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部分(1/1)

妻子也拿出自己陪嫁的首饰,全都交给了他。捧着两个沉甸甸的首饰盒,齐小山垂泪道:“娘,你们放心,我再不赌了,就算把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坚决不赌了!”

这一夜齐小山睡得异常踏实。第二天一早,他早早来到当铺,将首饰换成了一千两银票。这点钱与他输掉的钱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但是要精打细算,也足够做点体面的买卖,维持一家大小的开销用度。

齐小山离开当铺正要往回走,就见街对面有个衣衫落魄的穷书生向他招手,他疑惑地走过去,就见那书生拱手问道:“齐少爷,你知道自己是如何输得倾家荡产吗?”

齐小山心中一痛,转身就要。那书生急忙追上来:“齐少爷别误会,其实我跟你一样,都是被那帮老千骗得倾家荡产的笨蛋。你被那姓林的盯上后我就注意道你,只可惜没机会给你提个醒。”

齐小山停下脚步,随口问:“你也被他们骗过?他们都是老千?”

“没错!”那书生肯定地点点头,“那林公子是湖州知府如夫人的亲兄弟不假,但那些富商却全都是老千假扮,他们专帮林公子设局诱变外乡人,你与他们赌,他们几个人算计你一个,还不是手到擒来?”

齐小山恍然大悟,却又好奇地问:“他们如何出千作假?”“你跟我来!”书生说着往前就走。

齐小山犹豫片刻,心中的好奇超过了对这书生的警惕,便不由自主跟着那书生往前走去。他在心中说服自己:我就去看看,决不去赌!

二人来到一间僻静的茶楼,书生仔细关上雅厅的房门,然后拿出一副牌九,眼花缭乱地洗牌砌牌,边砌牌边问:“那林公子是不是说要你帮他赢钱,然后引诱你参赌?最后让你写下自己都记不清的欠条,半个月内就将你骗得倾家荡产?”

齐小山茫然点点头,讷讷道:“我想不通,他们是如何看穿我的牌,并每每在关键时候,一把就叫走我的底?”书生笑道:“林公子既然与你合赌,你配牌时肯定不会回避他吧?他用手势将你搭配的牌告诉同伙,同伙便用飞牌术相互换牌,最终配出一副比你更大的牌,一把就将你杀得干干净净。”“啥叫飞牌术?”齐小山听得莫名其妙。

书生神秘一笑:“你看清楚了。”说着拿起一副牌九,将牌扣在桌上,屈指一弹,牌嗖地就飞到了齐小山手中,那书生又示范了两次,电光石火间就把两张牌九送到了他想送到的任何位置。齐小山目瞪口呆,这等赌技他连听都没有听过。他不禁颓然坐倒,心中的懊悔与气愤无以复加。

那书生又随手玩了几手赌术,让齐小山看得目瞪口呆,这等神乎其技的赌术,齐小山做梦都不敢想象。最后书生收起牌九,对齐小山叹道:“不瞒你说,我当年也被这帮老千骗得倾家荡产,流落街头。幸好后来我遇到一个千门绝顶高手,蒙他不弃,拜在他门下苦学赌技。如今我赌术已臻化境,所以想找这帮老千讨回当年的公道,只是尚缺一帮手。从你被姓林的骗入局开始,我就留意上了你,你就是我要找的帮手。”

齐小山连忙摇头道:“我已发过誓,决不再参与任何赌局。”书生惊讶地望着他:“难道你甘心被那帮老千骗得倾家荡产?”

齐小山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决不再赌,告辞。”书生眼中有些遗憾,掏出一张名帖递到他的手中:“这是我的名帖,你要是改变主意,可随时来找我。”

齐小山看也不看信手将名帖塞入袖中,略一拱手便告辞离去。出得茶楼他长长地呼了口气,身心就像经历过一场恶战般疲惫。

匆匆回到家中,他将银票交给母亲。齐夫人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将银票还给他道:“如今你爹爹卧床不起,你就是家中的顶梁柱。你看看镇上又什么营生可做,这一千两银子就当是本钱吧。”

齐小山攥着那一千两银票,突然感觉自己长大了,要担负起养活全家的重任。他使劲点点头:“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为了维持一家老小的开销用度,他只得放下少爷的架子,盘了间铺子卖杂货,虽说利润微薄,却也足够维持家用。每日里忙于蝇头小利,倒也过得忙碌充实。齐小山开始专注于杂货铺的营生,渐渐开始有所盈余。就在这时,一个他最不想见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咦?这不是齐少爷吗?怎么做上小买卖了?”鲜衣怒马的林公子,突然出现在杂货铺门口,用马鞭翻看着铺子中的货物,他啧啧称奇,“齐少爷何等尊贵,怎么做上了这等营生?”齐小山盯着这个害他倾家荡产的仇人,冷冷道:“林公子若不买东西,就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林公子调笑道:“呵呵,看来你很喜欢这种下等人的营生啊。好,我买,我要买下你这里所有的货。”说着他从袖中掏出张银票扔给齐小山,“五百两够不够?够了?这里的货都是我的了?”说完他转向几个随从,“给我砸!”

齐小山牙齿咬得嘎嘣作响,拼命苦忍下来。林公子见货物砸得差不多了,这才带着几个随从扬长而去。

回到家中,齐小山疲惫地倒在床上,林公子那可恶的眼神和嘲笑,在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床上又什么东西硌着了他的后背,他懒懒地背过手将之掏出来。那是一张名帖,有一个陌生的名字和地址,看到这名帖,他的目光中渐渐泛起了一丝光芒。

名帖上的地址很好找,当齐小山在镇上一家普通的客栈找到那书生时,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是我?”

“什么?”书生对齐小山的到来并不奇怪,但对他的提问却有些奇怪。齐小山直视着书生的眼睛道:“为什么说,我才是你最好的帮手?”

书生迎着齐小山直透人心的目光,淡淡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齐小山依言伸出双手,书生翻来覆去地审视着他的手,叹道:“十指修长瘦削,掌心肌r灵活有力,这是一双天生的千手,只需稍加调教,就可跻身绝顶高手的行列。”说着书生伸出自己的手,齐小山一看,竟与自己的手十分相似。只听书生又道:“除了手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有共同的仇人。”

齐小山定定地盯着书生道:“我想向你学习千术,并用你教的千术复仇,不过我不打算与你合作,因为在赌桌上,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书生有些诧异,微微叹道:“没有帮手,要想战胜那帮老千,那会很难很难。”“我不怕艰难。”齐小山紧盯着书生的眼睛,“你教我千术,我替你复仇,就算失手你也没什么损失,说不定你还可以从我的失败中,找到对方的破绽。”书生犹豫片刻,终于微微点头道:“好!我教你!”

齐小山拿起桌上的牌九,心中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这次他并不是要赌,而是要复仇。

从这以后,齐小山白天打理杂货铺的生意,晚上就道那姓云的书生那里,学习千门赌技。他的天赋果然出类拔萃,只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就将牌九上的各种门道练得神乎其神,隐然已是青出于蓝。

书生见没有什么可再教齐小山,便对他道:“凭你现在的牌技,面对姓林的那帮老千,绝不会再吃亏,不过却还不能做到十足把握。你真不考虑与我联手?”

齐小山坚定地摇摇头:“在赌桌上,我亲娘老子都不相信!”书生无奈道:“那好!我替你约战姓林的,赌资你不用担心,我可以替你准备。”

“免了!”齐小山冷冷道,“我已经将铺子押给了别人,加上这个月的利润,手上有一千五百两银子做赌本。这点赌本姓林的也许根本就看不上,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让他接受我的挑战。”说道这他顿了顿,“另外,这一战的地点要定在杭州鸿运大赌坊的大厅中,由那里的头牌档手监场,并欢迎赌坊中的赌客围观。”

杭州鸿运大赌坊原本是南宫世家的产业,由南宫大公子南宫豪经营,后来南宫豪死在南宫放剑下之后,赌坊无人打理,就卖给了漕帮。它在原有的信誉基础上,又加上了漕帮的声誉做担保,所以成为江南首屈一指的公正赌坊。(前情请看《千门之花》和《千门之雄》)

书生对齐小山的要求 有些意外,沉吟起来。齐小山见状淡淡道:“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安排好一切,这一战不只是我的战斗,也是你的。”

书生无奈点点头:“好!我去安排!”

一个月后,齐小山假意去杭州进货,瞒着父母妻子来到杭州城大名鼎鼎的鸿运大赌坊。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看来他与林公子这一战,早已传遍了杭州赌坛。

“请包下整个鸿运赌坊的几位客人入场!”随着鸿运赌坊头牌档手的一声吆喝,观众的目光齐齐转向通往赌坊后院的长廊。在众人瞩目之下,林公子与两个同伴趾高气扬,傲然而入。在他们之后,齐小山由鼻观心,目不斜视地缓步而出。就听那老档手沉声道:“今日之赌局是牌九,一注最少五百两起,上不封顶;牌九骰子每把一换;庄家最少两万坐庄,五万可下庄;闲家随时可叫庄家的底,赌庄家桌上所有的筹码;也可在拿到两张牌之后追加下注。几位都清楚了没有?”

档手是赌场的监场,负责监督赌局的公平进行。这要求档手有极高的千术修为和信誉,不仅要能看穿老千的手脚,还要保证不偏不倚。鸿运赌坊的头牌档手,在业内信誉卓著,由他来监场,齐小山非常放心。

林公子盯着齐小山冷笑道:“齐少爷不知有什么能耐的朋友,居然在我的赌坊搞事,闹得我的生意一落千丈。我今日陪你赌,是看在你那朋友的面上,你若输了,他得站出来与我一决生死!“

齐小山这才知道,原来那书生是以自己为筹码,得林公子不得不应战。不过他并不感激,他知道,自己只是那书生试探对手虚实的棋子。

“齐少爷有没有兴趣坐庄?”林公子挑衅地望着齐小山,见他在闲家的位置上坐下来,有些意外,“你不洗牌砌牌打骰子,如何跟我赌?”

齐小山坦然道:“凭运气!”说着他拿出那张一千五百两的银票,交给赌坊的伙计换成了三个五百两的筹码。

“运气?”林公子一愣,见齐小山只有三个筹码,他不禁哈哈大笑,“你拿三个筹码来碰运气,是不是上次输糊涂了?”

齐小山淡淡道:“在鸿运赌坊头牌档手面前,谁敢作假?发牌!”

档手将一副崭新的牌九倒在桌上,向几人示意:“请验牌!”

林公子淡淡笑道:“不用验了,鸿运赌坊咱们信得过。”另外两个富商模样的老千,也放弃了验牌,只有齐小山将每一张牌都翻看一遍后,才对档手点头道“没问题。”档手将牌推入桌中,示意:“开始!”

林公子手法熟练地洗牌砌牌,然后示意闲家倒牌,见几个闲家都扔下一个筹码的赌注,他才开始掷骰子。骰子落定,他照点数分开牌九,几个人便从分开出各取两张牌在手。林公子笑问道:“有没有加注?”

齐小山摇了摇头。另外两个闲家都加了一千两,然后林公子继续分牌。齐小山看到手中的牌,便知自己输了。方才林公子洗牌砌牌时,他已记住了大部分牌的位置,只要骰子落定,他就提前知道林公子会拿到什么样的牌了。

结果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分毫不差。他方才趁验牌之机,已记住了桌上牌九的各自花色和位置,林公子再怎么洗牌砌牌,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在猜到对方底牌的情况下和人对赌,他不敢说十拿九稳,他不敢说十拿九稳,却也大占赢面。

三个筹码仅剩下了两个,齐小山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老天别对自己太过残忍。像是听到了他的祈祷,第二把骰子落定,他就知道自己赢定了。立刻毫不犹豫地加注,扳回了一把。

凭着过人的赌术,他输赢的次数虽然相差不大,但每当遇到有把握赢下的牌,他都加注追杀。凭着过人的赌术,没用多久,他面前的筹码就堆成了小山。

林公子终于气急败坏推牌而起,对齐小山道:“齐少爷手气真旺,不如由你来坐庄好了。”齐小山也不客气,坦然坐上庄家的位置。一旦摸到牌九,他信心更足,由自己来洗牌码牌,他能记住的牌更多了。

用过晚膳,赌局继续。齐小山不再考虑胜负输赢,只集中精神留意着手中三十二张骨牌。见林公子也紧盯着自己手中的牌,他灵机一动,砌牌时故意放慢速度,让对方看清,然后在将牌九推到场中的这一瞬间,利用掌心的肌r,将紧邻的两张牌巧妙地换了位置。这是一个小花招,却算不得出千,监场的档手虽然发现了这点,却也没有阻止。

齐小山的手法骗不过鸿运赌坊的头牌档手,但骗过林公子他们却绰绰有余。林公子只当已记清了那几张牌,算算自己吃定了庄家,他不禁对齐小山冷笑道:“我叫你的底!”说着,将筹码尽数推出。

齐小山淡定自若地分牌,然后将四张牌两两配对。档手将几个人的牌一一翻开,长声喊道:“庄家至尊,通杀!”

“不对!他在出千!”林公子拍案而起,气急败坏地大叫。档手扫了他一眼:“林公子可由凭证?”记得某张牌的位置,发到对方手中却变了模样,这显然不能作为凭证。档手见他无语,便道:“庄家通杀。”

筹码尽皆堆到齐小山面前,六万多的筹码一下子变成了十三万两。他慢慢将筹码仔细码好,然后用挑衅的目光望向林公子:“我看林公子今天已经输光,还要不要继续?”

林公子双目赤红,猛然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扔到桌上:“这是齐家庄的房契地契,当初作价是十八万两。我要与你决一死战!”

齐小山强压兴奋道:“好!等我去趟茅厕。”

匆匆离开赌桌,齐小山躲在没人的地方强令自己镇定。当他自觉心平气和之后,这才走向大厅。就在这时,家乡小镇上一闲汉由人丛外挤了进来,抹着满头汗水对他小声道:“齐少爷!齐老爷不行了,齐夫人让我给你送个信,让你立刻赶回去。”

齐小山心中略一犹豫,依旧大步走向赌桌。地契房契就在眼前,他不能为任何事分心。他要拿回他失去的东西,没有什么事可以阻止!气定神闲地坐到桌旁,齐小山平静地对档手道:“可以开始!”

这一场豪赌从黄昏一直鏖战到第二天正午,当齐小山终于拿回失去的地契房契时,不禁泪如雨下。见林公子满脸灰败地瘫在座位上,他心中报仇的快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我赢了!”他喃喃自语着,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仔细将房契地契收入怀中,来不及感激教他赌技千术的书生,更无暇理会赌客们的欢呼,他匆匆挤出人丛,在街头拦了辆吗陈,立刻快马加鞭往家赶去。

倭患

当齐小山宏宇赶回杂货铺的租屋,就见家门紧闭,鸦雀无声。他推门一看,只见妻子一人在房中饮泣。

“你看我拿回了什么?爹和娘呢?”齐小山兴奋地拿出赢回的房契地契,正想向妻子表功,陡然发现妻子穿着孝服,他心中一凉,“你、你为啥穿着孝服?”

妻子猛然转过头,眼中泪如泉涌:“爹听说你又去赌,一气之下旧病复发,几天前就已经去世。娘受此打击,也随爹去了。爹临死前说,他不想再看到你这个儿子,所以不用等你回来就要让他入土为安。”她抢过地契房契扔到齐小山脸上,“你现在就算拿座金山银山回来,又有啥用?”

齐小山浑身一软,不由坐倒在地,心里空空落落不知东西。只见妻子拿出一张纸递给他,垂泪道:“我还等在这里,就是想等你签了它。念在咱们夫妻一场,你签了它让我走吧!”

齐小山呆呆地接过那张纸一看,原来是一封写好的休书,只有落款空缺,就等自己签字。休书上泪迹斑斑,可以想见妻子写下它时的痛苦,齐小山不禁又愧又悔,不敢再说挽留妻子的话,匆匆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妻子后涩声问:“爹娘的坟在哪里?”

妻子黯然道:“公公婆婆不想再看到你,就算在九泉之下都不想再被你打搅,所以他们不让我告诉你他们的葬身之处。他们葬得很远很远,并且没有留下任何墓碑。”

不知道妻子是如何离开,也不知道时光是如何流逝。齐小山呆呆地坐在地上,眼望虚空,欲哭无泪。不知过得多久,他猛然一跳而起,号叫着发足狂奔,但任他找遍山山水水,也没有发现一座新坟或墓碑。

他最后失魂落魄地回到空荡荡的齐家庄,望着这熟悉而陌生的家发呆。现在家中已没有任何亲人,就算赢下整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庄门外,一袭青衫飘忽如初。是那个教会齐小山赌术的书生,他径直来到齐小山面前,淡淡问道:“你已经赢回了你想到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满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齐小山渐渐恢复了几分知觉,他定定地望着面前这个神秘莫测的书生,咬牙切齿道:“魔鬼,你是魔鬼!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决不与你做任何交易!”

书生浅浅一笑:“经历过大输大赢,大喜大悲,赌博对你来说,已经失去了它的刺激。不过我想跟你最后再赌一把,赌注就是一个承诺,你对家人最后的承诺。”

见书生拿出了牌九,齐小山如见鬼魅,突然一跃而起,一把将牌九推开,对书生嘶声叫道:“我要杀了你这个恶魔!”说着一把扣住了书生的咽喉,就在这时,突听门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呵斥:“住手!”

听到这苍劲有力的声音,齐小山不由僵在当场。他不敢回头,生怕惊飞了这最后的幻觉。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大步过来,重重一杖敲在齐小山头上,爱恨交加地骂道:“没长进的东西,还不快放开云公子?”

这一拐将齐小山彻底打醒,他连忙放开那书生转回头,呆呆地望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瞠目结舌。这一愣又被一杖结结实实打在腿上,只听父亲骂道:“还不快谢谢云公子?为了能让你戒赌,云公子费尽心机安排下这一局,让你经历了一个赌鬼所能经历的大输大赢,大喜大悲。你要再赌下去,你这几天的遭遇,迟早会真正发生!”

齐小山呆呆地望着死而复生的父亲,又看看跟在父亲身后笑吟吟的母亲和妻子,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心中一阵狂喜,跟着又是一阵后怕,幸亏这只是一个骗局,幸亏自己遭遇的一切,并没有真正发生!他不禁冲安排下这个骗局的书生“扑通”跪倒,哽咽道:“多谢云公子点化之恩!在下终身难忘!”

云襄扶起他叹道:“赌博的刺激怎比得上至爱亲情,有些东西你拥有的时候不觉得珍贵,当你一旦失去,就悔之晚矣!”

齐小山垂泪道:“我不赌了,我再也不赌了!我会珍惜今天所拥有的一切。”经历过大输大赢,大喜大悲的强烈刺激后,任何赌局都不会再有这样大的刺激。

齐老爷捧着个红封来到云襄面前,恳切地道:“多谢云公子为犬子所做的一切,这五千两谢礼,不成敬意。“

云襄没有推辞,坦然接过红封道:“齐老爷,我替河南灾民谢谢你!”

登上门外的马车,云襄正要离去,齐小山气喘吁吁地追出来,兴奋地问道:“云公子,你是不是就是那名传天下的千门公子襄?”

云襄微微一笑,反问道:“公子襄很有名吗?”

马车绝尘而去,齐小山极目眺望,目光已从感激和敬仰变成了崇拜,心中更是热血:他就是公子襄,他就是闻名天下的千门公子襄!他竟然亲自为我设下了一个善意的骗局!老天!公子襄竟然亲手教过我赌术!如此说来,我也算是千门弟子了!

齐老爷突然给了发愣的儿子一个栗暴儿:“还不快去把放假回家的仆佣们都叫回来,看看现在家里乱成了什么样?”

齐小山转头望向父亲,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说道:“爹,我要去京城!”

“去京城干什么?”齐老爷有些惊讶。只听儿子兴冲冲地道:“这次我去杭州,看到官府的公告,刑部正在招募年少有为的青年做捕快。孩儿学过武,想去试试。我要做个最好的捕快,成为像柳爷那样的天下第一神捕!”

齐老爷盯着儿子的眼睛,第一次从那里看到了少年人特有的冲动和向往。他欣慰地点点头:“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为父相信你总有一天,必能光宗耀祖,名扬天下!”

缓缓而行的马车中,云襄将五千两银票仔细收好,正待舒服地躺下来,就听赶车的筱伯在外面笑道:“公子,这回这五千两银子挣得可不轻松。咱们调动了多少千门弟子,甚至将杭州鸿运赌坊都包了下来,开销之大完全超出预计。咱们为这区区五千两银子,或者说为那个不争气的纨绔子弟,值吗?”

“别总是想着挣钱。”云襄道,“那孩子本质不坏,既然遇上就帮人帮到底吧。刚开始我虽然是冲着钱去设下这一骗局,不过最后却觉得,挽救一个沉溺赌博的少年,比挣钱更令人身心愉悦。”

筱伯不以为然地问道:“公子为了挽救一个纨绔赌鬼,花费如许心机和时间,值吗?”云襄想了想,摇头道:“说实话,我不知道。在我眼里,救一个人和救千万个人,都是莫大的善举,有时候实在难分孰轻孰重,我现在有些理解佛陀普度众生的胸怀了,不放弃任何一个人,或许就是我佛普度众生的本意吧。”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续道,“我突然有个想法。咱们能不能像这回这样,靠头脑与智谋,为他人解决一些棘手的难题,并收取相应的费用。如今济生堂开销甚大,不广开财路,如何能维持下去?”

筱伯想了想,连连点头:“公子这主意不错,凭公子的聪明才智,任何难题都必能解决。只是,具体咱们该如何c作呢?”云襄沉吟道:“你可以先在江湖上放出风声,就说千门公子襄公开为天下人排忧解难,任何人只要请求合理,又出得起价,公子襄都愿意为他服务。”

筱伯笑道:“此言一出,江湖上那还不掀起轩然大波?向买公子智慧的人,恐怕会挤破门槛。”云襄也笑道:“那你老就把好关,咱们伤天害理的事不接,没有把握做到的事不接,报酬太低的事也不接。是为本公子三不接!”

“老朽这就去办!”筱伯甩出一个响鞭,马车立刻加快了速度。

这个消息像水珠落入滚烫的油锅,立刻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渐渐风生水起的千门公子襄,以智慧公开为天下人排忧解难,这消息像风一般很快就传遍了江南。有的人怀疑,有的人嘲讽,有的人观望,但也有的人冲着公子襄的名头,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自己的难题写成帖子,送到指定的望月楼。

半个月后,云襄与明珠在那座隐居的小楼中逗弄着孩子,也就是南宫放与赵欣怡的儿子。云襄记得孩子的小名叫佳佳,所以给他取名赵佳。他潜意识中一直拒绝承认这孩子跟南宫放有任何的关系。

“佳佳到这儿来,到姐姐这里来!”明珠将孩子放到地上,让他自己爬过来。看到孩子满地乱爬的可爱模样,云襄突然想到,怡儿给儿子取名佳佳,是不是在怀念那个蒙冤受屈、下落不明的秀才骆文佳?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一痛,差点泪下。

明珠见他望着孩子怔怔不语,不由柔声问:“公子又在想赵姐姐了?”云襄勉强一笑:“没有,我只是在想,将来孩子大了,该怎样告诉他有关他父母的情况。”明珠在他眼中,始终是个未经风雨的千金小姐,他不忍将自己的烦恼或苦痛告诉她,她在云襄眼里,始终是个需要关心、爱护的小妹妹,而不是共挑生活重担的同伴。

门扉响动,风尘仆仆的筱伯背着个褡裢兴冲冲地进来,不及抹汗便对云襄道:“公子!消息传出后,望月楼差点让人给挤破。写给你的帖子实在太多,老奴也来不及细看,全给你带了回来,都在这里了。”说着他放下褡裢,沉甸甸怕有好几十斤。

“想不到我还这么有人望。”云襄笑着抽出几张帖子,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和兴奋,就像孩童在拆看着自己新奇的玩具。明珠看看那一叠一叠的帖子,夸张地叫道:“这么多?不会是张家丢了狗,李家掉了猫,也让堂堂千门公子襄帮他去找吧?”

云襄草草看了几张帖子,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明珠见状,知趣地抱着孩子出门去晒太阳,她知道云大哥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专注和安静。筱伯也悄悄带上门退了出去,与明珠在外间细说外面的风土人情。不知过了多久,云襄开门而出,铁青着脸对筱伯道:“筱伯,你给那些等候消息的人传个话,就说有关倭寇的帖子,我公子襄都接了。”

“倭寇?”筱伯吓了一跳,“公子你、你不是要对付倭寇吧?”

云襄慎重地点点头:“这是我公子襄公开承接的第一桩事,这里的帖子一多半都跟倭寇有关,我要不接如何对得起别人的信任和期盼?又如何对得起大家对公子襄的崇拜?”

筱伯目瞪口呆的讷讷道:“公子你既没有一兵一卒,又无坚船利炮。如何对付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倭寇?要知道朝廷每年靡费无数粮饷,折损无数兵将,也无法根除倭患啊。”

云襄沉声道:“事在人为!虽然我现在还不知如何才能对付倭患,但看到那些血泪写就的帖子,我云襄愿把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声名,乃至身家性命也押上去,与倭寇一决生死。”

明珠痴痴地望着斗志昂扬的云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知道倭寇的狡诈凶残,但她也知道,这个并不高大强壮的男子,决不会在任何暴行面前退缩。她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祷,祈求上苍眷顾这真正的勇士!

千门公子襄接下所有与倭寇有关的帖子,以一己之志向倭寇宣战的消息,像平地惊雷,数日间便传遍大江南北!人们议论纷纷,尤其那些备受倭寇侵扰的江浙闽等沿海省份的百姓,更是奔走相告。有人怀疑,有人嘲笑,更有人揣测公子襄是在哗众取宠,欲扬名天下,只有深受倭寇之苦的沿海百姓,将公子襄视为最后的希望。

帖子是接下了,但如何对付在海上飘忽不定、来去无踪的倭寇,却让云襄一筹莫展。他一边隐姓埋名走访倭寇出没最频繁的沿海城镇,一边苦读古人留下的兵法韬略,直到此时他才发觉,云爷教过自己无数千门之道,却偏偏没有教过自己兵法。更难的是,自己手中既无一兵一卒,也无战舰粮饷,不说平息倭患,就是想与倭寇一战,都有些痴人说梦。

云襄遥望茫茫大海,默然无语。明珠见他眉头深锁,知道他遇到了为难之事,不由柔声鼓励道:“公子经历过多少艰难险阻,从未在任何困难之前退缩过,我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云襄不想让明珠担心,强笑着对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默默回到车上,云襄顺手抽出一本书。为了旅途不至寂寞,他的车中总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书。这是一本《论语》,他几乎背得滚瓜烂熟,不过百无聊赖之下,他还是信手翻开,一句熟悉的话突然映入眼帘:君子善假于物。

看着这句熟悉到几乎遗忘的圣人之言,他的嘴角渐渐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威 作者:方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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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门大传之千门之威 六、领军

刀光如电,从带露珠的花瓣上一掠而过。花瓣微微一颤,如被和风轻轻拂过。一只停在花瓣上的绿头苍蝇受到惊吓,“嗡”一声飞起,却在半空中一裂两瓣,直直的落入草丛中。

江浙两省总兵俞重山缓缓用素巾擦去缅刀上的污秽,这才平心定气,还刀入鞘。每日这个时辰他都要闻j起舞,练一回家传刀法,很难相信面目粗豪,身材魁梧的他,能将刀法使得这般细腻。

廊下站着贴身的副将张宇然,见他收刀,忙躬身禀报:“总兵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俞重山抹着头上的汗珠。国字脸上有些不悦,心不在焉地问。身为督领浙江两省兵马的掌兵大员,那些削尖脑袋想跟他攀上关系的人实在多不胜数,像苍蝇一样讨厌,他早已不胜其烦。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这些人形苍蝇一个个劈成两瓣。可惜人不是苍蝇,所以他只有严令部下,任何不相干的人一概不见,张宇然跟他多年,不会不知道他的脾气。

“他自称公子襄。”张宇然忙道。“公子襄?”俞重山一怔,“就是那个妄称要凭一己之力平息倭患的千门公子襄?”

“正是!”张宇然笑道:“所以属下不敢自专。才冒昧向大人禀报。”

俞重山哑然失笑:“这个小骗子,骗骗乡野愚民也就是了,居然敢送上门来?你还愣着干什么,直接绑了送杭州府,一顿板子下来,我看他还敢蛊惑人心,骗人钱财。”

张宇然有些迟疑,嗫嚅到:“他让我给大人带句话,小人不知该不该说。”

“讲!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俞重山乃世袭将领,从小受父辈熏陶,说话办事雷厉风行,最见不得迂腐书生和婆婆妈妈的部下。张宇然追随多年,知道他的脾气,忙硬着头皮道:“他说他是来向大人问罪的,大人若不见他,就是畏罪心虚!”

俞重山十七岁由世袭点检从军,从最低级的军官一步步升到统领两省兵马之总兵,自问这二十多年军旅生涯,一向坦荡做人,廉洁做官,军功卓著,这让他一直引以为傲。今日听到有人竟敢上门问罪,他哈哈一笑:“那好!我就见他一见,他要说不出老子的罪状,老子要加问他一条诬陷之罪!”

张宇然如飞而去。俞重山大步来到中军帐,大马金刀地往案后一坐,就听见门外步履声响,一个青衫如柳的书生被张宇然领了进来。只见他无视大帐两旁虎视眈眈的狼兵虎卫,对俞重山坦然一礼:“小生云襄,见过总兵大人。”

俞重山不屑地上下打量他片刻,冷笑道:“你就是那个什么千门公子襄?听说你在江湖上搞出不少事,骗过不少人,竟然还敢见本官。不怕本官将你绑了送知府衙门问罪?”

云襄哈哈笑道:“江湖宵小,自有捕快缉拿,将军如以虎威捕鼠,只怕会被天下人耻笑为:拒狼无能,捕鼠有功。”

俞重山嘿嘿冷笑道:“如此说来,你自认为是宵小了?既然如此,本官也不管你在江湖上做下的那些j鸣狗盗的勾当,只想问你,本官何罪之有?你要说不出来个一二三,本官帐下的军g,恐怕也不比知府衙门的板子轻松。”

云襄迎着俞重山虎视眈眈的眼眸,坦然道:“将军抗倭不力,是罪一!”

“放p!”俞重山勃然大怒,愤然拍案,“本官自任江浙总兵以来,多次击溃倭寇侵袭,毙敌数万,使倭寇不敢在我疆域s扰,我俞家军更被百姓誉为虎军!你竟敢说我抗倭不力?”

云襄目光如电,与俞重山针锋相对:“请问将军,倭寇中最大的东向部,人数过万,在海上聚啸来去数载,屡屡s扰我沿海城镇,将军可有歼敌之策?”

俞重山一窒,立刻道:“只要东乡平野郎敢s扰我江浙区域,本官定毙之!”

云襄哈哈一笑:“倭寇不除,s扰不止,此理人人皆知,将军上任数载,仅守住治下区域,也敢说抗倭有功?”说着他抬手往虚空一挥,似将数千里海防尽收袖中,“江浙两省富甲天下,将军兵精粮足,据此优势却不思进取。一味驱狼伤邻,使倭寇数度深入闽粤诸省腹地,此其罪二!”

俞重山急道:“各地驻军,皆各有司职,别人守不住,与我何干?”

“请问将军,闽粤诸省百姓,是不是我大明子民?你身为守边将领,对他们的安危有没有责任?”见俞重山一时语塞,云襄喟然叹道,“你作为江浙两省总兵,能保一方百姓平安,有功;你作为与倭寇作战多年的资深将领,只管自己门前无雪,不管邻里安危,有罪!”

俞重山瞪着书生黯然良久,最后颓然叹道:“倭寇扰边,本官忧心如焚。但职责所在,有些事我即使想管,也无能无力。邻省有难还可出兵救援,路途太远也就鞭长莫及。不是本官心胸狭隘只看到江浙两省,实在是力有未逮。”

云襄叹道:“大明数千里海防线,即使再多几只俞家军这样的虎军,也守不住着万里海域。若都像将军这样固守一隅,倭患永难消除。”

俞重山微微颔首:“主动出击,以攻代守,固然是兵法要诀。然我水军方动,倭寇已远逃数里,窜入邻省,本官空有虎狼之师,也有劲无处使啊!”

云襄点头道:“抵抗倭寇,不能各省分治,应该组成一支机动的铁军,作为主动出击的利剑。一旦发现倭寇踪迹,不拘地域统属,千里奔驰,一击必杀,甚至挥师直指倭寇巢x,擒敌擒王。以将军抗倭的职责,应该立刻上书朝廷,请旨组成这样一支专司剿倭的精锐机动部队。是为剿倭营。”

“剿倭营?”俞重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公子所言甚是,不过即便有了剿倭营,要想预见倭寇侵袭的地点,予以迎头痛击,也是难如登天。”

云襄淡淡笑道:“将军只需训练精锐,上书朝廷请旨组建剿倭营。至于如何聚歼倭寇,本公子自有妙计。”

俞重山打量着云襄,将信将疑地问道:“公子不过是一个江湖老千,何以知兵?”

云襄笑道:“兵者,诡道也,与千道不无共通。在我眼里,倭寇就如押宝的庄家,他将宝压在我大明数千海防线,由咱们来猜,猜中了留下他们的人头,猜不中可就苦了百姓。如果老老实实地猜,猜中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不过如果出千,猜中的机率就大大增加。”

“有理有理!”俞重山连连点头,望向云襄的目光已与先前完全不同,“若朝廷同意组建剿倭营,我定举荐公子做个参军。”

俞重山本以为云襄定会感恩戴德,毕竟有这样才华的人,都渴望一个展示的舞台。谁知他却轻轻摇头道:“我从不借他人之手来赌博,我要么不赌,要赌就要亲自上阵。”

“公子的意思是……”

“朝廷若答应组建剿倭营,俞将军是不二人选。我可以在将军帐前挂个参军的虚衔,不过将军若要用我,就要让我指挥全军。”

俞重山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见云襄一本正经,显然不是在开玩笑,他不禁仰天大笑:“书生论战,不过纸上谈兵。你既无带兵经验,又无半点军功,甚至连战场都未上过吧?竟然要我将数千将士的性命、数十万百姓的安危交到你手中?荒谬!公子襄,你实在太狂妄了!”

面对嘲笑云襄面不改色,待俞重山渐渐止住笑声,他才坦然到:“诸葛孔明也是一介书生,也无带兵打仗经验,却能一战成名,辅佐刘备三分天下;韩信由小卒一步登天,统率汉王全军,最终也击败一代袅雄项羽。云襄不敢与前辈比肩,但指挥几千人马击败小小倭寇,云襄还是有这点信心。”

俞重山本来已收住笑声,闻言不禁爆出更大的狂笑,边笑边擦泪道:“公子襄啊公子襄!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自比诸葛武侯和淮y侯?这种从天而降的兵法大家,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旷世天才,你公子襄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