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弃【完结】_分节阅读_73(1/1)

br/>   我一下子回过味儿来,明白他说我小看了他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说,从我来的那一天起,他就把我当成了他的恩人。可我躲着他,他知道我把他看成了个不知恩情不分良恶的人,但他实际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更何况,他动了真情。他躲开我,是因为他身体不自觉地怕我,可我那时每次避开他,他都以为我看不起他……

心里一阵酸,我的确一直在小看他啊,从开始时怕他报复我,到后来我对自己的反省,后悔自己那时的情感冲动,还对他说我那时很浅薄,到刚才问他的那句话,都是小看了他那时对我的心。我本应该对他说的是:我明白,那时,他的心从一开始就因我的到来对我存了感激,后来,我的每一分好意都到了他的心里,我的每一句话语,都安慰了他,我们的一切都让他快乐,他珍惜着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我抬手抱住了他的双肩,重新把脸贴在他的脸边,悄声问:“你敢不敢,让我好好亲亲你?”他闭着眼睛,轻声回答:“过意不去了?别担心,我从没有怪过你。”我更难过,但不能后退,低声道:“你是不是怕了?”他安静了一会儿,悄声说:“你敢,我就敢。”我在他的耳边低语:“我敢。”他停住了呼吸,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慢慢地吻上他的脸,额角,眉梢,眉间,鼻梁,脸颊……像一个盲人用嘴唇和舌尖认识着一个人的长相。我吻过他的嘴唇,嘴角,腮部,到他的耳垂……我的舌尖轻触过他的脖颈,我用唇抚摸过他的项间,喉结,跳动的脉搏……他开始微微颤抖……我吻上他的身体,用舌尖轻舔过他的每一条伤痕,用双唇亲吻过他每一片肌肤……他平直的双肩,他优美的锁骨,他伤痕层叠的前胸,他如破网覆盖的双肋处,他扁平微陷但因疤痕而粗糙不堪的腹部,他的双臂,他雅致的双腕,我反复地亲吻了那条他用袖子遮去又露出的伤疤,他双手的每一段指节……我移到他的下身,不碰他的隐禾幺.处,但缓慢细致地吻过了他大腿处纠葛凸凹的每一寸恶梦……我用我最深的爱恋欣赏着他,每一吻都是缱慻忘返,每一次舌尖的轻触都是温存无限……他平躺着,瑟瑟发抖,浅浅的呼吸里不知何时带了低低的泣声……我缓慢地吻遍了他修长的双腿,直到他的脚尖……

躺回到他身边,我重新给我们盖好被子,双臂抱住了他的肩膀,我口干舌燥,就亲吻去他脸上的泪水。暗夜静寂无声,他极轻的哭泣声也听得十分清晰。我知道他的哭泣是他在多少绝望的疼痛中压在了心底的求助的呼唤,是他忍受着那些非人的折磨时没有机会流下的泪水。在他的哭泣里,我知道即使我的爱浓郁纠结得让人窒息,他都不会在意,只会感激,这让我感到无比安全……我抱着他,吻着他的泪,一句话也没说,过了很久很久……

他终于侧了身,和我拥抱在一起,泪湿的脸紧贴着我的脸,沉静了好长时间。我察觉到他一直想问一句话,但无法出口。我看到了投桃报李的完美的契机,就用最平缓温柔的声音悄悄说道:“审言,别小看了我,不,别总……”他不容我说完,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们拥抱着睡了下半夜。凌晨时,他起身上朝。他出门前,朦胧中我感到他的唇在我的唇上轻轻地停了好久。

我接着大睡到快晌午时分,才懒懒地起身,慨叹自己不用上班的好处。回想起昨夜,还止不住微笑。我原来以为我的情感已经十分热烈,可在这一次次的谈话和亲吻里,我竟然觉得越来越爱他。我问自己为什么真的不曾在意他的……从一开始,我就没太把这当回事儿,不是因为我以前那位的放浪弄得我没了心思?忽然想起那位小姐竟挥刀宫了她的丈夫,可见……我可不能和她有所见略同的地方!……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让我有那么一个前夫,就是为了现在对谢审言的接纳?……

杏花已等在外面,听我起来了,进来帮我洗漱梳妆。她给我梳着头,正说笑间,有人进来说一位宫中的太监在前厅等着要见我,让我随他进宫。杏花听了,当场脸白,手上的梳子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我笑着说:“不该有事,因为我昨夜睡了一个好觉。”杏花捡起梳子哆嗦着为我梳好了头,我选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只戴了一只白玉簪子,一双白玉镯子,和杏花到了前厅。

丽娘和一位干瘦的中年太监坐在那里,我上前见了礼。丽娘忙介绍说:“这是刘公公。”刘公公微笑着说道:“请董小姐随我进宫,不时即返。”丽娘陪着笑说:“不知能否等我家老爷回来同行?”刘公公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依然看着我说:“小姐不认识我了,我在郊外饭馆与小姐初会,在庙门旁接过小姐的斗篷。”我忙又下拜,口中说道:“请刘公公原谅我的无礼。”我起来对丽娘笑着说:“不必担心,我此去,是见一个朋友。”丽娘明白了,起身对那刘公公行礼道:“请刘公公多加照看小姐。”刘公公笑着答道:“自然有人照看。”

会友

我的心情极为平静,只让李伯骑马与我的马车同行。再见到那高大的宫墙时,我不禁感触万千。从上次来到这里,到今天重游旧地,我已经越过了生死之墙,见识过了永恒。我知道了在一生之外,有着真正的无限。此生中的起伏,就成了可以承受的旋律。

那段时间的焦灼和忧虑只给了我灾难的预感,没有让我感到任何希望。可实际上,我死去又回来了,我的异感虽证实了我的灾祸,可并没有看透我的选择。自从回来,我非常确定,我的异感比以前更强烈,可我依然看不清我自己和我爱的人的命运。这是我此生所余唯一的牵挂之处,却偏是我最不能明了的神秘之所。

我下了马车,上了宫中的车辇,一路安详自若。车辇把我送到一处偏殿外停下,我轻步走入门中,看见那个九五之尊,一身淡金色便装,坐在床上的茶几边。我对他一笑,突然感到这是我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头一次对他毫无恐惧之感,真的觉得他只是个友人。

我没有行礼,径直走到他侧前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微笑着对着他,等他先说第一句话。

他看我的目光像是能把我洞穿。看了我一会儿,他开口说道:“再见欢语,实属不易。”

话语虽是平静,可我却莫名一阵感动,觉察到他今天想见我就是为了看看我的样子,其中还经过了好一番犹疑。想起了他在朝堂上听我死去时说的那个“快”字和他日日差人的探望,我竟然脱口而出道:“我好了,谢谢你的关照。”

他听了我的话,眼睛马上移开,转脸看向身边茶几上的茶杯,伸手端起茶杯。

我想他一定把我的话当成了客套话。我家风雨飘摇,是因他想要我爹的命,可我怎么也没有憎恨这个曾与我谈笑的人。也许因为我们一直伪装是朋友,结果我心里多少也信以为真了。

我叹气一笑说:“你听这种话听多了,不会信。”一下子,想起那时谢审言也这么说过我,不禁又笑,心中甜蜜。我过去听了太多谎言,谢审言明白我……

他手端着茶杯,重看向我,慢慢说道:“自然会信。欢语此次,又要说些什么有趣的言语?”

我有点嬉皮笑脸地问:“你想听什么?”

他几乎是一笑说:“你曾说我只关心国家大事。”

我点头笑道:“事实如此嘛。”说着,一缕灵思飘然而过,无形的风,撩起了未来的帷帐的一角,只一个瞬息,我窥到了一系列宏伟的画面。这是自我归来后,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强烈的异感,如此清晰灵动,也许我日后真的能成一个职业算命的了,我更笑起来。

他看着我,我忙说:“我何其幸运,生在了这个时代。现今的皇上伟略雄才,是不世出的一代明君。他的治下有千载难逢的昌容盛世,人民富足,社会繁华,国家强大,四围战火平息,众国纷纷来朝。他缔造的和平持续了三百年。多少史书将称颂他的丰功,把他与秦皇汉武相提并论。”

他的目光亮如火炬,难掩王者之风。他死盯着我,不开口。我苦笑了:“我知道我这么告诉了他,他肯定觉得我在溜须拍马,说好话讨人的欢心。”我咬着嘴唇想了一下,说道:“他那时想的西方之役,若是今秋实施,将大获全胜。得胜之时,也许他能记起我今天说的话。”

他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淡然说道:“既然常人都不知天命,可见,窥得天机,有违天意。”

我眯了眼睛沉思着说:“是啊,我的异感本不是随叫随到,为什么,会因人随缘,有所悟所感……”我想了想,又看了他说:“我看不到许多事情,因为上天没有让我看到那些。那么我看到的,肯定是上天允许我看到的了,我也许是个泄露了天机的人,可实际上,我不可能违背天意!人们怎知我不是命运安排的给他们传信的人?怎知这不是天意让他们得知了他们的天命?”

他端着杯子沉吟良久,又说道:“预知天命,有弊无利。若知前途必败,令人沮丧,败得更快。若知前途必胜,令人懈怠,说不定所传天命有差,反胜为败了。”

我仔细想着他的话,说道:“知天命者,胜者自胜,败者自败,都在于人对天命的态度。”

他放下茶杯哦了一声,说道:“这又是何讲?”

我对着他说道:“我想起了一段真实的历史,一位阿拉伯,异国的,将军,他少年时从一位先知那里得到了他会如何在青年时死去的预言。别人也许颓废,可他却异常振作。在每一次战役中,这位将军都冲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史书说,多少次,箭下如雨,但在战马上狂奔杀入敌军的将军却从没有过任何迟疑。而神奇的是,他每每毫发无损。他屡战屡胜,无人可挡。人们称赞他的勇气时,他只说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命尚不该绝。后来,这位将军真的如先知所言那样死去,但他已毫无所憾。他原来就是个胜者,知道了天命,只让他更加勇敢。这大概就是知天乐命的真意,顺从但驾驭着自己的命运,无论世间结果,坚持自己的选择过一生。”

他的面容变得非常肃穆,我微笑着说道:“那位伟大的君王,如果知道了他的天命,知道了他的未来无比辉煌,他的前程长远坦荡,他是不是会更加信达豪迈,知人善任,襟怀宽广?他是不是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猜忌怀疑?不束手束脚,犹疑不前?(别太费心思整人!)其实他心中早存了胜算,知不知天命,只是会不会让他如虎添翼罢了。”

他看了我许久,我不敢移动眼睛,怕他以为我在说谎。他终于慢慢地说道:“世间无十全十美之事,这位君王有何所憾?”

我咬唇思索,怎么说?他一生将倍感孤独寂寞?他的亲人对他从无忠诚可言?……我审词酌句地说:“他胸怀天下,心系臣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与古往今来的圣明君主平肩而立。天命遂他所愿。其他的,儿女情长的,他也不在乎……”

他低下眼睛,看着手中的茶杯,不看我。停了一会儿,似乎自语地说:“欢语曾建议每年开次考场,选拔人才。太傅学识广博,又有治国经验,倒是可以担当筹划考试命题这方面的事情。”

我没露出喜悦,也没说话。爹终于安然退下,保全了性命!他想把爹留在身边,还是有监察之意,但爹从此不再纠缠在政事之中。

他放下茶杯,看着我说道:“谢审言就是那郊外同桌的戴笠之人吧?”

我的心狂跳起来,但只微笑了一下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还是看着我道:“他的策论,明显出自你的言谈。”

我忙道:“我所说都是零星片段,他自有他的智慧和系统。”

他的眼光变得深奥:“他也是你曾因妒疏远之人。”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我想谢谢他赐了玉笔,但又怕引他想起他曾要对我家下手。

他停了一会儿,又说道:“那日,他举止失常。有人说,他哭得你起死回生。”我点了点头。

他轻摇头说:“你们之间如此……按御医所言,他已经……你可是真的想嫁给一个……”

不知为何,我忽然感觉到谢审言的伤残实际上是好事,忙庄重地说道:“他救我醒转,我的命已经是他的了,自然要嫁给他。”

他看向门口,沉吟了片刻,出声道:“来人。”一个太监进来,他言道:“宣谢审言尚书来此。”

太监出去了,我笑着说:“我得走了,不然我扰了你的国家大事。”

他看着手边的茶杯说道:“日后,大概再不会如此与欢语相谈了。”

我叹了一口气:“我会一直记着你这位朋友的。”

他点了下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