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章(1/1)

然而……

眼看着,离约定的日期只剩下两天时间了,竟然还有两户人家的租子怎么都不上来。

这两家,其中一家就是何家!也就是宁翠翠的妹家!

赵铭将账簿交给楚行和宁翠翠的时候为难的说道:“每次我去何家租,那个余莲翠都说他们是少奶奶的妹家,可以不用交租……这……”

楚行同情的看了一眼宁翠翠。

宁翠翠挥手,凝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剩下的两家我亲自去!”

赵铭告退。

宁翠翠便拉着楚行往了何家村去了。

到了何家,宁翠翠拍了拍院门,宁远见了是姐姐回来高兴的扑过去,甜甜的喊着:“姐姐回来啦……”

余莲翠和宁大军听了动静也跟着出来了,一看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依旧装作亲热打着马哈道:“我家姑妹和姑爷回来啦,快里面做,我这就去做好吃的!”

宁翠翠现在对这一家子是越来越没有好感,直接开门见山道:“不必了,爹、妹,我是来租子的!”

余莲翠一听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道:“啥?你是来租子的?啥租子啊?”

“就是咱们家种的李家河道上的那一亩良田!”宁翠翠不客气的道。

余莲翠听了朝着宁大军瞪了一眼。

宁大军苦巴着脸道:“宁翠翠呀……这今年天旱的很,往年一亩地能七百斤麦子,今年就只了五百五十斤,这要是再交了租子,我们家可就没粮食吃了。”

“爹,去年七百斤麦子,咱们家五口人,今年可不就四口人了么?而且前些时候我带回来的那些蔬菜、鱼肉的,卖些钱也能补贴到不少吧,过今年一整年是妥妥的!况且,这麦子了这田还好种水稻呢!”宁翠翠可不吃这一套,忍着心里的怒火,和善道。

宁大军瞅着自家女儿感觉越来越不认识了,以前他说什么自家这个女儿都应什么,怎么这次回来还会反驳了呢?

余莲翠眼咕噜一转,哀嚎了起来:“诶呦,宁翠翠啊,你怎么能这样呢?嫁了人发达了,就只认夫家不知道认妹家了?”

“你这回来不说多陪陪我和你爹说说话,上来就是租子,地里没成,你家弟弟又在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你这样是想要了我们的命欸……”

楚行站在一边默默摇头,他总算是见识过什么叫乡野泼妇!这种泼妇骂街的事情,他也帮不上宁翠翠,朝着院子里扫了一眼,找了一张长凳自顾地坐下了。

余莲翠的哭声越来越大,四周听了动静的乡亲们渐渐就围了起来。

宁群从屋子里迈着步子走了出来,连忙过去扶着余莲翠,眼圈红着朝着宁翠翠道:“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呢?妹亲从来对你和对我是一样的,你既然一回来就将妹气哭了!”

乡亲们指指点点着:“是啊,一嫁了有钱人家就不认妹家人了,确实黑心啊!”

“是啊,怎么能这样呢!今年成确实不好,一家人的能帮就帮着点吧!”

听着周围这些人‘道德绑架’的话,宁翠翠简直是要气炸了,然而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宁翠翠眼圈红着,身体轻颤着,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心里冷笑一声,不就是装可怜么?她难道不会?

只听宁翠翠凄厉道:“爹、妹何必要说这样戳心窝子的话?”

“到底是我亲妹不在了,我没个人心疼,原本我是要嫁死了两个老婆的秦猎户,我想着嫁过去要一死,还不如答应李家的冥婚当个寡妇,好在我亲妹保佑相公回来了,不然我下半辈子怎么办……”

“我这样是为了谁?不过就是为了得那二十两银子,一来好让山弟能读书,二来多出来的也好 补贴家用。”

“可是……你们现在却还要这样戳我心窝窝……怎么要逼我这个命苦的去死呦!”

宁翠翠哭得情真意切,将楚行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由感叹这哭功了得,楚行自然也是要配合一下的,连忙朝着宁翠翠走过去,伸手扶着宁翠翠道:“算了,妹子,租子我们不要了,回去吧!”

宁大军一听,心里也有些尴尬,想要松口。

这边余莲翠却一瞪宁大军,宁大军脱口而出的话再次了回去,只不再作声。

余莲翠也嘤嘤的哭着:“好孩子,我们怎么会不疼你呢,只是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呀……”

乡亲们其实心里都有数了,这宁翠翠本就有婚事在身,和教书先生家的儿子茅逸尘从小的亲事不许,却许给死了两个老婆的秦猎户,这要是这么缺钱你余莲翠自己的女儿宁群为什么不嫁?要嫁有亲事在身的宁翠翠?

楚行轻轻安抚着宁翠翠。

宁翠翠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相公,相公你待我这般的好,你不在意这一点租钱,可是我回去要怎么跟爹妹交代呀!”

“这爹妹感念我两家的亲事,一亩良田原本要租三成,现在只一成,还要交税,都知道现在税重,这一成粮食还不够交税的, 现在我妹家却连这一成都不愿意出,让我婆家白白贴钱给妹家种田,这样的事儿……让我怎么有脸回去!”

“嘤嘤嘤……这本回门的时候,就带了那些个好东西回来了,我妹家也没得礼回一分,这要是还占婆家便宜,这桩亲我是没脸了……”

说着,宁翠翠趴在了楚行的怀里呜呜的哭得上气不接下去,楚行抚着宁翠翠的背也直叹气。

众人的惊了,上次回来带的那几筐子东西他们可都是看见的,这余莲翠竟然一分礼都没回,做的未也太过了,到底不是自己家亲妹啊!

眼看着宁翠翠哭得肝肠寸断,乡亲们都忍不住开始指责了。

其中有个年纪稍长的走了出来道:“是啊,这做的就过了,竟然李家已经让利了,就该知足,人家虽是大户人家可是钱也不是刮来的,何况这宁翠翠刚刚嫁过去,你这妹家总要顾着闺女的面子,闺女也是要生活的呀!”

“是啊,人家闺女也要过日子啊!”

“是啊,是啊,何家的,就把租子给你闺女吧,要不是被逼急了谁还刻意回来要租子!”

这三三两两的都是帮宁翠翠说话的,话风瞬间就转变了。

余莲翠见状也不敢再哭了,虽然心里不忿,却也知道再继续下去就引起公愤了,只好和宁大军拉着回到了屋子里。

过了一会儿出来,宁大军又神色为难的迟疑道:“ 宁翠翠啊,这家里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不如等过些时日把粮食卖了,我再给你送过去?”

“不必麻烦了,爹直接折算粮食给我们就够了。”宁翠翠抹了一把眼泪道。

宁翠翠竟然都已经这么说了,宁大军也只好无奈的交粮食了。

差不多也就半担子粮食,宁翠翠前世经常出入在山野森林里,行走背重物也是常干的,一下就担在了肩膀上,愣是将楚行看得一呆。

不过,楚行最后犹豫再三,还是从宁翠翠的肩膀上接过了担子。

只是明显的,楚行并不会干这个,完全掌握不了平衡,挑起来之后不是往左边晃,就是往右边晃。

宁翠翠看了只想笑,憋得辛苦。

楚行一气,将两个半筐并做一筐,绳索一捆,一个用力,就到了自己肩膀上,尔后走的轻松……

宁翠翠看得羡慕:果然练过功夫的就是不一样。

上午将何家的租子到了,送了回去。

下午还剩下一家,就全部搞定了。

吃过了午饭,宁翠翠早早的就拉着楚行出门了,最后一家在刘家庄,老刘头是个鳏夫。

寻着问了过去,到了老刘头的院子里,一个小院子,两间茅草房,院子茅草棚下面堆着一堆割回来还没有打的麦子,三个半大的孩子坐在地上玩着泥沙,脸上乌漆嘛黑的,身上脏污,头发沾粘在一起,看起来至少半个月没有洗澡的样子,像个小乞丐。

三个孩子大的也不过八岁的样子,八岁的孩子勉强懂得些事情,偶尔两个小的三五岁的玩的渴了,大的就端些水给他们喝。

宁翠翠看得心里一阵发酸,怪不得到现在都还没有交租子,这家子真的很困难啊!

但是即便这样,租子还是要的。

宁翠翠朝着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问道:“你们的爹老刘头在哪里啊?”

“爹爹?爹爹还在田里干活咧,还没有回来咧。”大的眨巴眨巴眼睛,透着一分可爱道。

这个点还没有从庄稼地里面回来,那这三个孩子显然还没有吃饭咯?

宁翠翠又朝着三个孩子问道:“那你们吃过饭饭了么?”

大的撇了撇嘴,摇了摇头:“没有……”

两个小的一听吃饭,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呜呜……哥哥,我饿……哥哥,饿……”

大的无奈的安抚道:“别哭,别哭,爹爹马上就回来了,别哭啊……”

宁翠翠朝着四处打量着,朝着厨房屋里走过去,乌漆嘛黑的灶台上,苍蝇飞舞着,到处都脏兮兮的,宁翠翠掀开了锅,锅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早上剩的碗放在那里,还没有洗。

楚行跟在宁翠翠的后面,倒是想看看这个女人又想怎么样!

宁翠翠又四处找了找,在米缸里发现了一点点黍米,就什么都没有了,看样子就等着这次上来的麦子吃饭呢!

宁翠翠叹了一口气,挽起了袖子,打了清水,将锅里的碗筷全部都刷掉了。

尔后,生了柴火,淘了些黍米,煮些黍米粥,粥都煮好了,老刘头还没有从地里面回来。

此时已经艳阳高照,晒的很,还在田里干活,肯定热的很!

这老刘头一个人包了五分地,就他也够的,想来这是最后一天了,在赶成呢!

宁翠翠找来陶罐子,将黍米粥打了端上了桌子,喊了三个孩子上桌分着。

三个孩子高兴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就用沾着泥的手去端碗,宁翠翠蓦地心里就有些难受,眼圈微微的红着,牵着三个孩子到了井边又开始洗手。

没有妹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三个小子哪里知道梳洗,宁翠翠一边帮他们洗脸洗手,一边教着大的:“你是哥哥,以后吃东西都要带着他们洗脸洗手知道么?不然脏东西吃到了肚子里面,会肚子痛的!”

“恩,知道了!”孩子到底天性善良,看着宁翠翠如此,自然就和宁翠翠亲近了起来。

楚行忽然觉得这样的宁翠翠倒是有了几分女人味儿来,先前脑海里泼辣、粗俗的形象一扫而空。

三个孩子围着桌子咕噜噜的吃饱了肚子,宁翠翠了碗,刚刚从厨房间出来,就看见老刘头挑着担子从外面回来。

老刘头见着宁翠翠河楚行,打量了一下他们身上的穿戴,将担子从肩膀上卸了下来,面带和善的问道:“两位是……”

楚行开口回道:“我们是李家的,过来这季的租子。”

老刘头一听就为了难,道:“这五分田,前些时候旱死了,后来又被我担水浇的太多, 本是好快了,干死了一部分,又烂了一部分,往年可以三百多斤,今年就只有一百多斤,要是再交租子……只怕我这三个孩子都要饿死了!”

“你们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这季的租子再等上一等啊?”

宁翠翠看着楚行,心立即就软了下来,楚行却不以为然的回道:“这一共五亩田,今年的成都不好,谁家没有难处,要是每家都是像你这样,我们岂不是还要倒贴钱给你们?”

楚行的话确实没错,现在赋税重的很,一亩地成六七百斤粮食卖了也就七八百文钱,但是一亩地交税就得一百文,今年成不好,地租低,正常地主家租都会四层,而李家只三层,这样一来今年交了赋税可能还不够。

老刘头没办法了,朝着楚行和宁翠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两位就行行好吧,给通融通融,三个孩子等着吃饭呢!”

宁翠翠见状心里也难受了,算了不管赢输,也不想要这家的租子了。

然而楚行是上过战场打仗的,知道要是纵容了一次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今后会有更多的人,用这种借口来不交租子,长期下去肯定会乱!

老刘头是可怜,但是他们来要租子也没有错,如果老刘头实在没有钱,可以去借,或者可以再去做工,多赚些。

绝对不是这种用孩子来要挟不交租子。

楚行声音一冷道:“不行,即便你家条件再穷苦,交租子是钉死的,这次你家因为这个不交,下次就有其他家拿这个做借口不交,我们即便是再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样折腾,想必你也知道和其他地主比,我们李家已经放低了租子了!”

老刘头一听实在是无奈了,可是交了他就没得吃了,想着家里的三个孩子,悲从中来,看着楚行脸色严峻的样子,丝毫不讲情面,又由悲转怒。

只见他猛地拿起扁担,朝着楚行冲了过去:“啊……这天不让人活,人也不让人活,我和你们拼了!”

宁翠翠一惊,本能的挡在楚行的面前,扁担直直的朝着她的额头砸去。

楚行一脚将老刘头踢远,伸手抱住宁翠翠,宁翠翠软软的倒在楚行的怀里,眼前发晕,血淳淳的流下来,一黑,晕了过去。

“笨蛋!我需要你来帮我挡?”

楚行怒骂一声,也不管傻愣愣刘老头,撕了衣角简单的帮着宁翠翠一包,尔后打横抱着宁翠翠快速离开。

到了家里,赵氏还有楚大善人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一看人伤成了这样。

赵氏又是心疼又是疑惑:“这出去租子,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了?”

“是啊,也不带个人在跟前!”楚大善人跟着道。

楚行眉头皱着,没有理睬,大夫很快就过来了,处理了额头的伤口,说是要修养些时候,好在没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