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新生(1/1)

在工业革命刚刚开始的时代,“化妆”基本只存在于贵族阶层。

街头巷尾的妓女们也会化妆,但那劣质的粉底和唇膏与其说是“化妆”,不如说是在脸上带了张浮夸的面具,动作幅度大点都能掉下粉来。

而真正使用昂贵化妆品的贵妇们,虽然化妆技术和水准要好很多,风格却更偏向于“戏剧”——换句话说,严格的贵族舞会上,贵妇们都穿着繁琐至极的衣裙,脸上的妆容普遍以“白”为主基调,腮红刻意而唇色艳丽,明显是以“让别人看出我化妆”为目的。

可渡鸦此时的妆容,却是地球上当前年轻人比较流行的“裸妆”——这当然不是“不化妆”的意思,而是指渡鸦看起来并没有“刻意化妆”的痕迹。她略显瘦削的桃花脸此时看上去只能用“完美无暇”来形容,因为现代粉底和遮瑕霜的细腻,海伦只觉得面前的渡鸦恍如从古典主义油画中走出来的一样,美得有种不真实感。

“海伦…”

四周没有镜子,渡鸦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什么模样,但看到海伦的表情,她内心颇为忐忑。目光转向赵炎时,后者却是点点头:“我让琳达给你拿身衣服,等下起来照镜子看看。”

说完赵炎便动作利索的将这些瓶瓶罐罐拾好,起身走出了卧室。没多久琳达拿着衣服进来,结果看到渡鸦时,整个人都“啊”的喊了一声,随后紧紧捂住嘴巴,和海伦一样瞪眼看了半天…

这样的反应让渡鸦更是紧张起来。她在琳达和海伦的帮忙下穿上衣服,忍不住低声问道:“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海伦摇头,她反而比渡鸦更激动似的:“等会你一定要仔细看看镜子…我发誓你会吓到。”

吃了两天饱饭后,渡鸦已经能够自由行走。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暗红色衣裙,感觉恍如隔世——上一次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似乎已经是二十年前了。

琳达打开了卧室大门,海伦主动扶着她的手臂一起走了出去。大厅之中,卡珊德拉正在赵炎拉出来的试衣镜前摆pose,口中不停道:“那你说这样拍照会不会好看一点?”

“嗯,挺好看的。”

“这样呢?”

“也好看。”

卡珊德拉似喜似嗔:“什么嘛!你都说好看,那么哪个更好看?”

“好了,我拿镜子不是为了让你臭美的。”赵炎转过头,对着渡鸦道:“光线暗,走近一些看得清楚。”

卡珊德拉跟着扭过头去,眉毛刷的立了起来,她不由自主的往赵炎身前一站:“你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

看到渡鸦旁边的海伦,她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你、你不会是…”

可渡鸦一时间来不及回答卡珊德拉什么,因为她已经远远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那一刻,渡鸦仿佛魔怔了一样,死死盯着前方,脚步颤抖着走了过去。

镜中一袭红裙的女人,对她而言无比陌生。

渡鸦看着那纤细的腰肢和轮廓分明的锁骨,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她缓缓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锁骨上,仿佛要确定镜子里的女人不是别人。

目光向上移,微尖的下巴,微微抿着的嘴唇,完美无瑕的皮肤和面容,一双带着惊疑的大眼睛…

视野倏然间模糊一片,渡鸦难以控制的捂住了嘴巴,却根本无法阻止那两行眼泪晕开眼影。

花半个多小时化好的妆,瞬间花掉。

但深吸气,重新望向镜子的渡鸦,却不知不觉间抬起了始终低着的头颅。

“这…是我?”

扭头看向四周,赵炎、卡珊德拉、海伦和刚刚走出屋的苏珊和几位女仆都在告诉她此时并非做梦,渡鸦重新望向镜面低声喃喃道:“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模样了。”

因为面颊消瘦,她如今的容貌透着说不出的清冷,但这更平添了几分魅力——在场的几个女人都能感受到渡鸦原本虚弱的气势在渐渐改变,目光中的神采和挺直的腰背,让名为“自信”的气场逐渐回归。

“为了庆祝我尊敬的导师恢复健康,我决定今天请各位在‘莫洛斯餐厅’吃大餐——渡鸦导师,请务必赏光…当然,我会帮你补妆的。”

“出、出去?就这样么?”

渡鸦心中高兴,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她无措地抓住了衣裙。

“当然,从现在开始,我想你应该不用再担心他人的目光了。”

赵炎说着递过纸巾,因为渡鸦为这句话激动地满脸是泪——虽然擦花了妆容,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位死灵法师心中的喜悦:“好…好…我愿意跟你们一起去!”

“那么…在外面,我们该如何称呼您呢?”

名字?

这对渡鸦来说,实在是一个极其遥远的词汇了…

“卡洛琳,”片刻之后,她倏然露出笑容,虽然哭花了脸,但这却是渡鸦多年以来第一次露出真诚的微笑:“叫我卡洛琳就好了。”

赵炎点点头:“好的,那么在外面,我就称呼您为卡洛琳小姐。”

“我、我都四十多岁了…”

渡鸦窘迫的想要阻止,但旁边的海伦苏珊等人却纷纷表示她看起来连三十岁都不到,倒是卡珊德拉瘪着嘴在赵炎旁边不说话,手还捏着他的衣角。

“约翰!”

“嗯?”

赵炎看她招手,微微躬身。

“我也要化妆,好不好?”

“嗯。”

“你给我化!”

“好。”

听赵炎答应,卡珊德拉终于笑了起来。

最终渡鸦接受了“卡洛琳小姐”的称呼,并且在赵炎帮她简单补妆后,随众人一齐走出酒店,上了马车,随后在高档餐厅里,痛痛快快享受了一顿价值不菲的大餐。

渡鸦全程紧张的手心冒汗,然而当一顿饭结束后,她明显适应了许多——没有沉重而视野狭窄的面具,不用躲避着其他人的目光,长久以来压在身上的无形枷锁就此消失…

她甚至心情激荡的举起了酒杯,轻声对赵炎道:“我永远记得我的诺言。”

赵炎回礼:“这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只喝了一口酒便被赵炎阻止,但回到酒店的渡鸦依旧感觉自己醉了。卸了妆的她和海伦说了很多话,流了很多眼泪,最后迷迷糊糊的睡下。

而当阳光再度照射进屋内的时候,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莫名的温暖。

生活,似乎终于不像以前那般艰难了。

然而没等她感慨更多,屋外却传来了赵炎和陌生男人的谈话声:

“肖恩警官,昨天我的确不太明白哪里惹到了你的同事,不过对于他的指控,我表示完全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