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弃【完结】_分节阅读_46(1/1)

知音笑了!是不是?”我忙偷眼看去,谢审言的背僵住,我想隐去笑容,可没能够,杏花笑着说:“夫君真是聪明,小姐是笑了。”谢审言的肩膀似是落下了些,我气恼道:“你们倒夫唱妇随地算计我了!”他们都咯咯的笑了。

闻讯

上了车,坐下来,我才觉得要虚脱了似地。全身的骨头像一下子都被抽去了,但我还是有些自满:至少这一次我没像那次械斗之后,被吓得神经分裂。看来即使胆小的人,多经历几次场面,也能变得麻木了。

车行好久,远离了那些围堵的人,我才撩起小小车窗的帘子,向外望去。满街阳光,沿街的店铺外,人们喜笑颜开地走着。奇怪,我来时也看了看外面,那时的人们大多满面愁容。还有,我来时怎么没注意到有这么多金字招牌和花里胡哨的门脸儿,一定是我当时心思混乱。

杏花看着我微笑,我只看着外面,不愿和她说话。但我管不了别人的嘴,杏花还是开口道:“小姐,心里舒服了?”

我装没听见,不答话。杏花出声轻笑。

我发现那些淳朴的人无心说出的话有时能正中靶心,也许因为他们胸无耿介,能直接到看真像。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真的是很舒服。想起谢审言说的半年,该是从他拒婚起算的。他说他不容易,谁容易了?前三个月,我过的那叫痛苦。湖边餐馆一见后,我过的那叫气愤!这个把来月心思终于淡了,但多少总隐着股邪火。他有什么可抱怨的?还不是他自找的?我招他了吗?受这份罪!想起来我就生气!现在觉得畅快了些,大概因为在公堂上,对着他大喊大叫了一顿,散掉了点儿火气。还让我高兴的是,他看样子也没生气。想当初,我那么小小心心的,唯恐惹他烦恼,现在看来,大可不必。理智上,我知道我又欠了他一个天大的情,可感情上却没有了以前那么惴惴不安的歉疚之心,连还他的人情的想法都没有。我怎么了?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

在稀奇古怪的情绪中,我们回到了家。一群人到了大厅,爹和丽娘早在焦灼等候。我懒得说,哥哥钱眼和李伯他们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丽娘初时难受,接着担心,然后微笑。爹倒是沉得住气,苦着脸听了全部,最后叹了口气。

丽娘看着我说:“后悔了没有?谢公子受了那么多的罪,你还这么狠心对他。”

我不服:“我怎么狠心了?我不能因为可怜他就接受了他。”

哥哥叹道:“妹妹,你怎么没懂?谁会到大堂上说是自己甘愿受那些毒刑?”

李伯也说道:“小姐,谢公子在堂上一心护你,已非仅是出于道义。”

丽娘笑着对我说:“听起来,人家可是有情有意呢。”

钱眼得意地笑:“何止有情有意,是深情厚意呀,我早看出来了。”

哥哥说道:“审言数次来府,要见妹妹……”

我生气:“那是因为他干了亏心事!以前怎么没想见我?”

钱眼坏笑:“也许以前人家以为自己忍得住,结果见了你一面,人家就忍不住了。”

我一翻眼睛:“什么忍?!他那里乐得很!”

钱眼哼一声:“人家今天毁了自己的声誉,认了自愿,陪你跪了半天,你还不放人家一马?”

他语气中对我甚是不屑,我觉得理亏,不能再和他们斗嘴,就转头问爹道:“为什么郑四没有把谢公子所受的最耻辱的折磨在供词里讲出,入档存案,但要在后面说出来?”

哥哥低了头,丽娘红了脸。爹闭眼一叹,说道:“与刑伤不同,那些事,无法依据伤痕求证。若是放在证词中,我府出面澄清,几人之口对郑四一人之语,完全可以定他诬告。可堂前随意出言,没有人来得及反证,人们口口传扬,就可尽情玷污谢审言。”

钱眼皱眉问:“什么最耻辱的……知音,你还有瞒着我的地方?!你在堂上激那马大人动手,是不想让郑四说出那些事……”他想了想,叹息着说:“难怪那一路,你怎么也上不了手!难怪他不说话!知音,你听我一句话,不是你的事。他是怕你看不起他!你早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开导开导他。”

我又气:“开导有什么用!一回来,他还不是就把我给甩了!”

钱眼一瞪小贼眼:“知音!是你没听见,还是你忘了?人家那么傲的人,宁可被打死都不开口,今天却当着那么多人给你道歉,你还不饶人家?!”

哥哥又叹道:“妹妹怎么就是不明白审言的心……”

我心虚了,但不松口:“那时他不和我说话,现在怎么说话了?不怕我看不起他了?”

钱眼嘿嘿地笑起来,哥哥也低声笑了,到最后丽娘和杏花都嘻笑出声,连爹都似乎是笑地叹息了一声。我莫名其妙:“你们瞎笑什么呢?!”

钱眼怪声怪气地说:“人说打翻了醋坛子的我没见过,但我倒是见过打翻了醋缸的……”

丽娘笑着接口道:“是醋海吧。”

钱眼又添油加醋地说:“你们说这事怪不怪?放别人身上,这么善妒小心儿的女子,谁受得了?可放在人家身上……”

丽娘接着:“是啊,要么怎么说一物降一物呢……”

钱眼:“甲之砒霜,乙之甘琼啊……”

哥哥轻咳了一下说:“妹妹因妒不理审言,倒是好事……”

我气恼:“你们有完没完?!什么因妒?!他干了坏事!”他们竟更笑得开心,我不理他们了,扭脸问爹:“那个来见马大人的人……”

爹说道:“我曾在哪里听过他的名字,应是与贾氏十分接近。”

我好奇道:“这本该就是贾功唯他们起的头,怎么他们自己的人来让马大人没干完就收了呢?”

爹不看我,半闭着眼睛说:“日前,我不过是,让他们那边的一个人,听到了我和皇上身边大太监的一句话。”

我好奇地问:“一句什么话?”

爹轻叹:“我让他不要向别人透露我的女儿曾单独见过皇上。”

我们几个人都大笑出了声,可爹只用鼻子轻出了下气。

后面的两天,我多少盼着谢审言来。有时觉得就原谅了他也没什么,以前我原谅我那位没有上万次,也有几百,说不定上千回了……可我是不是又没了原则?!他主动上公堂来为我开脱,也许,像钱眼哥哥他们说的,可以抵偿了当初的拒婚,表示他愿和我交往,可他与那些女子……

谁说学的专业不在人的性格上留下痕迹?我的一位朋友曾对我感慨,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原来温柔软弱的女友,学了四年法律后,成了一个说话咄咄逼人,行事果断的女律师,他最后和她分了手。我学了四年商科,虽然把该记得的东西大多还给了老师,但商中的精髓:两利相较取其重,两害相较取其轻的宗旨都刻印在了我的行事之中,我是这么斤斤计较权衡利弊啊……

可我毕竟失了些冷静,我对大多事都是听了就忘,但那天在公堂上,谢审言的话甚至他的表情和语气,我都能清楚地回想起来,有时想着,会不自觉地微笑。杏花在旁边看着,就会忍不住轻轻笑。

那天,我们头一次对着说了那么多的话。我觉得他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过去那个不声不响的身影,变成了一个与我言来语去的人。我对这个新的人有些好奇,但也有戒意。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地犯傻,可也许这才是正常的吧。

人都说一动了情,思考判断能力会大减,比不上动情前的一半,我觉得十分不准确,应该是比不上动情前的百分之一,和傻子没大区别。

每天的作息中,我老想着该怎么和他说话,如果我把他当个朋友,我就礼貌彬彬,温文尔雅中拒他千里之外。如果我又有了对他的心思,我就要刁钻刻薄,挖空心思气气他!这样如果我出够了气,如果他还能像以前那样容我,我也许就又想和他好了。或者把他气跑了,我就不用这么左右为难了。可一想到他受的那些苦,我就硬不起心来,大概也气不了他太多……

人计划的事,十有八九,不是那么回事。就像街上让人猜哪个碗下面有纸条的那个赌博。命运之手,来回滑动着三只或更多的碗,然后让我选出我的判断,结果我一选,大多是空的,耳听得命运之神快乐的笑声。万一哪次我选对了,就会发现碗下的那张纸条上写的是:哈哈。

第三天,人报说有谢公子的老仆人求见大公子有急事,我忙到前厅,见那堂上作证的老仆人正对着哥哥在说话:“……董公子,我家公子不管怎么说,必是为你府所伤,你今天一定要去说个明白!”

我走上前,老仆人一见我就面露悲愤,转头不语。哥哥看着我说:“马大人昨日拜见了谢御史,说要对他有个交代,他详细述说了那日公堂的情形,向谢御史呈上了堂上的口供和笔录。谢御史读了审言在公堂上自认甘愿受刑的言语,非常震怒,说审言之语,辱没谢家清誉,他让审言重新去公堂告董家虐待之过……”

我疑惑:“上一次谢御史不知道吗?”

那老仆人不看我,对着哥哥说:“当初官府前来求证,只问我家公子是否身有伤痕。我问老爷该当如何,老爷正思虑朝事,只说道我家小公子能活下来就属万幸,不像大公子,已经病死在为奴之处。公子身上如何,如实禀报就是了,不必烦他。我家公子回来后,一向回避仆从,不让人近前。我趁他洗浴时窥见他伤痕遍体,按实情回了官府。我对公子说我愿为他出头告冤,公子力阻不允。那日我瞒着公子上堂,公子事后十分不快。说来是我弄得公子亲自上堂为你府开脱,说下了那些言语!老爷如今不同过去,他说公子所受之刑,惨绝人寰,天理不容!公子还在大众之前认了自己甘愿之意,简直辱上加辱,羞上加羞!他定要讨还正义,澄清我家名声!我家公子昨日起就被罚长跪堂前,一日夜后依然不认是你府小姐对他施刑,更不愿出头告官。老爷说他鬼迷心窍,竟敢违背父意,如此逆子,该受惩戒。我临来时,老爷已命家法伺候,说公子既然愿意受打,那就往死里打他,看他是否会醒悟……”

我大惊道:“你家公子的脾气你该知道,越是这样强他,越不能让他低头……”

那老仆人扭头仇恨地看着我说:“小姐你倒清楚得很!” 我当场张口结舌。

大哥忙道:“此时不是争辩之时,我马上前往谢府!”

我说道:“我也同去……”

大哥抬手说:“妹妹不可!你是未婚女子身分,怎能随意前往他家,况且谢御史现在正在火头上,你去只会火上浇油!”

我答说:“我扮成你的小厮前往,我一定得去见他!”

换了一身小厮的黑衣,只叫上了李伯,匆匆上车,跟着哥哥和那老仆人的车往谢府行去。一路上,我心里七上八下,手心一个劲儿出汗。

家法

到了谢府门前,我们匆忙下车,与同时到达的另几个人撞在了一起。那伙人由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女子领着,后面两个丫鬟,一个家人。那个领头的女子身着紫罗兰色的裙服,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发髻边戴了朵鲜红的绒花,脸上淡淡地施了脂粉,两眉几乎没有眉毛,只是用眉笔画出了两道弯弯的弧线,单眼皮的眼睛闪耀着些光,两片薄唇轻翘,带着礼仪上的微笑。我脑中划过意识,知道她是个媒婆,一时心绪黯淡。

大哥一抱拳说:“对不住,我们先行了!”说完抢步而前,那女子一笑说:“公子请行!”李伯跟在大哥后面忙说道:“多谢多谢!”老仆人领着我们几步进了大门,急问门边的仆人道:“公子怎么样了?”门旁的人说:“在祖先牌位前,老爷已经打了他快一个时辰了,他没开口……”老仆人一声哀叹,领着我们一路小跑,那伙人也快步跟在我们后面。

老仆人奔到一处大厅前已经气喘吁吁,他一步跨入门中,先失声叫了一声:“小公子!”就哭泣起来。大哥和我几乎同时挤进了门,只见谢审言面朝下卧在一条长凳上,他的头从长凳一端垂下,发乱及地,双手分别被绑在长凳的前腿上,双腿合并被绑在长凳上。一个近五十岁,头发和半尺胡须都已灰白的老者站在长凳里面,喘着粗气,颤抖的手里拿着一根寸宽的竹板。他有几分谢审言的特征,但脸色阴郁,两颊各一条深长的竖纹。看来这就是谢御史了。

那个老仆人已扑到了谢审言的头部,把他的脸捧起些,大声哭道:“老爷,少爷没气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