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1/1)

漂亮的小齐老师进了家门。柳莺这时正在灶间帮助妈妈洗涮早饭锅碗,她知道谁来了,两间小平房一墙之隔连另间老鼠的吱吱叫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小齐老师那训练有素、音色明亮的男高音了。自从那件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后,柳莺有过一段时间的痛苦,但她并不从心底里去痛恨齐老师,齐老师才华出众爱憎分明,这诸多方面好的品质都是她所钦佩所向往的。从考进那所学校直到后来转学,她对齐老师的印象并不差。说实在话,她很渴望与齐老师接触,齐老师那纯正的歌唱家嗓音和洒脱奔放的音乐指挥姿态时常能在她花季的梦境中出现……但不知怎么,一旦发生了那件不好的事情她便不能与齐老师相处了,从那之后齐老师似乎就突然间由女孩们心目中的偶像变成了不可饶恕的罪犯,而自己也相应地沦为被伤害者被蹂躏者,这种人与人之间突发的角色转换她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而妈妈此刻也困惑了,昔日欺侮玩弄女儿的衣冠禽兽居然不是一脸凶相丑陋无比的无耻之徒,然却站在面前的是一位风度翩翩气质非凡的美貌青年。小齐老师说:柳阿姨,我找你们找得好辛苦啊!您无论如何都不能阻碍您女儿潜在才能的发挥。我敢保证,只要给她展示才华的机会,再加上她的刻苦钻研,她定能会成为一位当代中国为数不多的女指挥家,请柳阿姨相信我的眼光和推测……这时,柳莺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已经忙完厨房中的洗涮事宜。她满面羞涩地站在妈妈的背后,静等着妈妈的决策。最后,事情在妈妈疑疑惑惑和恍恍惚惚之中定了下来。

他们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总共活动演出了六年,其中前两年齐老师担任乐队正指挥柳莺为副指挥,后四年柳莺能够独当一面了就由副指挥升为正指挥。齐老师除了担任队长之外还充当编导,在需要的时候还出台搞男声独唱。齐老师在这一时期履行了自己“等待”的诺言,他希望岁月快快流逝柳莺快快长大,一旦到了法定年龄便与她步入真正的恋爱季节,然后瓜熟蒂落结为百年之好。这是多么美好而正统的情感历程啊!这个时期是柳莺在音乐道路上特别是在乐队指挥方面突飞猛进的阶段,一个毫无保留倾其所有地教授,一个刻苦发奋孜孜不倦地钻研,过程和效果是无需用文字表述的。而真正需要写出的是他们二人后来的生离死别。齐老师当时已经进入中国男性最佳的年龄阶段,他的生理和心理全面走向了成熟,在关心和培养柳莺的同时,女孩外部性征的逐渐显露特别是茹房的隆起臀围的扩大皮肤的细腻已经给他构成了强大的诱惑,使他常常想入非非不能规范自己的行为,但为了迎接人生最最美好季节的到来,他还是努力克制和扼杀自己身体内部青春浪潮的涌动,像对待亲生妹妹那样去爱护柳莺尊重柳莺。实际上柳莺在进入的宣传队两年之后,在对于人生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两情相悦的理解方面也发生了质的变化,她已经不再为她和齐老师先前所发生的那种事情羞愧苦恼了,妈妈那时教训和规劝她的y影随着心中太阳的升起面积越来越小,最后竟然消失了。齐老师就是她心中的那颗太阳,那颗太阳在她的心中与日俱增地更加辉煌起来。

在文化大革命后期政局渐趋稳定经济亟待发展的时候,中越战争爆发了。这个时候的齐远方——也可以扩大面积说成是这个时候的人们——由于社会和时代的原因每时每刻仍处在神志轩昂之中。当一支部队在那座大都市征招艺术兵的时候,齐远方毛遂自荐很快被部队首长看中,虽然年龄大了些,但作为艺术兵所应具备的基本素质尤其是他在声乐和音乐指挥方面的才能是部队最最需要的。部队首长破例地将他征召入伍并将他派进了前线文工团,很快他便穿上军装英姿飒爽地离开那座都市随部队开向了中越作战前线。从此,他再也没有回来!人世间没有他了,他在一次阵地演出中牺牲了,是中了敌方的炮火。那一次共牺牲了二十多个文艺战士,他们的尸骨都埋在离中越边防线不远、我国境内的一个小小烈士陵园里。

当时,征兵部队的首长和有关人员,为在那个座大都市里征召艺术兵,观看了好几个系统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演出。齐远方所在的教育系统宣传队,特意为首长一行演出了有一定难度的《长征组歌》,他担任了指挥。演出结束后,教育系统革委会又特意召开了一个军民座谈会,让征兵首长们多提宝贵意见。会上,部队首长对他们宣传队的演出成功表示祝贺,赞扬齐远方指挥得好,并让他推荐几个文化素养高歌唱得好的年轻人参军,说可以直接进入部队文工团。齐远方问首长要不要老兵?首长说只要有文艺特长年龄可以适当放宽,又说像你这样的音乐才子,我们可以破格录用,不会太在乎什么年龄的。齐远方当场高兴得跳了起来,他就这样走马从戎了。但是在穿上军装之后,他倒是有些犹豫了,或者说是有些后悔了。爸爸妈妈那边且不说,面前站着的柳莺已经进入女性妙龄阶段,她优雅卓约、含苞待放,女性的成熟信息如无形的气旋,竟然将他压抑的心湖搅腾得波浪翻滚。晚间,他约柳莺说想到公园里走走,柳莺将事情说给妈妈,征得同意后便按时赴约了。在公园的一个僻静无人处,他们借助斑驳树影的掩护,无言地向对方扑去,又无言地拥抱在了一起。这时的柳莺已经到了需要男性a抚的年龄,她仰起如月的面庞努起花蕾似的嘴唇微闭溢彩的双目颤抖着身子等待着她渴望已久的男性热吻,而齐远方齐老师齐队长齐指挥我们这位即将奔赴前线的现役军人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就将自己滚烫刚毅的双唇猛烈地吻了上去,于是两人雌雄双蛇般地纠缠在一起久久不能分离。那个晚上他们谁也不说一句话而是完全采用了形体语言,最后竟然在默默无语中相互要了对方。他们二人在那动人一刻一个猛烈进攻一个弱柔承受天经地义合情合理。齐远方等待已久的急不可耐和柳莺故做矜持的以守为攻,体现了中国性文化的传统和谐与行为默契,他们就在那个公园一角的绿树草丛中顺利地完成了人生最为生动最为美妙的男女交h,各人将自己宝贵的身子和精诚的魂魄完完整整地拱手献给了对方。幸好,上苍显灵,使他们在那个特定的交h时段内没有出现任何外来干扰。这让我们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小小宿舍里发生的那种不合拍节的男女性行为。我们可以为那时他们的幼稚交h而尴尬,我们可以为这时他们的成熟交欢而赞叹,人生就是这样,幸福与痛苦是一根藤上结的两个瓜,尴尬与自如是一个思维躯壳之内的两种念头。

打野食的丈夫

上午八时整,一列火车载着我们优秀的文艺战士将要离开生他养他的这座城市了,熙熙攘攘的站台上有妈妈的泪水有爸爸的鼓励,不远处的人丛中闪烁着一双明亮、期待的眼睛,旁边还有一双疑惑、探寻的眼睛……列车开动了,我的文艺战士摘去军帽,将他那颗漂亮的头颅再次伸出车窗外与牵挂他的四颗心告别,但他却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人生的不归之路。

一九七七年柳莺参加了高考,那是经历了十年###之后的第一次高考。她没上高中,基础文化课在短时间内赶不上来,完全是音乐特长支持她报考了她所在都市的一所师范大学的艺术系,最终侥幸被录取进入音乐教育专业学习。这个时候的柳莺已经韶华渐逝,在班里算是年龄较大的学生了。在参加高考之前,她又经历了蹉跎岁月的两次磨难。一是在齐远方参军之后他们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撤销之前的那段不长的时间里,队里的男人和女人们对她极尽人身攻击其中不乏恶毒污秽之辞,大家编造出了许多充满想象和富含刺激的男欢女悦的色情故事,传播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闹得当时教育系统的领导曾几次找她当面了解情况,甚至还有一位领导打着保护她安慰她的旗号乘人之危企图对她施以不轨。那些故事的男主人公当然是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原队长兼乐队指挥后来又自愿当了编导有时也上场搞几首独唱的齐远方,女主人公是接任乐队指挥的柳莺。二是中越交战期间突然有一天前线传来了齐远方阵亡的噩耗。通过市民政部门得到确凿消息之后,柳莺将自己关在家里以被蒙头痛哭了一天一夜,饭不进茶不思。齐远方的爸爸和妈妈接到的是儿子牺牲的正式通知,在离开c市前往广西中越边境与儿子遗体告别实施安葬事宜之前,他们曲曲折折地找到了柳莺的家,象征性地征询意见。那一刻,柳莺与那位原本自信美丽现却憔悴不堪面色蜡黄的舞蹈家母亲扑抱在一起哭得难解难分。柳莺哭唤着竭力想要随同齐家夫妇一起前往广西中越边境赴丧,但大家不同意。当然,最主要的是柳莺的妈妈不同意,原因很简单也特别现实——女儿并没有和齐远方正式结婚,她还年轻,还要组织家庭,今后的日子长着呢!

四年的大学生活转瞬即逝,年满三十周岁的柳莺被分配到市内一所中学担任音乐教师。不久,本校一位与她一样大龄的体育教师向她求婚,同病相怜,他们很快地结合了。该要孩子了,年龄越大越不好生,他们不必采取什么措施,不久便怀了孕。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到月份就生育了。可是,问题竟然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柳莺在医院里正常分了娩,出院后回到母亲那里,由母亲料理月子。李亦刚——柳莺的丈夫也借机常到岳母家里干些买菜、买煤的活计,当然饭也就在那里混着吃。一个星期六的晚饭后,李亦刚因下午买煤砖摞煤砖累了,脱了鞋半躺在沙发上休息。他无意识地随手从沙发旁的小书柜里抽出一本过去年代的老歌本翻着看,不曾想竟然从里面掉出一张较为陈旧已经有些发黄的黑白照片来。他捡起照片仔细看,是一位男士的侧身半照。那男士非常地英俊潇洒,留着漂亮的偏背头,一高一低地举着两只出神入化的手——其中那只位高的手五指聚拢成梅花状捏着一根像是镀了铬的指挥棒,他好像正在指挥着一个乐队的演奏。照片上虽然没有乐队,但能使人感觉到那个乐队的阵容还不算小,似乎弦乐管乐打击乐样样都有。翻过来再看,照片背面用整齐而稚拙的学生体写着两句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好像是匈牙利民主革命诗人贝多菲的诗句。落款是:至死不渝爱着你的人。问题就出在这里。男人在一瞬间眼前浮现出了他与妻子新婚初夜同房的情形,十分畅顺方便的性j过程由模糊变清晰再由清晰变模糊,最后如紫云似黑雾弥漫开来,霎时间将他笼罩起来。男人过去不是没有过怀疑,他为此曾不止一次地翻看医疗卫生书籍,书上说,不是所有未婚女性都会出现初次性j的疼痛或者流血,譬如劳动强度大的或者经常参加体育活动的女性就不一定出现以上状况。于是,男人就盼望妻子少女时代是个体育爱好者,或者下过乡c过队干过农业活,或者在上大学前在城里当过临时工。但经过多次试探性摸底性j谈,女人不喜欢任何体育项目,因为参加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经常巡回演出逃脱了上山下乡运动,也没有因生计问题在城里参加过较重的体力劳动,于是他就时常陷入莫名的苦恼之中不能自拔。这一下可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了。男人可忍孰不可忍,刹那间便撕破了自己人民教师的面皮,吼声低沉而极具震撼力,他劈头盖脑地向给他端来茶水的妻子发问道:柳莺,你给我老实说,你经历过几个男人,我算是第几个,这照片上的狂小子到底他妈的是谁,我要见他骂他揍扁他毁了他……女人未接照片但是已经看清了照片上的人物,在千分之一秒内她便明白了男人暴怒的原因并预感到了事情的发展和结局。但没有办法,只能是面对了,她低声下气地给男人解释说:这件事一开始我瞒了你,是我不好,我做得不对。但是后来有好几次我都想给你说明白,而你却总是不在意。现在是时候了,我马上给你说清楚。男人恶煞凶神般地再次吼道:我他妈问你到底让几个男人干过我算是第几个我到底戴着几顶绿帽子这照片上的狂小子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他现在在干什么住在哪里你必须如实回答。女人这时已经被狂躁发疯的男人到了人生的一个死角,她知道自己即便是长有千张口生有万条舌也无法给他解释清楚的,任何的告怜与乞求都无济于事,在无奈之中便刚烈起来,以牙还牙地答道:我让十万八千个男人干过你头上的绿帽子当然也有十万八千顶不过你手中照片上的男人却是个高尚的人他已经在九泉之下等着你准备与你决斗啦……啪啪——清脆而浑浊的声音,当然是男人雄壮有力的巴掌与女人苍白如纸的面颊猛烈撞击而发出的声音。两记重型的耳光将体弱待复的女人击倒在地之后,男人迈着气势汹汹的步子咚咚咚咚地走了。他不是个君子,他不打算很快离婚,但他会想办法在这个问题上先找个平衡,然后再作决定;找不到平衡他会认为自己活得太窝囊太无能太吃亏太对不起自己。刚满月的小男孩被生身父母这一场强烈的对抗惊扰得哇哇啼哭……小男孩的姥姥已经听明白了婿女抗衡的内容,她跑过来将已经挣扎着站起身来的女儿按坐在沙发上侧身抱紧她……小男孩的妈妈在母亲颤抖而慰藉的怀抱中无声抽泣……生活是一匹恶猫,它就这样无缘无故地玩弄和折磨着这些悄然落地的伤燕病雀……

男人终于找到了平衡,并且他的天平砝码不断加大。一开始是背背藏藏花小钱打些零星野食,再后来乘女人回娘家时就明目张胆地将已经勾引上手的女人领回家里过夜。有两三次男人领着一个长相并不怎么样的女人在商场里购物,被正好也在商场里选购奶瓶或者玩具的柳莺撞见,男人没有刻意躲避,柳莺也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不过柳莺心中有数,撞见两三次,实际上就是他们来过二三十次甚至一百次。但这时的柳莺,已经不太在乎男人在闲暇时都干些什么了,心想只要他们没有在自己家里作孽,也就大可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了。不过,在自家床上所发生的事情只要频繁,那么撞上的几率也会随之升高的。终于在一个大白天,准确地说是在星期天的中午之后和傍晚之前,柳莺便撞上了那种她极不愿意看见但却又无法不看见的事情。

无耻的秽男y女

小宝宝基本上是由姥姥照看的。学校离姥姥家不远,乘市内公共汽车两站路,走路只需要十几分钟,柳莺一天可以抽时间两次去看小宝宝。现在,小宝宝是妈妈惟一的精神寄托。人人都说妈妈文雅漂亮气质好,但就是命运不好。爱妈妈的男人是短命鬼妈妈只能在梦中与他依稀相见,妈妈不爱的男人却还要与他同处一室并且遭到他的嫌弃。小宝宝周岁之内基本上是靠奶粉和炼r喂养的。妈妈的奶水开始很充足小宝宝根本吃不完,她憋得受不了只好乘人不注意将奶水挤在学校无人涉足的角落里甚至厕所里白白浪费掉。但自从生了那场命中注定无以逃脱的大气,不几天妈妈就滞奶了,供不上小宝宝吃了。没有办法,只好用奶粉或者炼r来代替。开始宝宝拒吃,哭啊闹啊的,然而越哭闹就越饥饿,后来他就无可奈何地吃了。三个月之后,为了增加营养,姥姥又在奶粉或者炼r中调入了糕干粉之类,小家伙味觉灵敏品出了异常,他皱皱眉撇撇嘴,但却没有哭闹,而是默认了。

一般来说,小宝宝是星期六晚上就被妈妈从姥姥家抱回来的,他的小行头是一些须臾不可或缺的干净n布、奶粉、炼r、糕干粉,还有那个装有假茹头的玻璃奶瓶。这些东西都装在妈妈肩上挎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人造革马桶包里。如今漂亮或者不漂亮的女子肩上挎的包里大都装着品牌不同的化妆品和价格不菲卫生巾,而妈妈从来没有装过那些时髦的东西,因为她从来没有化过妆,一包卫生纸也就将她作为女人的什么都打发了。小宝宝被妈妈搂着睡上一宿,第二天早上喂饱后,妈妈就弹电子琴给他听,有时也拉小提琴,因为她知道音乐能开发幼儿的智力。十点钟给小宝宝喂一次,然后让他睡觉。午饭后两三点钟小宝宝睡醒了,逗着他玩一会儿,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然后再给他喂一次,五点钟就得往姥姥家送了。一个星期六天六夜小宝宝在姥姥家里度过,一天一夜在妈妈家里度过。

小宝宝回妈妈家期间,李亦刚偶尔也抱抱他,但他总是哭闹,好像不喜欢爸爸的怀抱。李亦刚不由自主地老是朝小宝宝的脸上盯,盯着盯着就盯出许多疑问来。他甚至怀疑小宝宝不是自己的骨血,心想说不定柳莺与他同房前,就已经被别人种上了,问题也许发生在他们结婚之后,总之……唉……李亦刚像不慎随食物吞吃了一只死苍蝇那样,想吐又吐不出来,但胃里又在隐隐地闹腾。于是,他又不由自主地给自己增加了一个爱好——跟踪、盯梢,但一个阶段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目标。

小宝宝又回到姥姥家了。姥姥离开小外孙不到一天一夜便倍加想念,抱着他亲呀吻呀,直至将小宝宝折腾得都要撇嘴哭了,才善罢甘休。安顿下来后,柳莺还要帮助妈妈干一些家务活。其实大多的家务活妈妈早已经干妥了,只丢下一点活尾巴让女儿来将它做完。活做完后柳莺就回了,大约傍晚六点钟左右她要回到自己家中做饭吃饭,因为还有另外一个人。吃完饭后,她还要洗衣倒杂将房间收拾得利利索索窗明几净,以迎接下个星期的到来。至于那个人来不来吃饭悉听君便,来也可不来也可,最多是次日早上或者中午吃一碗剩饭而已。这些事情都已经程序化接部就班了。小宝宝就是在这简练而繁琐的人生运行中一天天长大的,妈妈原本光洁如玉的面庞皱纹一天天增多,姥姥黑白参半的头发不知在哪一夜突然黑发全无满头苍苍了。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李亦刚没有像以往星期天那样睡懒觉,而是八点钟就起了床。他洗漱完毕,随便吃了些方便食品,就准备出门了。走出门后又拐了回来,对柳莺说:我今天出外办事情,中午可能要在外面吃饭。柳莺想:怪了,平时你不回来吃饭连招呼都不打,今天好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段时间以来,柳莺曾几次跟他提出分手的事情,他往往致之不理或者转移话题,他们就那样不冷不热地过着。晚间,李亦刚需要她的身体时,就将她一把拉过来,三下五除二地做一阵男人们都喜欢做的事,一泄如注后,便酣然入睡。白天,由于他们双方都心存芥蒂,往往是没有任何亲昵举止的。李亦刚走后,柳莺想:既然你中午不回来吃饭,那么饭也就没必要做了,我为什么不带上小宝宝提前到妈妈那里去呢?于是,十点多钟的时候,她就收拾好小宝宝的行头,抱着小宝宝离家了。在妈妈家吃午饭的时候,柳莺的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劲,好像是心房里突然长满了乱七八糟长短不一的荒草,并且莫名其妙地疑虑重重,一会儿怀疑出门时匆忙家里的门没有锁好,一会儿又后悔离家时没有再检查一下窗子的内c销……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犯了什么心病。午饭后,妈妈看女儿心神不定的样子,就对她说:既然不放心,就回去看看吧,然后可以再回来嘛!于是,那天下午两点多点不到三点,柳莺就匆匆往家赶了。到家时,她发现家门处于锁闭状态,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正嘲笑自己太荒唐年龄不大忘心却不小时,突然就听到家中好像有什么动静。她顿时精神紧张起来。他们住的是一楼,家属院失窃的事情不断听人说起。据说有个家属院,一户人家不但失了窃,还伴有人命案的发生,非常地惨。于是,她便不敢贸然开门进入,而是多了个心眼从窗子往里瞅。哎呀,窗子真是没有c上内销开着一道缝,不过窗帘却是拉上了。柳莺正想唤邻居来助威壮胆,却听见从窗缝里传出来女子微弱而清晰的呻吟之声,于是她的脑海中便突然闪现出一幅令她憎恶欲呕的男女交欢画面。这时,她本该抑制自己的情绪,因为她是一位具有大学文化程度的知识女性,不该一时冲动去干一些唐突的事情。但是,在这种时候她却忘记了一切,将自己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女人。浑身的热血一下子涌进了脑袋,她顿时感到头痛欲裂……无耻的秽男y女啊……她绝对不能容忍在自己的床上发生那种肮脏的事情,于是拼尽全力撞门而入。果然,两具l体一黑一白一瘦一肥在她的床上相互缠绕耸动,与她预料的那幅丑陋画面有过之而无不及。白肥丰腴的r体顿了一顿想必是惊呆了,细腻嫩白的双手下意识地捂在了同样细腻嫩白的脸上,叉开的具有羊脂般色泽的双腿突然并拢隐藏羞处,做出向上扭曲之状;黑瘦精壮的r体一时不能阻止自己动作的惯性,又连续耸动了十来下之后才停止。男人的身体从女人身上很不情愿地撤了下来,他双手捂住自己泄后仍勃的s处,恬不知耻地向痴呆了的柳莺点了个不明不白的头,并在棱角分明的面部挤出些许丑恶的笑容,然后就慢慢腾腾地找寻衣服穿。肥白女人躲在男人的背后颤抖,在男人的暗示下,她才摸摸索索地戴r罩,穿内k,从头上往下套穿连衣裙。柳莺这时已经看仔细了,那女人是学校退休物理教师伍连海的老婆,老夫少妻,劣夫美妻,学校里人人知道那个家庭中隐藏着看不见又感觉出的性饥饿,没想到她的性饥饿竟然在自己的床上得到了有效的饱餐。日子是再也无法凑合下去了,柳莺只能是视丑陋而不见了。她控抑着自己灰暗的情绪在半痴半傻中打开衣柜,丢东落西地收拾自己的衣物。收拾完后,她又疲惫地坐在卧室门外的一把靠背椅上发了好一阵子呆,然后站起身来提上塞满衣物的帆布旅行袋,迈着零零乱乱的脚步往娘家走去。这时,太阳还很鲜亮,满世界里都很光明,她踩着自己影子,浑浑然然地往前走着,至于那个男人在干啥,那个女人走没走,她全然不知了。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与柳女士相识的

学校在不长的时间里谣言四起,桃色故事疯传。更可气又可笑的是,那死脑筋观念落后一百年的伍老师,他戴着老花镜抱着一本厚墩墩的不知什么书来到教室门口,将正在上音乐课的柳莺叫出来打问自己老婆的事情。当时,柳莺正在班里教唱一首歌,她那无法遮掩的极度的尴尬和伍老头愚钝可笑的傻态,让同学们纷纷注目观看。同学们很不理解,美好而端庄的柳老师与迂腐且呆板的伍老头之间,竟然会有着一些神神秘秘的联系。课也无法上下去了,柳莺无法在纯洁的孩子们面前故作庄严,于是只好谎称自己身体不适,让音乐课代表带领同学们练唱过去已经学过的歌曲,或者复习已经学过的音乐知识。请读者们原谅柳莺老师的这种行为,不要怪罪她失职误人子弟。

柳莺与李亦刚最终还是办理了离婚手续。开始是柳莺提出离婚李亦刚不同意;后来李亦刚同意了,但柳母从孩子出发,又竭力阻止女儿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再后来柳莺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下去,便向母亲直述了混账男人的无耻行径,她们从人生大局出发正准备签字时,李亦刚却抢夺过由柳莺执笔二人共同定稿的协议书撕了个粉碎。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拉锯,拉到婚姻之树血绝脉断再也不能存活但又不能马上訇然倒地之时,事情自然就要弄到法院去判决。在法院判决孩子抚养费的时候,李亦刚提出孩子必须到医院作遗传科学鉴定,说只要是自己的孩子他便会将孩子供养成人,否则他就不能担扶任何经济费用出冤枉钱。这对柳莺来说,又是一个无以承受的人身侮辱,她在法庭上竟然昏厥了过去。后来法庭坚持判决,并从道义出发斥责了李亦刚,判定他每月从工资中抽出三十元人民币作为孩子的抚养费,李亦刚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但清醒过来的柳莺却意外地不同意法庭判决,她声明她的小宝宝与李亦刚无任何血缘关系,也拒绝将自己的小宝宝弄到医院作任何遗传鉴定,她说她完全有能力将孩子抚养成人,根本不需要李亦刚的抚养费,事情就这样结局了。

不久,柳莺将小宝宝完全托付给母亲,前往中国南方的一个新兴城市闯海。当时,那个城市正在大兴土木,未建成的各种形状的高层建筑灰蒙蒙地群立在那里。来自于全国各地的各类建设者蝼蚁筑巢般出入活动其间,他们之中的低级建设者占绝大多数,只需温饱再略有剩余就可以死心塌地地干活,不需要任何的精神愉悦;而他们中的极少数中高级建筑者的需求就要复杂一些,在利用时机赚大钱发大财之余还需要一定的精神生活,于是能够暂时满足他们精神需求的名叫厅和吧的临时设施便应运而生。厅和吧里面当然要填充各类色艺人才,于是全国各地各类色艺人才蜂拥而至。柳莺赶到那里时,恰巧那里有一个新开张的音乐茶座急需一位女小提琴手,她前往应聘,没有费什么劲就被录用了。其实,柳莺的小提琴拉得很业余,她只不过是较为擅长音乐指挥,然却半曲《梁山伯与祝英台》,便博得了茶座老板的赏识和几个老茶客的捧场。人生很复杂也很奇妙,在新兴城市里混事女人容易获得成功,不过必须具有较为美丽的躯壳,而正好柳莺具备了。柳莺当时的年龄是三十二岁,也许还剩下女人最后的一段华章,她决心重整旗鼓,要活出个正常女人的样子来。

柳莺在作出南行决定之前,也是做了三反五复的思想斗争的。原计划是调换一个学校,像姑娘时代遭挫折转学那样,调到一个偏远的郊区中学去任教,但她后来否定了那个打算。她知道任何桃色事件在中国的大地上都往往会不胫而走的,特别是在教育系统,你人还未到你要去的地方,你的名声就已经先到了,教师们虽然生存层面狭窄,但却对桃色事件很感兴趣,并具有丰富的想象和加工能力。原本在一所中学干得好好的老师,特别是美丽动人的音乐老师,突然调至郊区,非提拔非升迁,只是一般性的原科任教,意味着什么?调动的背后不可能有别的什么,百分之百是发生了一些花花绿绿的事件,在原来学校待不下去了,才只好走了这一步。况且,人事调动的程序是调出学校要先向区教育分局上报,区教育分局再向市教育局上报,然后才由市教育局批转区教育分局,区教育分局再批转到具体学校才能执行的。这个圈子必须转圆,其中存在着人事档案的流动调阅、工资关系的审核办理和粮户关系的转移安置,甚至还牵涉党团组织关系什么的。中间这么多的环节,必须由各级领导和主管部门层层把关签字,难道各级领导和主管部门的办事人员都会无动于衷地给你办事,并且替你保守一切秘密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我们的社会在人的问题上,特别是在女人的问题上是非常敏感的,关于女人的事情也最最耐人咀嚼。对于弱者,大家在嘴头上会说担忧你同情你理解你的处境,但与此同时也就顺便将你张扬和编排了,以至于在很长时间内都会吵得沸腾。

还有一件让人十分担心的事情。难道十多年前所发生的那个教师诱j学生、学生转往郊区中学、教师参军赴前线阵亡的故事已经完全销声匿迹了吗?没有,知道的人还是不少的,故事家们会将这同一主人公的两个故事串联起来考虑,然后再将它们烩成一锅菜端出来让大家品尝评价的。而那位李亦刚既然已经与柳莺离了婚,便不再是这些桃色事件的责任者了,他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更是要向亲戚朋友同学同事甚至大大小小的领导们表明自己的无辜,澄清事情的根源,他人格的高尚必定建立在柳莺人格低下的基础上,假如在学校他要以正人君子的身份存在,那么败走的柳莺必定沦为千人爬万人压不知羞耻的娼妇。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于是,柳莺便选择了不作调动停薪留职这条路。这样的话,她既为自己今后的生存留下了一条回归的路,又可以使不好的影响只在一个小范围内泛滥,而不很快地向上级单位和其他中学漫溢。再说,她所在的学校,停薪留职已经有了一个男老师的先例,这种情况学校领导原则上是同意甚至是乐意的,它可以省去一名教师的工资用于其他开支。根据先例,这类情况可以不上报有关部门,由学校机动掌握,况且学校还有一名音乐教师,她走了又影响不了整体的教学计划。柳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在学校内部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前往中国南方那个新兴城市探海的。

这期间还有一个c曲——柳莺在去南方那个新兴城市之前,又去拜访了静静地躺在广西某县烈士陵园里的齐远方的父母。可惜得很,那对郎才女貌外表很般配的艺术家夫妇的婚姻生活质量并不高,他们的家庭已经随着他们所栖身的那个艺术团体的解体而解体,父亲三年前就到海南省去了。海南省的社会经济像酒店里的冷热拼盘,开放与保守并存,先进与落后交叉,发展的节奏与步伐雷鸣电闪,常让有识之士喜忧参半。然而,那里的精神生活相对提前了,在内地无所作为的各类艺术人才特别是音乐人才,到了那里便有了用武之地。当时h市新建了一座特别高档的歌舞娱乐殿堂,号称南国极乐艺术中心,需要功力深厚技能超群的小提琴手,父亲在那里站稳了脚扎下了根,并娶了小安了家。母亲人老色衰,不但不能适应新时期的舞蹈潮流不会编排新颖l露的形体艺术,而且又不具备加入艺术家“走x”队伍的基本条件,她对自己追求了半辈子的民族舞蹈艺术已经产生了很不健康的新的理解,对自己迷茫无序的已逝人生也看不到一丝亮光,对今后的生存发展更不抱任何希望,完全是一副坐等待毙的弃妇姿态。母亲见了柳莺却超乎寻常地激动起来,两个年龄悬殊的女人手拉着手半天说不出话来。当知道柳莺将要到南方去发展并且还要去看望她那魂牵梦萦的儿子时,就突然泪如雨下了。她反复地向柳莺絮叨着齐远方尸骨安葬的县份、陵园名称以及铁路走向和中途转车事宜,又根据自己心中的记忆画了一张那个陵园烈士墓葬的排列草图,并在其中一个墓葬上画了个圆圈,圆圈内的那个墓葬里埋着的自然是她的儿子齐远方。

柳莺在南方的那个新兴城市里无法站稳脚,主要原因并不在于她琴艺的高低,而在于她观念的相对落后。茶吧老板为什么在她拉琴质量并不高的情况下聘用了她,而且后来还给了她一套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住,这是昭然若揭人人明白的事情——她来自于内地的一座文化品位极高的大城市,有着大学本科的牌子,年龄虽然大了点,但却典雅庄重气质好,皮肤白皙五官诱人,脖胸腰臀腿脚合乎传统审美标准。这种女人以知识做垫底以蕴涵折服人,也是那座正在建设中的城市所需要的。而那些光凭脸子和身段吃青春饭的应招女郎太多太滥,她们没有内在流于肤浅,只能摆给人家一具鲜活的r体,供人家暂时摸摸玩玩,不能让人家细细品味,人家玩着玩着就腻歪了,欲望的触角就开始向品位较高的女知识分子探伸了。不能入乡随俗总想要保持女性尊严的柳女士,在数次拒绝茶吧老板和那几位捧场的同样是老板甚至是大老板的茶客的暗示明示之后,他们觉得无可救药,当然就要炒她的鱿鱼了。理由是明摆着的:琴艺太一般,举止太矜持,顾客不实账。就这样,不屈不挠的柳女士南国探海不爽无法适应,就像盲目觅食的蝶蛾那样试探性地外出飞了一圈,又回落到了她先前的栖息地。从飞去到飞回来,最多半年时间,属于败绩而归。碍于面子,她自认为无法到是非未平的学校接着上班,于是就凑集微量资金租房开了个小小的卡拉ok厅,进行着摸着石头过河式的淡薄经营。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与柳女士相识的。

《l野》

有一年,我到那座大都市负责出版一部长篇小说。我们的出版方式当时称之为“合作出版”,即,某一个体书商看中了某作家或者作者的长篇小说书稿,便出资将它买断,也可以不买断,然后协同作家或者作者本人一起到某一出版社申请办理有关出版手续——最主要的是要给出版社缴纳一定的管理费。缴完款后,出版社便派一名文学编辑负责本书的审稿、润色、校对、监印。发行由书商自己搞。书商往往已经事先找好了印刷厂,他也拥有自己全国性的或者区域性的发行渠道,当时称之为“二渠道”。这种出版方式在最初很盛行,也算是我国在出版方面的新事物,但后来出着出着就乱套了。于是,国家新闻出版署就明令禁止,称之为“买卖书号”。当时,我坐软卧来到那座大都市,住进了一家星级宾馆,审阅并删改的那部书稿名叫《l野》,吃喝住行全由个体书商包圆,也算是很得意的一件事情。但文字工作也是很苦的差事,时间的紧迫常使我废寝忘食,疲劳不堪。于是,那位年轻的书商就隔三差五地出资愉悦我,多半是让那位年龄较大的作家——不,只能称他为作者——陪我到一些高档舞场或者卡拉ok歌舞厅去作短暂的消遣。就这样,在一个名叫“梦幻”的卡拉ok歌舞厅里,我与其女老板认识了,她的芳名叫柳莺。

与世俗的女孩在一块唱歌跳舞是很乏味的事情,她们品位较低多数来自于偏远的贫困山乡,且又特别急功近利,一招一式往往让人大倒胃口,然而卡拉ok歌舞厅的陪唱陪舞小姐,几乎全是这样的无知女孩,豪客们为富不仁地戏称她们为雏妓。进了歌舞厅后,我声明自己不唱歌也不跳舞,实际上也就是向人家表明我不耍雏妓。但既然来了,也不能伤书商的情面,更不能扫书稿作者的兴,于是我就坐在光线较强处的一个沙发上,佯装欣赏电视屏幕上的风景和歌词以消磨那段时光。女老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稳住玩客求得利润,便审时度势地沏了一壶上好的绿茶给我端来了。我接过她为我斟上的一小杯啜了一口,就戏剧人物般地说好茶好茶。她抿嘴笑了一笑,在我的身边坐下了。我当时已经觉察到她是一位非凡的女性,既端庄文雅,又随和亲切,但在迷乱而刺激的闪光灯下,我又分明捕捉到了她那犀锐而又充满哀怨的目光。我想,她并不是随随便便地给我送来一壶绿茶的,在场的玩客喝的多是饮料或者矿泉水,甚至是白酒红酒啤酒,那么喝绿茶应该是她本人的嗜好了。或许,她已经在我身上发现了与一般人不同的东西,而那种东西她觉得与她的人生有关,于是就蓄谋向我走来,那壶酽酽的绿茶只不过是她潜心安排与我加速相识的一幕人生喜剧中的一个道具罢了。这决不是我自做多情,而是她后来亲口告诉我的。

那天晚上我们没聊出什么内容也不可能聊出什么内容,因为那里不是我们聊天的地方,灯红酒绿噪音充耳色欲毕显让人特别烦恼只想逃逸。但我们不失时机地相互通报了各自的身份、单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