才道:“下去吧。”

众人不敢多语,纷纷躬身走出,王福全不放心,临出门回了一下头,却被皇帝冷冷一眼瞥见,吓得他缩了脖子,赶紧加快脚步,退了出去。

室内霎时间鸦雀无声,萧墨存茫然地想起,记忆中似乎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形,皇帝一挥手,众宫人退场,好方便他对自己为所欲为。

他眼神深沉,自忖从前便不怕与之单独对峙,只是当日为了求得那一息安身立命的处所,不得不百般斡旋,与夹缝中挣扎求生。如今,却是已然退无可退,更加谈不上畏缩恐惧。只可惜从来崇尚非暴力原则,平生第一次想狠狠揍一个人,却因身无长物,又病得如此体衰,无法成行,连喝个药,也不得不屈从于他。

“想什么?”萧宏铖放下药碗,好脾气地在他耳边微笑着道:“跟朕说说?”

“想慕锐。”萧墨存掉转视线,瞧着不知名的某处,神情骤然柔和了起来,哑声道:“想我,还要多久,才能去见他。”

皇帝抱着他的手臂骤然一紧,瞬间捏起他的下巴,咬牙道:“休想!朕不允!你是朕的,就算是死,朕也会将你葬入皇陵,永生永世陪在朕的身旁,明白了么?”

萧墨存冷冷地觑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弱声道:“陛下,你管天管地,还想管人死后去处,不觉得自己,太多事了么?”

萧宏铖凑近他的脸,呼吸出的热气喷到他脸上,一字一句地道:“墨存,朕知道你心里怨朕。可你要想一死了之,那可真就大错特错。且不说幽冥之事,玄之又玄,便是死后有知,你又怎知道,那个匪首愿意见你?别忘了,是你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给那帮乌合之众,带来灭顶之灾!”

萧墨存眼神一黯,痛苦地闭上眼,片刻之后,两行清泪缓缓落下。皇帝见了,又嫉又心疼,换了口气,和缓地道:“凌天盟之事已毕,你便不要再想了。朕知道此番是委屈了你,你放心,回京之后,你要的爵位、官职,朕通通都准了,朕让你当名副其实的尚书处主事,让你主修灾后诸事,朝堂上用钱用人,均听你的,再不为难于你,可好?”

萧墨存没有回答,只是蹙眉落泪。

皇帝叹了口气,伸手拭去他的泪水,柔声道:“小东西,你只知你心里头委屈,却不知朕见你病入膏肓,哄得魂都没了。急急扔下京师多少要事,日夜不停地赶到你这,就怕来晚了。墨存,墨存,你这样子,朕不知有多心疼,后宫粉黛三千,可从没有一个令朕如此牵肠挂肚,你可知道?”

萧墨存募地睁开眼,冷涩地道:“你的意思,是舍不得我死?”

“自然舍不得。”皇帝抱紧了他,笑着连声道:“朕对你的心,你还不晓得么?你离京多久,朕就日思夜想了啊。”

“呵呵,”萧墨存声调古怪地笑了起来,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撑起身子来,颤抖着道:“这么舍不得我,舍不得到眼睛也不眨,就能把我送到你所轻视鄙夷的凌天盟匪首床上去!陛下,您的胸襟大度,可真是能人所不能啊!您这连环套,原本演到杀敌剿匪那场,顺带着把我这用过的棋子一同灭了,就万事大吉。可您偏偏要将我弄回来,演这么一出情深意切,真是令我恶心,您知道我为什么非得去死?不是因为我要徇情,而是因为,要让我跟您一块恶心,墨存宁愿去死!”

“你——”萧宏铖抬起手,这一巴掌却打不下去。他虽然盛怒,却也存有几分神智,知道那人病弱不堪,也知道这人宁折不弯,再行打骂,只怕那人要恨自己入骨。他苦笑了一下,以九五至尊,何曾怜惜一个人到这等地步?

那人伏在自己怀里,细细喘气,显是方才那么长一番话,耗了力气。这般荏弱无助,却又偏偏倔强入骨,霎时间如投石入湖,令皇帝心中一圈一圈,漾出酸楚疼痛。他紧了紧环抱萧墨存臂膀,将他的头贴于自己胸前,摩挲着他的头发,叹息道:“也就是你这么个小东西,能令朕如此生气,却还舍不得怪责于你。墨存,别想惹朕生气,你身子不好,将养要紧,惹怒了朕,你吃罪不起。”

萧墨存冷漠地看着前方,半响,吐出两句话:“笑话,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

皇帝神色一顿,百味交集地看着怀里人精致却冷淡疏离的侧脸,道:“你真要朕么?”

萧墨存冷冷一笑,道:“我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能得了金銮殿上的陛下?”

皇帝吁出长气,缓缓道:“朕本不欲再拿何事何人为难迫于你,是你朕不得不行此下策。墨存,你还记得你的义妹锦芳么?”

萧墨存吃力地抬起半边脸,眼睛骤亮,狠狠地瞪着萧宏铖。

皇帝转过头,漫不经心地道:“那丫头,确是巾帼不让须眉,胸中沟壑,未必输于堂堂男儿。八面玲珑,人情练达,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难怪你收了做义妹,又将整个公子府托付于她,墨存,你看人的本事不差。”

皇帝停了停,看了萧墨存一眼,继续道:“只是她再能干,却只是个姑娘家,早晚要找个归宿。你想来也有这个心思,这才帮她脱了奴籍,收为义妹。墨存,你却不知道,那公子府早已名声在外,官宦人家,谁肯迎娶这样的奇女子?寻常男子,又如何有胸襟气度,容得下这样的奇女子?”

“这女子与其义兄一般,看似温文和蔼,骨子里却清高异常。”萧宏铖心疼地抚上萧墨存的脸颊,道:“天可怜见,此番看上丞相属下一位年轻官员,难得那人不嫌弃她丫鬟出身,也算两情相悦,却因为身份悬殊搁在那,官员老母不准其入门。原本能成就一段佳话,却眼见,要成为两人终生的憾事。”

他看着萧墨存愤怒的眼神,慢慢道:“墨存,你说,朕是做赐婚的月老好,还是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好?”

萧墨存疲惫地闭上双眼,微弱地道:“你就只剩这等手段了?”

“只要能把你留住,这等手段算什么?”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拿下巴摩挲着他的发顶,柔声道:“墨存,好好吃药养病,只要身子有所起色,朕即可便下旨命晋王妃收锦芳为义女,入宗室载册,封华阳郡主,再行赐婚,按郡主礼好好地将她嫁过去。这等荣宠,非一般人能及,你,你只管放心,届时回京了,便能喝上她的喜酒了。”

萧墨存沉默不语,半响,道:“我累了。”

“是,在朕怀里好好睡吧,朕守着你。”皇帝喜出望外,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将他抱得舒适了些,拉过纱被,严严实实将他罩起,哄着道:“睡吧,刚刚折腾了那么一会,可累坏了,睡吧。”

萧墨存闭着眼,忽然问道:“锦芳要嫁的人,是丞相的门生?”

皇帝一愣,随即笑道:“墨存,你果然聪明过人。”

萧墨存淡淡地道:“这等留有余地,却又无有余地的计策,原是比你要高明。”

作者有话要说:

萧墨存必须活下来,才能进行后面的故事

但要让一个不想活的人活下来,只能用外界的东西来迫。

只是这种迫,却不是硬邦邦的“你要不活,我就拿谁陪葬”,这种话,说实在不是谋略,而是简单粗暴的泄愤而已。

皇帝采纳刘丞相的计策,拿锦芳的婚事让萧墨存同意配合治疗,却摸到了萧墨存的死x,他已经痛失所爱,又如何忍心让自己的义妹,也同样抱憾终身?

这比之拿谁谁的命要挟他活下来要好,是因为它不仅避免了激烈冲突,还赢得了治疗的时机。

人想要死,其实只是一段时间的事,过了这段时间,求生的本能会占据上风,皇帝想要的,就是让萧墨存度过这段时间而已。

其实,大家骂皇帝的同时,却不知有没有想过,皇帝就是皇帝,怎能以现代人理想恋爱的标准来要求他?

某水若写出一个一开始就懂得痴情、退让、成全和尊重的皇帝,那才是矫情了。大家觉得呢?

下部 第 6 章

作者可能删除了文件,或者暂时不对外开放。请按下一章继续阅读!(以后补上)

下部 第 7 章

至此之后,萧墨存便不再抗拒药石医治,对王文胜端上来的汤药施针措施,呈上来食疗作息方案,均十分配合,几日下来,昏睡次数逐渐减少,也慢慢能坐起来,靠在床榻之上,进些汤水粥品之物,脸色尽管仍然苍白,眼底眉梢,却隐隐多了几分生气,不再像之前那般黯淡无光。围在他身边的一干人,见此光景无不喜上眉梢。皇帝固然是龙心大悦,只觉此番又将他置入自己臂膀之内,那凌天盟的y谋算计虽说损了点,可说到底,做臣子的,为君王朝廷,为国家大业做出点牺牲,就算事关名节,也是份子内的事,反正自己心底知道那人委屈,往后多加抚慰便是。至于底下众人,尤其是近身服侍萧墨存的太医侍女,心中均悄悄松了一口大气,暗忖真是祖上庇佑,晋阳公子总算肯活了下来,此番小命暂且得保。

然而,此番萧墨存的身子亏损过甚,他原非习武之人,身子在七劳八损之下,全凭沈慕锐输入体内的一口真气吊着命,又无法运功疗伤,将那股真气转为己有,耗费了这么些时日,早已所剩无几。若是白析皓此刻在身边,以第一神医的医术佐以皇家源源不断的珍贵药材,或许还能力挽狂澜。可惜天不从愿,白析皓行踪不定,无从找寻,太医正王文胜虽说也是太医院的翘楚,然只能医病,无法医命,哪里有本事将甘愿一脚踩入棺材的人拉回来?

王文胜心里清楚,晋阳公子即便此番不死,也是落下痼疾,早已不是长寿之相,不定什么时候就驾鹤西归。他努力要做的,无非是别让他死得太快,要让皇帝看出,作为太医他尽忠职守,是萧墨存自己命薄,无福消受皇恩,可不是他王文胜庸才无能,回天乏术。

这样的情形,王文胜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跟皇帝如实禀报。每次皇帝问起萧墨存病况,王文胜均含糊答过,一方面给出晋阳公子大有起色的假象,另一方面,却又拐弯抹角提及那隐患之处,为的是哪天萧墨存两腿一蹬,他还有个伏笔埋在前头。皇帝每回听完,均只吩咐他好好地医,赏赐较之以往,也要丰厚得多。要是从前,冲着萧墨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他自然会全力以赴,只可惜现在的情形,早已超出他的能力范畴,王文胜每日里战战兢兢,只想着不要穿帮才好,哪里还有心思邀功请赏?

这一日照例请完脉,皇帝刚巧为回京事宜,与厉昆仑至外间商议,不在萧墨存床头。萧墨存如常垂着长长睫毛,闭眼静静待他问脉完毕,在他收拾好脉枕,正要躬身告退之际,忽然开口道:“王太医。”

王文胜吓了一跳,这是萧墨存自被人从凌天盟抢回以来,头一次开口跟他说法。他忙低头回道:“下官在。”

萧墨存睁开眼,一双清透深邃的美眸定定地看了他半天,淡淡地道:“离我的大限,还有多久?”

王文胜从未接触过有人如此平淡无波,以谈论天气的口吻谈论自己的生死,不由愣了愣,方结结巴巴回道:“那,那个,公子爷春秋正盛,洪福齐天,定能吉人天相,转危为安??????”

他还没说完,却被萧墨存轻轻打断:“得了,太医正大人。我清楚自个的身子,你只需老实告诉我即可。”

王文胜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眼前的病美人脸上一派祥和淡薄,只一双眼睛湛湛生辉,宛若看进自己内心一般令他不敢正视。他忙垂下头,道:“公子爷多虑,下官诊断,公子爷近日大有好转??????”

“王文胜。”萧墨存蹙眉道:“你还是回话吧,我不想今儿个晚上,跟皇上回一句说你渎职谋私,不尽心办差事。”

王文胜大惊,这节骨眼上,皇帝正不知怎么宠晋阳公子呢,他告自己一状,自己哪里受得了?他忙作揖陪笑道:“公子爷爱说笑了,这等事,却是万万说笑不得啊。”

“是不是说笑,你试试便知。”萧墨存不耐地闭上眼,轻飘飘地道:“我再问一句,我的大限,是不是快到了?”

“是,也不是。”王文胜苦着脸,拉长了声音,含糊答道:“倘若保养得当,三年五载也不是什么难事,况吉人有天相,公子爷也未必就??????”

萧墨存轻轻吁出一口气,闭目不语。

“这个,下官尽力而为。”王文胜也不打官腔,此时此刻,对着萧墨存病弱精细的脸,他的心里忽然浮现出一种特殊的怜悯和不忍,他小心翼翼地劝道:“公子爷,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您但凡看开些,这心底郁结一解开,自然就能大好了。”

萧墨存转过头来,定定看了他良久,目光渐渐柔和,道:“多谢你了,下去吧。”

王文胜不欲多说,行了礼,退了出去。

萧墨存待他走出后,换了个姿势,忽然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敢进来?”

屏风外一人长长叹了口气,慢步走过,却是自皇帝来后便多日避而不见的厉昆仑。

他表情如平素一般冰冷坚毅,只是看着萧墨存的眼中波光流动,有说不出道不尽的未尽之意,良久,方清咳一声,道:“我以为,公子爷歇息了。”

萧墨存淡淡地道:“你的佩刀,阳光底下扎眼得很,都晃到跟前了,还怎么歇息?”

厉昆仑颓然道:“那,我还是走吧。”

萧墨存待他转身欲走,方道:“等等。”

厉昆仑回头,炙热的视线几乎要烧灼他一般,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道:“墨存,你,你若是想离开,我即便拼着性命,也??????”

萧墨存微眯了眼,目光中有说不出的讥讽嘲弄,忽然轻声打断他道:“窗外飘雪了么?”

厉昆仑诧异地看着他,却见他颤巍巍地奋力坐起,再掀开被褥,竟然是想下床来。只是萧墨存久病不愈,哪里有这等力气,挣扎了半天,却似乎要倒下,厉昆仑还来不及反应,脚下已经移动,下意识地奔过去接住他,急道:“墨存,你要做什么?”

萧墨存头伏在他肩膀上,微微喘息道:“想去窗边,还没瞧瞧今年的雪呢。”

厉昆仑只觉心里一阵痛楚酸涩,扯过被褥罩在他身上,柔声道:“我抱你过去,可否?”

萧墨存一僵,随即慢慢放松,靠在他怀里,低低应了声:“好。”

厉昆仑如听敕令,多日来盘踞心头的愧疚痛苦,此时仿佛找到了救赎之道。这个大内高手平生第一次颤动着手,小心翼翼地将萧墨存抱起,那朝思暮想之人此刻就在怀中,任何语言也不足以表达心中欢喜于万一。移近窗边,略略推开窗扉,一股冷风随即吹入,萧墨存打了一下寒战,厉昆仑抱紧他,迟疑道:“还是,不看了吧。”

“不,我想看。”萧墨存道。

窗外下的是雪加雨,并非那种漫天飞絮一般的鹅毛大雪,实在无甚看头。厉昆仑待他看了一会,便自作主张关紧窗扉,道:“下次再看吧。”

萧墨存软软靠在他怀里,轻笑道:“行,反正,我也不是想看雪。”

一种奇异的不安感忽然袭上心头,厉昆仑沉声道:“墨存,你是什么意思?”

“厉将军,你说,你这一生,最在意的是什么?”萧墨存淡然答地道:“你出身并非戎马世家,性情又冷僻耿直,有今日的所成,靠的无非是自己拼博和皇上厚爱。这样的人,功名前程得之不易,自然比其他人更为珍惜,你说,我若是害你连贬三级,令这多年营运尽数化为乌有,你会怎样?”

“墨存??????”厉昆仑只觉一颗心往下沉,他稍微一想,已经明白,惨淡一笑,道:“原来,你仍不肯原谅我。”

“说不上原谅不原谅,你杀了那么多人,自然有你的报应。只是我见不得杀人者竟然无事,忍不住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萧墨存抬起头,定定看他,道:“厉昆仑,凡事总有代价,你记住了。”

“是。”厉昆仑笑着看他,低声道:“既然我已经要受罚,那就罚得更彻底些吧。”他话音一落,在萧墨存尚未来得及分辨其中意味之时,低头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生涩而缺乏技巧,却带着无法言说,苦苦压抑的情感,萧墨存一愣,那人却已撬开他的牙齿,舌头长驱直入,他心里大怒,不顾病中无力,拼命挣扎起来,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间,只听得一阵嘈杂脚步声冲进来,皇帝的声音y沉沉地道:“甚好,厉昆仑,你也对得起朕!”

厉昆仑离开他的唇,平静地将萧墨存放回床塌之上,直直跪下道:“臣一时鬼迷心窍,意图对晋阳公子不轨,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皇帝铁青着脸,看着厉昆仑良久,终于道:“厉昆仑亵渎皇亲,罪不可赦,着除轻车将军封号,降三品,配发宫中,做个四等侍卫吧。”

厉昆仑脸色不变,跪下道:“臣领旨谢恩。”

皇帝吁出一口气,手一挥,道:“下去,都给朕滚下去。”

片刻不到,屋内众人退得干干净净,皇帝y晴不定地瞧着床上的萧墨存,忽然抓起桌上的成窑茶盏,往地上一摔。

“哐当”一声利响,令萧墨存抬起头来,淡淡地道:“摔那个哪能解气,过来照脸上打几巴掌吧。”

皇帝大踏步走了过去,捏起他的下巴,恨声道:“小东西,这是朕给你的补偿,可你记住,凡事莫要过头了!”

萧墨存微微一笑,道:“我可从来不曾要求陛下给什么补偿。”

皇帝摩挲着他的唇,哑声道:“厉昆仑打朕还是王爷那会,就是朕的奴才,这么多年赤胆忠心,劳苦功高,朕明知今儿个这场戏,是你故意命他开窗让朕瞧见,可为了让你高兴,朕还是处罚了他,就这样,你还不够解恨么?”

萧墨存毫不畏惧地盯着他,道:“墨存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你不懂?你不懂?”皇帝摸着他的唇,狠狠地吻了过去,带着怒气和吞噬一切的气势,直到将他两片唇瓣蹂躏得红肿才放开他,微微喘气道:“小东西,不要在朕眼皮底下玩花样,你做什么,也瞒不过朕的眼睛,记住了吗?”

萧墨存被他吻得险些背过气去,好容易被松开,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半响,才抬起头,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做什么,都没打算瞒着你。”

下部 第 8 章

皇帝毕竟是皇帝,朝务国事,一日不可无主,即便快马加鞭,将京师的奏折送达此处批阅,却也耽搁不起,为萧墨存停留这半月,已是一个帝王能够给予的极限,在他的想法当中,确实也存了要在众朝臣面前待墨存与往常不同的心思。如果说,以前待晋阳的恩宠,是表演多过实质,对他所受的排挤和诋毁,遭遇的暗杀和毒害,均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那么此番皇帝弃下朝政,奔赴病危的晋阳公子身旁,则足以载入史官记载,无论旁人评判为何,皇帝此次作为,是对萧墨存真正带了回护之心。

不仅如此,在萧墨存缠绵病榻之际,一道恩旨已经发到京中的公子府。旨意中称晋阳公子萧墨存“有上智独见之明,指挥付讬,必尽其才;变置设施,必当其务”,“推仁政,兴边防,废刁滑蛮横之藩镇,诛贪残之官吏”,令“千万流民一荫圣恩之泽,感怀朝廷之德。”特加侯爵之位,入宗祠,禀天地祖宗,封号仍为“晋阳”。也就是说,一夜之间,原本苦哈哈吃力不讨好,到处得罪人的晋阳公子,如今成了香饽饽,成为宗室弟子中非承祖荫,而靠自身作为加官封爵的一个好例子。在萧墨存昏迷病榻,勉力喝下一碗碗苦不堪言的药汁之时,京师中的公子府已由礼部尚书亲自过问,大兴土木,拓建成一个更为宏伟华丽的“晋阳侯府”。

所有这一切,萧墨存在病榻上已然知晓,只是无甚感慨,丝毫不觉有何好处。他前生后世,均过富贵人生,也因为这样,更为明白,再华丽的陈设,再高档奢侈的装潢布局,从来不能填充人内心的寂寞和空虚,更何况是平复灵魂上的伤痛和欠缺?因此,在皇帝以一幅宠爱的面孔,告诉他自己颁下的恩旨内容时,萧墨存淡淡地回了一句:“广厦千间,卧榻不过七尺,要那许多有的没的作甚?”

萧宏铖的脸登时就黑了下来,冷哼一声,几欲拂袖而去,最后还是强忍着,不与一个病人一般见识。他顿了顿,道:“侯爷府不要也行,回京后便随朕住入宫中。年前尚书处的屋子还留着,命奴才们收拾一下即可。”

萧墨存迎视着他,明明病弱得令人忍不住要心疼呵护的模样,却偏偏有一双清明璀璨,流光溢彩的眸子,缓缓地道:“陛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想要囚禁墨存,只需一个口谕即可,哪里用得着下什么恩旨,建什么府邸。”

萧宏铖怒道:“朕的恩旨,在你心里就只落得如此不堪么?”

萧墨存疲惫一笑,弱声道:“陛下,墨存已是将死之人,难道死前,您就不能给段安生日子,非要如此折腾于我么?”

萧宏铖心里一痛,他大步上前,将萧墨存揽入怀中,喃喃道:“不许这么咒自己,没有朕的准许,你此后哪也不准去,就在朕身边。”

“此后?”萧墨存笑了一笑,轻轻地道:“此前您下了让墨存走的旨意,那么此后的事,就由不得你我了。”

萧宏铖皱紧眉头,将他紧抱在怀,炙热的唇一遍遍游走在他的额头、鼻子、眼睛之处,随后落到他的唇上,带着几不可查的痛灼道:“此后的事,也由朕做主,你只需呆在朕身边即可,明白吗?”

皇帝陛下的做主,自然包括起驾回京。本来皇帝出行,再简便行事,啰嗦事务也是一大堆,而此次回京,还要带着病弱的萧墨存,因而准备的事宜比寻常多了不少。王太医心里虽知,萧墨存的身子经不得长途跋涉,却哪里敢去阻了皇帝兴头?只好慎重再慎重,心底嘀咕着祖宗千万保佑,可千万别让晋阳公子在路上一命呜呼。

皇帝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地起驾回京。这一路尽管刻意装扮成寻常商旅,但那处处流露的皇家气度,又哪里是一般百姓能望其颈背?路上的行人见了,虽不明白对方来历,却也知道不是自己招惹得起,通常都会早早地避了开去,有那三两起不长眼的毛贼土匪,欲行抢劫,又哪里是精锐的御林军对手?被厉昆仑等人随手便打发了去。

如此越往北走,则天气越发寒冷,载着萧墨存的马车围得密不透风,各种取暖之物堆了满车,将萧墨存如易碎的瓷娃娃一般小心翼翼看护起来。皇帝陛下更是事必躬亲,常躲在车里,将他环抱怀中,唯恐冻着了那冰雕玉琢的病美人。

离京城愈近,官道却被冻结了冰,路显得越发打滑不好走,皇帝一行人的行速明显慢了下来。这一日自天明启程,原本计划着午后既能到达途径借宿的城镇,却哪知一直拖延,到了天黑后方慢腾腾地入了城门。城门官初时还不让进入,皇帝心忧萧墨存无暖屋子过夜,保不定要旧病复发,哪里耐烦与那人纠缠?直接命厉昆仑带人跃上城墙,绑了那名没眼力劲的城门官,开了城门放众人进去。

他们入了城便直奔先行随从定下的当地最好的客栈,入住了上房,皇帝待手下人清了场,方亲自下车,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萧墨存抱了上到楼上房间。房内早已烧得暖融融,备好热水巾帕等物,床铺被褥也收拾得干净舒适。皇帝刚将萧墨存放置到床榻上,还来不及喂他喝一口水,便听得楼下一派嘈杂喧闹,他眉头一蹙,随身近侍忙退出门外,未几进门禀报道:“启禀老爷,楼下被此地城防军队并衙门差役给包围了。”

皇帝不耐烦地挥手道:“命厉昆仑赶紧下去打发了他们,别吵到墨存歇息。”

那名侍从得令下去,却见厉昆仑已然站在楼下,楼梯四周并走廊站的是虎视眈眈的御林军们,个个手握刀柄,面带鄙夷,自是不将下面的地方军队放在眼里。厉昆仑一人站在大厅之上,面对底下一批官府衙役并步兵联防,威风凛凛,仪表堂堂,一望便如统辖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一般。那名侍从自来便在宫廷,对一等侍卫厉昆仑的威名自是如雷贯耳。只是想着一位不可一世的将才,竟然也被晋阳公子所惑,连累到连降三级,除了轻车将军封号,日后即便再立下汗马功劳,这个瑕疵,也将伴随他仕途一生了。那侍从感慨一番,果见厉昆仑兵不血刃,三言两语将那领头军官吓得面无人色,随即又轻描淡写,连威吓带抚慰,打发了那群人。整个过程不出半炷香功夫,看得那侍从既佩服又赞叹,这旨意瞧着也不用传了,遂返回楼上向皇上复命。

这里厉昆仑打发了众人,刚一回头,即见王文胜手下的医官领着方子,急匆匆地要马匹随从出门抓药。厉昆仑心中一沉,不知萧墨存又有何变故,他忙拦住那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医官左右看看无人,方附耳过去,小声地道:“公子爷发烧了,想是受了风寒。这一路车马劳顿的,寻常人都未必受得住,更何况是他?这不,我得赶紧地寻药铺检药去。”

“咱们车上明明带了许多,如何要外头买去?”

“大人有所不知,那车上贵格药材那是应有尽有,却少了寻常几味药引,王大人着下官立即去寻,这黑灯瞎火的,下官也只能勉力为之了。”

厉昆仑忙放开他,正要着人护送这名医官出门,却听见楼道里一人懒洋洋地道:“什么药引要巴巴地出去买?我这里倒有回魂的丸药,只不知厉大人敢不敢给你主子吃?”

厉昆仑闻言,心头一震,他寻声望去,说话那人尽管顶着一张自己前所未见的陌生脸孔,但那声调,那高瘦飘逸的身影,却是他绝不会认错之人,也是沈慕锐曾想找,却遍寻不着的人——神医白析皓。

他之前与白析皓虽因墨存而心存排斥,但心底却也敬重这位率性而为的神医,那时二人俱为沈慕锐与萧墨存的定情而伤心失意,白析皓用情太深,致使他失魂落魄,无法再对着那人,只能黯然离去;而他却因皇命在身,即便心底苦涩难当,却也只能强行压抑,到得后来,索性一头扎进事务当中,却也未曾不是一种逃避。没想到此番再遇白析皓,却早已物是人非,那人心爱的沈慕锐,被自己带去的骁骑营精兵万箭穿心,落入江中,而那人也至此伤心过度,那么宽仁恭谦一个君子,却对自己厌恶仇恨,再不假于颜色。

一切已然晚了,厉昆仑看着白析皓步步走近,眼底却是无尽悲伤,一切已然晚了,我是如此,墨存是如此,你又何尝不是如此?若是让他得知那心心念念之人,此刻就在楼上,被迫偎依于另一男人的怀抱之中,只怕白析皓会奋不顾身杀上楼去,拼死也要将那人夺回来吧?厉昆仑叹了口气,这等率性洒脱的作为,却是自己万万也无法做出,他绷紧脸,半响,才说出一句:“白神医,别来无恙。”

“有劳厉大人挂念,白某一切安好。”白析皓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伸手快如闪电,一下将那名医官手中的方子夺了过来,匆匆略过,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讥讽,道:“病人之前中了毒?奇经八脉受了损?又有寒症?不对,这么重的剂量,当时还受过内伤?”

那医官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半响才结结巴巴道:“你,你如何得知,你,你是何人?”

“我若不知道,这天地下便无一人知晓了。”白析皓傲然答道,将方子随手一揉,丢入大堂火盆,那医官吓得跳了起来,冲过去捡,那纸张遇火即焚烧殆尽,哪里还能捡得回来。那医官急得跳脚,指着白析皓的鼻子大骂:“你,你,你这刁民,烧了我太医正的方子,你,你拿命也赔不起??????”

白析皓轻轻一笑,道:“这等医不了人,又救不了命的方子,要来何用?”

“我我我,厉将军,”那医官转头对厉昆仑道:“请您下令抓了这闹事的刁民,我立即上去请王大人再开一个方子,不然耽误了事,你我都吃罪不起啊。”

厉昆仑却道:“稍安勿躁。”他朝白析皓抱拳道:“请白神医重开一张救人的方子。”

白析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