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弃【完结】_分节阅读_64(1/1)

日子去吧。”

杏花道:“小姐,我和你一起走,死也不会离开你!”

钱眼贼眼瞪开:“听听!知音,你这是要拆散我们夫妻呀!还你们家我们家的,是‘大家’,明白吗?我告诉你,有我钱眼在一天,大家就不会穷!大隐于市,我们到离皇城远的地方,兴商谋利,舒舒服服地过日子。我娘子穿金戴银,你可以养上百十来个孩子。你哥继续当他的败家子,你爹携着娇妻小儿游山玩水,我爹……”他一停:“大概只能接着当乞丐了……”我们都笑起来。

谢审言在我身后沉默着,钱眼看了他一眼,表情突然很尴尬,我也意识到刚才钱眼说的话里没有提谢审言。杏花伸出手来说:“小姐,我来抱言言去莲蕊那里吧。”钱眼又笑了:“言言……”我一瞪眼说:“巧合!”钱眼点头:“对,对!巧合!绝对是巧合!”嘿嘿坏笑。

我好好亲了亲言言对他说:“去和莲蕊姨呆着,晚饭时我去接你。”言言手拉着我的前襟,杏花把他都抱过去了,他还是不撒手。我笑着说:“言言好宝宝,我真的还会来接你的。”他松了手,杏花笑着说:“小姐,我们先走了。”钱眼也笑说道:“知音,要说我所遇见的女人里,属你最聪明,可也属你最笨!”我咬牙:“又幸灾乐祸是不是?!”

钱眼收了笑,看着我说:“人家心里难受,我们不耽误你们功夫了,你和人家多呆会儿吧。”我心中痛了一瞬,不能再开口和他玩笑。钱眼对着谢审言一拜,谢审言无声地回了礼。钱眼和杏花两个走了。言言在杏花肩头,一个劲儿地伸着脖子望着我。

我想着钱眼的话,一时没法言语。今天的婚典一定让谢审言十分伤感,我暗暗叹气,看来我们真是……但我现在根本不敢再说什么随天意而定的话了,怕他伤心。

谢审言突然轻声在我身后说:“那时,你说让我与你归隐,可我,父亲在流放之中,兄长下落不明,我不能……后来,我总想把你堂堂正正地娶回家,给你一个你失去的盛大婚典……但事到如今……”他竟然记得我那时讲过的我的婚礼……

我转身笑着说:“我没有怪你啊!你看哥哥和冬儿他们多好,你不为他们高兴吗?”

他垂目轻叹了一声,说道:“我再努力一次,如果不行……我已经光耀了门庭,满足了我父的期许。你父离朝之日,我与你归隐乡间。”

我双手抱上他的臂膀,他静静地看着我,眼中明净。我郑重说道:“你现在就像钱眼说的,如日初升,是一个新起的朝臣,皇上寄予了厚望,怎能轻言辞官,不负责任?若不得皇上准许,离职而去,就成欺君犯上之罪,刑责不同于家法,你千万不能儿戏如此!况且,你也明白,兴商强国能造福万民,你所作的事情,不是只为了让我们在一起,其中也必有你的信念和志向。”

他低了头不再说话,我怕周围有人,放下了手。他不能与我归隐,也没法把我娶回家,我们还能怎么办……

我们对面站着,太阳落下去了,地上的树影模糊起来,冬天的风有些冷。

我说道:“去我房中吧,一会儿,喜宴就要开了。”

他点了一下头。我转身走向我的房间,他跟在我身后。我们的脚步,踏在落叶上,在冷落的庭院里传出好远。

进了门,屋里暗暗的,有种让人心绪低落的气氛。我转身才要抱他,他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我。

这么长时间我们没见面,我都抵御住了思念的痛楚,可此刻,在他陌生而熟悉的怀抱中,我的心突然碎成了万片!

我吻上他,他逸出了一声几乎是哭泣的哽咽。他的唇与我的唇相触的瞬间,我们的舌就冲进了对方的口中,像饿极了的人咬向第一口食物,像我那时在水中浮上来吸的第一口气……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无奈,喷薄而出,让人窒息……

我想起他受了家法后让我信他的低声话语,他在酒楼上受人侮辱后对我的淡淡笑容,他在那山上看入我眼中的深邃目光,我们那么多的谈话,我们的那么多的吻,他在那暮色中向我久久回望的朦胧身影,他在公堂上赠笔后对着我含了泪光的短短一瞥……

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冷漠已经完全融化,我的怀疑早已消失,我心上的硬甲已然脱落,我涌起了爱的激情!

这是我平生没有体会过的巨浪般的情潮!比那次旅程中我曾有过的温情强了千万倍!

这次的爱已不仅仅是怜惜和同情,还有着对他深深的依赖和尊敬。这爱,从我灭绝了情爱的灰烬里,如凤凰般飞起,热力四射,不可阻挡。这爱,不再源于我对孤独的恐惧和对人情的感激,而是我成熟的决心和我身心同在的抉择。这爱,不再浅尝辄止,而是在我不知不觉间,日久弥坚,刻入了我存在。这爱,不再是斤斤计较,患得患失,而是如滔天海啸,一往无前……

我爱他的所有!他的坚强和软弱,他的才华和孩子般的天真,他清雅绝伦的容貌和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他的现在和他那悲痛的以往,遥远的童年……

我终于看清了我自己,明白了我这一生,这样的情怀已不可能再更改。即使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对他的爱也不会减去半分,任时光如水流逝,任世间变幻无常,这样的爱必是坚如磐石,这样的心必然恒如此时……

我被这强烈的爱意震动得全身在他的双臂中剧烈地发抖,连指尖都有麻意。我多想让我的胸膛裂开,把他压入我的心里。我多想让我的手臂陷入他的身体,与他血肉合一,成为一体。我恨不能用我的吻把他永远留在这里,恨不能时间停滞在此时,不会再向前挪一分……

我们深深地吻着,像要把对方吞下去。

他使劲抱住我,唇压在我的唇上,我的头完全仰起,用双臂紧搂着他,几乎是挂在他身上。

好久,我们吻得慢下来,像湍急的河水变得和缓。我的战栗在他的拥抱里平静下来。我们仔仔细细地品尝着对方,倾诉着上百多个日夜的分离。我感受到了他在拥挤的人群环绕中无法排解的惆怅,他在梦里都没能忘记的思念,他心中最柔软处的向往,他没能实现的期许留给他的苦涩……

我们谁也不想分开,因为话语已无法表达心意。

在这黄昏后的屋中,什么都抹不去压在我心头的预感:就在我为他敞开了我的心,陷入激情的时刻,我们已行到了分别的路口,也许这次他离开,就不知何时能相见;也许连现在的这个吻,将来都不能再重来……这不是思维上的消极,而是我第一次对自己未来的莫名预知。一种低低的无字的悄声,在我心中吟唱着黑暗。我的心痛得散乱如飘零的雪花,两行泪从我眼角淌下,流入我耳上的发间。

他也许感觉到了我的忧伤,紧抱着我,一遍遍温柔地用舌舔我的唇我的齿,与我缠绕不休,像是在竭力安慰我的凄凉……在他无休止的吻中我拼力抵抗笼罩了我心灵的阴影,虽然它随着夜色的降临,越来越沉重……

后来,我们精疲力尽,只能把嘴贴在一起,轻含着对方的舌尖,呼吸着对方的气息,两个人谁也不动,像化成了石头……

杏花在门外说:“小姐,喜宴就要开始了。”

我们慢慢地分开,我的手还环在他的颈肩处,他的手在我的后背。屋中已经一片黑暗。他的眼睛,晶莹闪亮。他看着我低声说:“我娘叫我言言。”

我不愿露出任何伤感,微笑着轻轻地抱了他一下,慢慢地说:“我每天抱你,每夜和你在一起。”

他闭了眼睛,点了下头轻声说道:“去接我,每夜,也要抱着。”

我知他想起了我说的去接言言的话,就郑重地点头说:“我一定,去接你,每夜抱着,不分开。”我稳定了我的语气,瞪大了眼睛笑着看着他。

他低下了头。

杏花在外面咳了一声,我们慢慢地放开了手,我转了身。他在我身后轻声说:“我一直在这里。别怕,我会带着你走到底的。”我点了下头,心中一阵感叹:他从不曾写过情爱诗篇,因为他从小就亲历了那么多的伤害!他心中何尝没有过幻灭和怀疑,可在那旅程上,他还是对我点了头……这之后,我一定多少次让他叹息过爱的莫测,可他还报给我的是越来越明确的坚定。他怀着多少伤心往事,忍着多少身体上对我的排斥,带着我,走到了今天……

我低声说道:“我不怕了。我……”我想说我爱你,我想说从今后,我再也不会伤你的心,我想说我也一定会走到底,我想说我会一直想念你……可我知道如果不是到了最后的时刻,杏花不会这么催我。这些话,我不愿这么匆忙地说出口。

我开了门,走出屋,谢审言跟着我走出来。杏花没看我们,默默地走在前面。临过莲蕊的小院子,我去抱了言言,我们一行人向灯火通明的大厅走去。

那摇曳的灯光让我悲凉欲哭,我多想此时就停留在这黑暗里,依在他的怀抱中,听他的呼吸和他的话语……但他在我身后的感觉让我心生安慰,言言在我怀中让我觉得有了陪伴,我继续走了下去。

我们一踏进门,一大群人一下子涌了上来,把我和谢审言顿时分开。众多的人声:“谢大人!我乃……”“谢大人,我曾……”“谢大人,那次你……”“谢大人,没想到……”“谢大人,幸会……”

……

我退到一边,心中酸楚,杏花轻拉了我的胳膊,引着我穿过挤在一起的人们,断断续续地说:“人们听说谢大人在此,都突然来吃喜宴……我们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大门口的仆人没几个,根本拦不住要进来的人。老爷让加了上百人的位子,可还是不够,现在还有人在门外吵着要进来……钱眼满城买了吃的,陈家也往这里运了饭食和酒……就要开席了,大家等谢大人都等得不耐烦了。”

到了位子上,我紧抱着言言坐下,才几分钟,我和谢审言已各在一河两岸。

我是未婚女子,按理说不该见这么多外人,但爹把我安排在了角落处的一个桌子边。丽娘竟放弃了主席,坐在了我身边,为我挡去人们偶尔的问询,说我是个丫鬟。本来也像,我抱着言言,没有人觉得我是小姐。

谢审言坐在爹的旁边,他的位子,遥遥地对着我。

一整晚,他没吃一口东西。人们纷纷过去向他敬酒交谈,他礼仪周全,应答了每个人,但嘴唇只沾一下杯沿,从始至终,他的酒杯没添一次酒。

有时,隔着攒动的人们,他会向我这边看过来。我怕他看我时,我错过了他,就一直坐在角落里看着他,没有低头吃饭。丽娘在一旁喂了言言。

众多的高灯烛火之下,谢审言的脸秀美清俊,神情平静。在一片赞扬和恭维声中,他没有一丝笑容。他的举止安然闲雅,像一首诗。

喜宴完毕之际,他起身最后向我这边看来,我盯着他,他慢慢地扭开了脸,与爹在众人的围拥下离开了大厅。我远远地望着他,直到他的蓝色身影完全被淹没在了人们的各色吉服里。

逼婚

爹几日后回来说皇上开始让在爹手下做事的三个人每日朝后觐见皇上,明摆着是与那三个人商讨具体政事,把爹放在了决策团体之外了。爹在朝上不再表示意见。

一日,爹求见皇上,希望能告老还乡,皇上未加允许,说太傅大人还可为国效力。爹回来对我们说罢,面色惨淡。我听完,不敢出一声。哥哥也低着头。冬儿和丽娘满脸疑惑,但也没说话。

我们散了,丽娘偷偷来见我,问为何皇上未准爹的请辞,爹会如此恐惧。我犹疑了一下,还是对她说了真情:“皇上已经明摆着不再重用爹,不让爹离开,就是还没有决定放爹一条生路。”

丽娘听后,眼里泪显,颤声说:“老爷已不再涉朝中的事,为何皇上还不想让他走?”

我叹息了一声说道:“爹当了十年太傅,肯定是有影响力的,皇上也许怕让爹活着,爹可以随时在幕后动作。这么把爹放在一个岌岌可危的位置上,让大家先疏远了爹,看看爹会怎么样。爹如果有举动,皇上可以抓个借口,把爹除去。爹如果表现得真心退隐,不做任何反抗,也许皇上就会放了心,最后让爹走。”但愿在我上次与皇上的见面中,他说不赶尽杀绝的话是真的。

历史上,这种事多了,大家谁不想看见风头不对,就告老还乡,一走了之。可谁能走得成?刘伯温那么大的功臣,最出色的军事家预言家,告老还乡了,还是被皇上逼得回到京城,以为这样皇上盯着自己就放了心,可皇上终是派了他的仇人号称探病,把他毒死在家中。多少大臣,看出了皇上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