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入梦(1/1)

梦里见。

向导睡前的一句话像咒语一样扎根在脑门子里,羽毛尖尖在心脏上左晃右晃,左摇右摆。白渊挠了挠脑袋,做梦都要笑出来了。然后他就听见了类似于奶狗叫的声音,冒着一股子傻里傻气。

谁家的狗啊?扰人清梦。

白渊锁紧眉头,心下烦躁,又听见一两声凶的不行的‘汪汪汪’。他立刻睁开眼,气势汹汹地要去把那只狗崽教训一顿,可一睁眼,面对着放大版的向导,立刻就傻了眼了。

软绵绵的云端上,边城抱着变成小穷奇的白渊,似乎也很好奇他闭着眼还一直锲而不舍地在叫什么,摸摸他脑袋上的两只小角,捏捏尾巴尖,见他忽然睁开了眼,还有些心虚地回手,“醒了?”

“呜呜呜汪?”

——我这是在哪啊?梦里吗?

“不是梦。”边城盘腿坐着,双手把这只小白渊架起来,“只是想邀请你来我这玩一玩。”

白渊转着头,艰难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一个静谧舒服到让人恨不得一直呆在这里的环境。头顶淡蓝的天空,他们坐在绵软的白云上,下面大海滔滔,翻滚着白浪。海声、风声交杂在一起,能把人灵魂吹飘。

这是……边城的神领域?

是边城的领域!

白渊一下子兴奋个不停,冲着边城汪汪汪的直叫。虽说穷奇真正的模样威风凛凛,但是叫声还真是和表面大相径庭,软的能把嚣张的气焰瞬间压成指尖的棉花糖。

尽管听得明白,可边城还是被他的叫声逗得直笑。白渊被他抱起上半身,仰着脸挥舞着毛茸茸的爪子呜呜哇哇,依旧表达不出他的兴奋。

等边城一撒手,这家伙就吸溜一下从他身上窜上肩头,然后毫不客气爬上人脑袋,前爪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站在他头顶上,扯着嗓子就是高高兴兴地一通乱叫,兴奋的不行。

“好了。”边城伸手去碰他,“赶紧下来,别站我头上。”

白渊见好就,蹭了两下他肩膀。顺着他肩膀滑了下来,期间没留意一碰,把那墨镜给磕倒了,掉在地上化作清风离去。白渊歉意抬眼一看——眼镜就是很不方便,他都碰倒多少回了——然后愣住了。

带着光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一团橘色,好像他的全世界就是他一个人。白渊一下子激动到不行,在他腿上跳来跳去,反反复复都是一句话:你能看见了?!

边城不懂他的兴奋,挠了挠他下巴,平静道,“能啊,你忘了我们在哪?”

他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神海的一切变化都在他脑海中直接形成,更何况是内视这一团被他亲自邀请进来的小家伙。

这代表一种信任和亲密。

白渊兀自高兴了一会儿,又耷拉下去,像活跃的小火苗一下子被雨打风吹地摇摇欲灭。他想,看得见有什么用,他现在就一副穷奇的样子,又不是他本人。这么一想,居然还有点吃自己神体的醋。

他跳下向导的膝盖,落在地上翻了个身,踮起脚两只爪子摁在他膝盖上,身后勾着个毛球的尾巴欢快地摇来摇去。巴巴地看着他,嘴里呜呜哇哇地叫。

——想下海去玩,你的那片海,给不?

“别急啊,我带你下去。”边城摸摸他脑袋,身形渐渐化作一道光,在白渊瞪圆的眼睛前,逐渐缩水成成人小臂大小的形态,白光一去,露出一只端坐的白泽来,湛蓝的眼睛蕴含着万千星光,这片宇宙却独独载着他一人。

毕竟不是真正的人身,也就无所谓变成什么模样了。

白渊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站起身,绕着边城走了几圈,似乎很是新奇。一想到眼前这个是自己家的向导,这种从未见过的形态,就忍不住喜欢,低头拱了两下他,“呜~”

——去玩啊,我载你去玩。

还没等边城回话,他就像笃定了向导不会在自己的神领域内限制他的活动,撒丫子跳下了云海。边城一急,冲到边沿去寻。

面前忽然一阵大风,从下往上,先是一双巨大的淡金翅膀张了开来,威风凛凛,灼灼耀阳般灿烂,金灿灿的双角树枝般往上延伸,橘色的大眼看着他,张嘴发出一声空远悠长的叫声。

边城站起身,往后退了退,一个助跑,白团子轻飘飘落在巨兽两只角中间,稳稳地站住了,俯身往下看了看,拍了拍他额头,忽然笑了,口吐人言:“别叫了,说人话。”

“你以为我不想说啊?可是张嘴就是……诶?”白渊一愣,“我怎么又能说话了?”

边城忍笑,看他驮着自己往下飞去,一脑袋疑惑就是没有怀疑到他身上的样子。忍不住拍了拍他额头,自己先承认了,“是我啊!一个小恶作剧,只是单纯想看你慌起来的样子。”

可惜白渊稳得一匹,就算发现自己只能呜呜叫,两三下就迅速地适应了。他居然还有点失落,然而白渊张嘴呜呜叫的样子可爱又可怜,真的忍不住让人想捉弄。

“什么?原来你还有这种爱好啊。”白渊降了下去,翅膀微微缩起,爪子扒拉两下海面玩,很快又重新展翅飞高,眯着眼显然特别享受这种飞行的感觉:“不过你要是想,直接告诉我一声就好了。那什么,汪汪?喵?唧唧?你想听哪个?”

他越说越来劲,“还是说,我去买点助兴的衣服陪你玩?喜欢猫咪装还是兔男郎……”

“别说了!”边城恼羞成怒,低下头,举起右爪一巴掌拍下去。他明明没用多大力气,可是气性一上来,就忘了控制情绪,掌下神力穿过白渊的身体落到下方,瞬间底下的海洋暴涨,往两边飞起,堪比天高,留下中间一条直直通往远方的沟道。

暴涨的海水吓得白渊歪歪扭扭试图躲避,最后发现只能顺着那沟道直直往前飞去,他头顶着个白团子,巨兽不由唉声叹气,“宝贝,你可悠着点,小心把自己神海给掀了。”

那是他会干的蠢事吗?边城很想反驳,可是想想刚刚不经意弄出来的大动静,默默把手放下,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

风吹着细软的白毛往后飞,青天蓝海间,席卷的海水被光一照,透射出一座虹桥。

边城指挥着他,“你不是要下海玩吗?扎下去就行。”

于是白渊抖了抖毛,盘旋着往上飞,一转身,以快的只剩下残影的速度往海里扎了下去,冲破海面,不大的阻力后,他睁开了眼,呼吸顺畅,甚至比在海上更舒服。

眼前一片幽蓝,头顶的海面发着浅光,照亮了近水面的海水层。边城也在审视自己的这片神海,游移的神力活跃地围绕着两人旋转跳舞,拉着白渊一路往下。

从光明到黑暗是怎样的一个过程?

白渊只觉得自己都要融化了,所有的神力都在不留余力地给他抚平身上的神创伤,新的旧的,大的小的,一一填满了神海的那片荒芜,勾出乱七八糟的杂绪,还了一个清明,舒服的几乎要睡过去。

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了人形,飘飘然沉溺于这片海里。

海上的光照在他身上,描摹了轮廓,把人照的恍若神祗。

同样变回人形的边城面朝下浮在他上面,视线直直落在紧闭着眼的哨兵身上,好像要把他深深看进心里去,记住了。从深邃张扬的眉眼,到隆起的山根、高耸的鼻梁,最后落在合起的唇间。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原来你是这个样子。

想过千遍万遍,缺了个光影明暗浓淡,再一模一样的线条轮廓,也是不一样的人了。视线不由控制,被深深吸引着,好像无论如何都挪不开了。边城慢慢伸出手,像靠近了一场梦,缓缓抓住对方的手臂。

白渊被惊醒,睁开眼看着他。

下一瞬,就被拉到了怀里,紧紧抱住。

“你看到我了?”

“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