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1)

明万辞从未有过如此迅速的反应,同样趁着阮尚安毫无防备之时,双臂蓄足力气,一把将人推开。

许是用力太狠,手臂放下时竟好似有些抽筋,她不着痕迹地抬手揉了揉,朝着主位的黄花梨木椅走过去。

阮尚安本就不是习武之人,这冷不丁的一下,让他踉跄后退好几步才堪堪停下,待他回头看去时,明万辞已经落了座。

“阮公子别客气,请坐。”明万辞抬手让了让,如当初谈生意时一般,面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仿佛刚才没有任何事发生过一般。

明万辞记得,她与阮尚安定亲这许多年,他都从未表现出如此激动的一面,对人一直如高岭之花一般冷静而疏离,虽待她略微温和一些,但也仅仅止步于温和,再无逾越之举。

如今退婚书已,他却如受了刺激一般,也不知到底为哪般。

见阮尚安坐在她对面,明万辞伸手探了探,末了略微提高声音,对着门外道:“舜英,这茶有些凉,你再去换一壶热茶来。”

舜英在门外犹豫半晌,到底是应了一声。

此时屋里屋外只余二人,明万辞开口道:“方才刚刚见过,阮公子此时便又过门,不知所为何事?”

阮尚安定定看她,似是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只是看了半晌,却没有任何获。此时的明万辞仿佛带着面具一般,除了面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任谁都看不出她此时的情绪来。

“万辞,你可怨我?”阮尚安俊秀的脸上含了丝苦笑,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明万辞听了这话,似是有些意外,理所当然地回道:“怨自然是怨的。”

阮尚安好似被这话宽慰到一般,神色间顿时少了些忧色,他双目灼灼地看着明万辞,只是刚想开口便被明万辞的话打断。

“阮公子,虽说当初你我并非因两情相悦而定亲,我也理解你追求前程的心切,但我以为你多少会想着给我留些面子。你那一封退婚书,让我也让我明家这里子和面子皆扫地,即便你再不待见我,也不能否认这么些年,你兄妹二人没少倚仗我明家。街坊邻里背后嚼我舌根我可以不在意,但当初你那一退婚,可叫我损失了不少生意,你这可算是过河拆桥啊。”

这一席话说完,只见阮尚安眉头紧蹙,解释道:“此事我原只打算告诉你与清儿,并不想让天下皆知。”

听他如此说,明万辞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不由道:“阮公子,令妹如何讨厌我你应当心知肚明,你告诉她,不就是在变相告诉天下人吗?”

见他脸色有些难看,明万辞却不甚在意,停顿片刻便继续道:“再者,退婚之后你是被赐婚,此事早晚会天下皆知,你想与不想又有何区别。”

此时有人端茶进门,明万辞抬头看去,却发现来人不是舜英而是谢辰。

将茶摆好后,谢辰走至明万辞身后垂手而立,竟是不打算离开。

阮尚安与谢辰从前关系便不热络,此时见他立在不远处,顿时有些不自在,示意明万辞让谢辰先出去。

明万辞看懂了他的意思,却并不买账,端起谢辰新沏的热茶喝上一口,才道:“无妨,谢辰不是外人,阮公子有话直说便可,不必在意。”

阮尚安皱眉看了谢辰一眼,发现他虽然规规矩矩地站着,却叫人不能忽视,面上便现出些焦色来。

只是看对面的二人皆不动如山,半丝要遂他意的意思也没有,只得顺了顺气,才又开口。

“万辞,退婚一事是我不对,但你要相信,我是有苦衷的,此事绝非我本意。你再等我一些时日,我既然答应了明伯伯要照顾你一辈子,便绝对不会食言。”阮尚安急切说完,满眼期待地看着明万辞,配上他那张脸,换做旁人怕是十有□□会动摇。

“哦?”明万辞挑眉,饶有兴致地看他,道:“阮公子,既然你如此说,我便问你几句,还望你如实作答。”

见阮尚安点头,明万辞道:“与新阳公主初识,可是你主动?”

此事上京人倒是皆知,只是阮尚安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脸色顿时又是一变,挣扎片刻方才如实道:“是。”

明万辞并不意外,再开口时笑意更浓:“新阳公主可有逼你退婚娶她?”

阮尚安脸色更差:“并未。”

明万辞又问:“退婚书可是别人逼你所写?”

阮尚安闭了闭眼:“不是。”

明万辞点了点头,最后问道:“你如今能否不娶新阳公主,与我成婚?”

阮尚安有些艰难道:“你知道我不能,但是……”

明万辞“哈”了一声,也不知此时可笑之人到底是阮尚安还是她自己,“阮公子,你如今要我等你,不会是打算到时候娶我做小吧?”

见阮尚安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明万辞以手支颐,笑着问道:“阮公子,你到底是太小看了我,还是太高看了你自己啊?”

“万辞……”阮尚安似乎是想解释,却再次被明万辞打断。

明万辞歪着头,满脸无辜之色,对阮尚安道:“其实即便你不说我也晓得,你也如阮清儿一般认为我这商人身份上不得台面,不仅如此,我还天天抛头露面,不知书达理,怕是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娶我这般女子。”

她向后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道:“你自知欠明家些恩情,以为自己最后能娶我,这恩情能还完不说,我还要对你感恩戴德吧?”

明万辞嗤笑一声,却不知是在笑谁,“阮公子,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却也懂一心系一人的道理。即便令妹之前不曾警告我,我也没有想攀你家高枝,如今话既已说开,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家还是少来往些,省得徒增新阳公主的烦恼。无论你有什么苦衷,那都是你的事,之于我,有这结果便足够了。”

阮尚安喃喃重复了一遍那句“一心系一人”,面上突然生出些怒气来:“那瑄王呢?”

明万辞有些奇怪,好好的怎么又提了起肖承未,“王爷怎么了?”

“你难道真的对瑄王有心,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阮尚安的目光难得有了些逼视的意味,“你不是说一心系一人吗,你心系他一人,但他是什么身份,又如何会只心系你一人?”

明万辞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仿佛他在胡言乱语一般。

“即便你真的能如愿嫁给瑄王,但依你的身份,怕是连侧妃都做不成,只能做妾。待到瑄王对你的新鲜感消失,到时候你又该如何?”

这话着实有些难听,简直像阮清儿骂人的温和版,明万辞忍住骂人的冲动,装着好脾气一般道:“我的事便不劳烦阮公子操心了,有这时间,你还不如想想如何将清儿妹妹从牢中放出来。这一次是遇到了王爷,若是他日换成个脾气爆的,她此时怕是已经赶去重投胎了。”

见阮尚安脸色铁青,明万辞突然换了个娇俏模样,软声道:“既然如今你我二人半分关系也无,还望阮公子今后莫要再来寻我,我怕王爷会误会,毕竟这王府大门不好进,你说是不是?”

阮尚安没想到她会如此,顿时黑着脸道:“你!”

明万辞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勉强攒出些娇羞模样来,“王爷还在等着我,阮公子好走不送。”

眼看阮尚安满脸对牛弹琴的憋屈模样,自她话落顿时起身拂袖而去,明万辞靠在椅子上笑的花枝乱颤。

谢辰在旁将事情看的清楚,无奈摇了摇头。

“谢辰你看到没有,我觉得他鼻子都要被气歪了,哈哈哈。”明万辞擦了擦眼角,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

谢辰却幽幽叹了口气,道:“他的话倒并不是一无是处。”

明万辞闻言了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嗯?”

谢辰目不转睛地看着明万辞,问她:“你到底是如何想瑄王的?”

明万辞取茶杯的手动作一顿,拧着眉头回道:“我能如何想?王爷自然是不能肖想的。”

话落,谢辰的声音再次自上方传来,话中似乎带着些叹息:“若是没想法,一向胆小的你会冲进火中救人?若是没想法,一向恐高的你会爬到树上偷看?”

明万辞喝茶的动作一滞,故作漫不经心道:“人家之前数次救我于危难,我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如今客人来了府上,我总要看看人家住的好不好。”

谢辰自她身前绕过,在明万辞对面坐下,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就是因为他之前数次救你,所以你才动了心。即便想报恩,也不会在还不知道人到底在不在里面时便不管不顾地冲进火中,若是真想看看客人住的好不好,便不应自院外偷偷地看,若是人不在院中,你又能看到什么?”

明万辞眼睫低垂,没有去看对面的人,只叫了句他的名字。

“谢辰。”

谢辰似乎并不想就此停下,“你之前说因为救命之恩才会在意,说你对自己的身份有自知之明,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但是我了解你,你之所以这样说,是在说给别人听,更是在告诫你自己,但若是没心思,你又有什么告诫你自己的必要?”

明万辞抬眼看他,嗓音有些不稳地叫道:“好了,你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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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快直面你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