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1/1)

太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

幽暗的叹息无限凄凉——

两年了,两年来的岁月,刻骨相思,痛楚悠长!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等到他已经完全绝望,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才出现在他的面前?!

晚来风急,竟是寒凉彻骨,撩起他心底不能告人的苦涩悲怆——

凌珑的泪,不受控制地侵夺了眼眶,心里的刺痛和内疚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她比上次更清晰透彻地看到了自己给予他的打击和伤害!

不可名状的强烈痛苦和失落,就这样深深地袭上了心头——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凌珑流着泪,抚住酸楚滚烫的心口,毫无意义地重复着悔恨懊恼的道歉!

黑夜的春风,酷冷如严冬,阵阵冰刀戳戮的锐痛,痛得她连嚎叫都无声!

斌米公2u2哦r安act'u

卷二 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

(更新时间:2005年09月09日  本章字数: 6241)

春风不解吹愁去,春夜偏能惹恨长……

凌珑依在窗边,茫然对着天边明月,意识飘浮,好像已经无法再聚拢来,脑海中剩下的,只有一抹绝尘而去的颀长背影!

他走了,没有听她一句解释,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就这么潇洒决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撇下她一个人,孑立在风里,对着圆月长街痛哭!

不能怪他绝情的,当初绝情的那个人是她,她只是没有想到,原来被“无情”所伤是那么痛的,痛地她呼吸无力,五脏痉挛,痛地她心都麻木,神魂俱碎……

如果有酒,真的想一醉方休!

缓缓举起手中的玉佩,栩栩如生的翡翠蝴蝶在琉璃宫灯的照s下更显晶莹剔透。

两年来,这枚梨园世子的身份象征一直被她收藏在最隐密最深层的角落,无人知晓。

可是如今,玉佩的主人已经弃她而去了!

泪,再一次模糊了双眼,那张天底下最俊美无匹的容颜,已经因为她,沾染上永世无法磨灭、浓地化不开的哀愁!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她知道此生都得不到他的原谅了!连她,都无法原谅自己曾经的无情!

所以说,一个人真的不能做错事的,错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

一道柔和的春风,从后面轻轻将她环绕,“星珠说你一直坐着发呆不肯睡,你怎么了?”

“表哥?”凌珑木偶般移动头部,眼珠呆涩无神地望向凌方竹,“朕忽然好想喝酒,表哥,你陪朕喝一点,好不好?”

“你要借酒消愁么?”

凌方竹心里打个突,凌珑向来很懂得节制,从不会纵情声色,更不会醺酒卖醉,她今天——是怎么了?

“珑儿,酒入愁肠愁更愁,你要保重凤体啊!”

“可是,朕这里好痛啊!”凌珑锤着自己的胸口,“它好痛,好痛,一直在痛,除了喝醉,朕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这种痛苦!”

恬淡柔和的俊容立即紧张起来,擒住她“摧残”自己的小手,“你出宫回来就怪怪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凌珑憔悴的小脸白得吓人,“他……他走了……他不肯听朕的解释,就这么走了,他……他的眼睛告诉朕,他的心已经碎了,再也没有办法痊愈……朕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如何去补救……朕不知道……不知道……”

凌珑失了魂般的自语呢喃,双手攫着凌方竹,十指都深深陷进他手臂的r里,就像快要溺水的人,紧紧捉着唯一可以救命的稻草!

凌方竹从来没有见过神智如此失常的凌珑,骇地脸色都变了,轻拍着她的背,惊惶失措地呵哄:“你别吓表哥啊,你……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表哥,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好么?”

凌珑摇头,再摇头,冰凉的泪珠随着她的动作四处飞溅!

“朕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只有这一件事,让朕痛彻心扉、悔不当初!如果事情可以重来一遍,朕一定会好好待他,决不会再让他伤心。可惜,朕现在才醒悟,已经太迟太迟了!”

“不,不迟不迟……”凌方竹心疼地拥紧凌珑,“怎么会迟?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愿意,永远也不会迟的!”

“真……真的不会迟么?”凌珑悲恸欲绝地望着凌方竹,刺骨剐心的痛楚令她遍体生寒,突然,她身子一阵发抖,抱着双臂,颤声道:“表哥,可是朕……还是好……好难受啊……”话音未落,眼前一黑,便直直昏了过去!

城南,悦来客栈。

一道纤瘦的身影匆匆进门,问了掌柜几句,便蹬蹬上楼,径直走向最豪华的客房,略显风尘的官服显示她经过了一翻策马急驰。

推开房门,酒气熏天!

趴在桌子上的男人已经烂醉如泥!

“玉铭——?”

吕如霜惊喊,他喝酒,从来喝不醉的,但是今天,却是个例外!

就象爱上凌珑,也是他生命里唯一的例外!

“酒……拿酒……来!”

齐玉铭已经醉得不醒人事,口中含糊不清地叫着。

吕如霜气苦道:“还喝?你已经醉了!”伸手就想扶起他。

“谁说我醉了?走开——” 齐玉铭挥手推拒,拍着桌子嚷,“掌柜——拿酒拿酒……”

猛地撑起身子就要去喊人,却一下子摊倒在地上。

“玉铭——”

吕如霜赶紧蹲下去扶他,却听他口中乱七八糟地叨念:“醉了?呵呵醉了好醉了好!新酒又添残酒困,今春不减前春恨啊……”

吕如霜心头发酸,使劲扶起他到床上躺着,齐玉铭还在胡乱地吟个不停,“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哈哈,为谁……妍……”

望着他酩酊大醉的俊容,吕如霜长长叹气,“你这又是何苦?既然放不下,为何不肯听她解释呢?其实,皇上心里也不好受,唉……”

起身去为他倒茶醒酒,却在桌上看到纸上乱七八糟涂着字,仔细一看,竟重重复复都是一句:

“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泪痕和酒,占了双罗袖……”

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吕如霜回头,愣怔地俯望着齐玉铭那张绝世俊美的容颜。

人人都以为梨园世子风流无情,放荡不羁,有谁知道,他其实是天下第一的情痴呢?

“珑儿……珑……儿……为什么……现在……才来……”

床上,齐玉铭被酒精烤得难受,辗转反侧,醉言醉语,仍是心中念念不忘的女子。

一直忍着不愿落下来的泪,终于冲进眼帘,吕如霜掩面哭了出来,但不是为了齐玉铭,而是为了她自己!

齐玉铭这一醉,就醉到东方晓白。

头痛愈裂地醒来,摇摇趴在床边睡着的吕如霜,“你怎么在这里?”

睁开惺忪睡眼,吕如霜语气不善道:“你还好意思问?呆在京城这么久也不通知我,害我好找!”

齐玉铭耸肩一笑道:“你现在是朝廷大官,我这小老百姓岂敢上门叨扰?”

吕如霜拍他脑袋道:“醒过来就没句正经的,你还是醉了的好,起码比较老实!”

齐玉铭愣了愣,“我昨晚喝醉了?”

“哼!醉得爹娘是谁都不记得了,还一个劲胡说八道呢。”

齐玉铭似笑非笑道:“天亮了,丞相怎么还不去上朝?”

“你这没良心的,好歹我也照顾了你一夜,你刚醒过来就想赶我走?”

齐玉铭翻翻白眼,仰头靠上床栏,一副懒得跟你吵的神情。

吕如霜烦躁地在房间踱来踱去,“皇上昨晚昏倒了,这两天都不能上朝了。”

自言自语又道:“唉……我真搞不懂,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何总要彼此折磨呢?”

齐玉铭莫名其妙,“你说啥?”

吕如霜猛地站住,转眼睇睨着他,“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要嫁给董若兰?”

她的眸光犀利如箭,齐玉铭下意识地避开,淡淡道:“我在信中,不是叫你别问了么?”

“你别想就这样打发我!”吕如霜不由来了气,“以你的性格,你就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董若兰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有把柄捏在她手上吗?是她你的没错吧?”

齐玉铭笑了笑, “所以说嘛,有个太过精明的红颜知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的笑容比清晨第一道曙光还耀烨璀璨,但眉间眼底,却隐含着闇夜灰黯。

“你别左右而言他,今天我非要知道原因不可!咱们做了十年的朋友,你在我心里,就像是亲弟弟一样,你还想要继续隐瞒我么?”

齐玉铭收起玩笑的口吻,起身,慢慢踱到窗边,夜雾未收,晓风细细,晨钟暮鼓敲入人心,有种萧瑟苍茫的味道。

遥望着让人心酸的屋烟,齐玉铭轻轻道:“我爹,是我娘第七房次郎,在我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梨园世子之位,原本论不到我,但我爹曾在先皇的寿宴上,以一曲《贺南山阕》技惊四座,被先皇封为天下第一乐师,还为梨园争得了天下第一乐府的尊号……所以……我娘不顾众人的反对,将我立为世子,作为对他的奖赏。”

吕如霜点点头,“我知道,这些事,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啊!”

齐玉铭苦笑道:“但是,我爹还有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他在嫁给我娘之前,曾经是醉乡楼的阿哥。”

“啊?”吕如霜瞪大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齐玉铭幽幽叹口气,继续道:“不过他很幸运,第一天下海,就有女人替他赎了身。我爹从此一心一意地服侍着那个女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女人买下他,其实是另有目的。”

齐玉铭说到这里,回过头来看吕如霜,“你见过我爹,知道他的相貌比他的琴艺更加出色吧?那个女人,就是想利用我爹的美色,助她平步青云。她骗我爹说,等她做了大官,就会接他回来身边,我爹相信了她的话,乖乖被送去给别的女人当男宠。可惜,那个女人做了大官以后,却没有实践诺言将他接回去。不久,我爹失宠,被赶出了家门,他饥饿交加,昏倒在街头,幸亏被我娘所救,后来,就跟着我娘去了梨园。”

齐玉铭顿一下,目光变得幽迷,“但是在我爹的心里,最爱的并不是我娘,而是那个负心绝情的女子,他常常一个人弹琴,弹一首从不在人前演奏的曲子,后来,我才知道那首曲子是他与那个女人的定情曲。”

吕如霜不由得“呵”了一声,“难道……你去醉乡楼弹琴,就是想用这首曲子引那个女人出来,替你爹报仇吗?你爹……有没有告诉你那个女人是谁?”

齐玉铭轻轻摇头,“我爹对自己的过往视为耻辱,根本绝口不提。但我娘看出他心中另有所爱,心里妒忌,渐渐地也不再宠幸他了。”

齐玉铭有些自嘲地笑,“甚至对我,也慢慢疏远了,变得爱理不理,于是,为了引起我娘的注意,我开始放纵自己,做出种种离经叛道的行为……”

吕如霜这才知道,原来齐玉铭放浪不羁,惊世骇俗的性格就是这样养成的?

心中不禁有些替他难过,想想,又问道:“可是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明白,这跟你嫁给董若兰有什么关系啊?”

齐玉铭黯然道:“我爹之所以能嫁给我娘,完全是因为隐瞒了过去,梨园名声在外,又是皇家的乐府,最看重面子,身家不清白的男人根本不可以嫁进去的。董若兰不知道如何得知了我爹的秘密,以此要胁我,如果我不嫁给她,她就让我爹和我身败名裂,让梨园跟着蒙羞!”

“啊——?”吕如霜倒吸一口冷气,气愤道:“原来如此,我果然没有猜错!”

齐玉铭怏悒道“我的名声我倒不在乎,反正我已经是臭名远扬了,但是我爹的声誉,还有我娘苦心经营起来的梨园,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被践踏破坏!”

他悠悠地说完,扬头迎向破晓而出的太阳,初生的阳光柔和地照s在他身上,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位从天而降的天神,俊美绝尘地令人无法视!

圣清宫

混乱的情形更胜昨夜!

“御医,查出皇上昏倒的原因了么?”凌方竹与柳影同时发问,通红的眸子显示他们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

“皇上体内有未清的余毒,一直没有调养好,如今受了刺激,便发作了!”宫中的首席老御医深锁眉头,叹气道:“皇上凤体本就单薄,这一年来,为了国事c劳过度,唉——旧病复发是迟早的事。”

柳影双眼一红,哽涩道:“当年遇刺,皇上曾为了救我而挨了刺客一掌,恐怕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皇上中的这种毒十分怪异,御医院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治疗方法。不过就目前来说,只要不再受刺激,寒毒就不会发作,你们劝劝皇上,放下政务,到离宫修养一段时间吧?唉——”

老御医边说边叹气,几乎要落下泪来,治不好女皇,他也无颜再呆在皇宫了!

半个月后

京城南郊,郡山离宫。

香烟缭绕,清风袭人,凌珑靠坐在镶金雕玉的楼阁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琴弦,清脆的乐声渗入心底,撩起无数本该彻底尘封的往事。

漫漫长四季的轮转,记忆中那些令她心碎神伤的人和事,不曾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忘,反而纠结在心底,越积越深,沉淀成厚重难诉的心事。

青山隐隐,郁郁葱葱,水流潺潺,虫鸟和鸣,面对如此良辰美景,她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眸光空寂,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一件精制的雀毛滚边披风轻轻披下来,凌珑转头,对上一双温柔清雅但略嫌忧郁的眸子。

“这儿风大,你不该坐这么久的。”凌方竹语带责备地为她扣好披风。

“里面闷嘛。” 回过身来撒娇地撅起小嘴,转眸间的千媚百艳,竟使凌方竹一阵失神,十六岁的凌珑,已经完全褪去青涩的稚气,出落地婷婷玉立,窈窕动人,任世间所有的形容词,都不足以描绘出她如今十份之一的美丽!

“进去吧?吕丞相已经来了。”

“好!”

凌珑起身,由凌方竹掺扶进殿。

做完了每天列行的报告,凌珑发现吕如霜有些心不在焉。

“爱卿——今天朝廷发生什么事了么?”

“哦,大事没有,但皇上生病,摄政王的气焰似乎又抬头了。”

凌珑沉思片刻,道:“由她去吧,让她以为朕病得越重越好。这一年来她韬光养晦,不就是要等这一天么?朕还怕狐狸不肯露出尾巴呢!”

吕如霜的心事却不止这一件,望着凌珑,几番欲言又止。

凌珑道:“爱卿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吕如霜迟疑道:“玉铭他,下个月十五成亲。”

凌珑静默,眸光黯然调向窗外遥远的青山。

吕如霜一鼓作气地道:“玉铭上次告诉臣的事情,臣去调查过了,那个利用了他爹,又始乱终弃的女人就是前工部尚书于湄,董若兰大概是无意间从于湄口中得知了这些秘密,才拿来威胁玉铭。可是,如果玉铭真的嫁给那个小霸王,他的一生也就全毁了,恐怕,还会重蹈他爹当年的覆辙!玉铭做这样的牺牲,也未免太大了啊!”

宛如针镂般绵绵细细的痛,又一点一点地刺戳上心头,盈如秋水的如梦双眸里,浮上一抹难以掩饰的酸涩苦楚。

吕如霜忽然双膝跪下,对凌珑叩头道:“如今除了皇上,世上没人可以救得了他了,臣斗胆,恳求皇上想个办法吧?”

良久良久,凌珑轻声道:“他们下个月,在王府拜堂吗?”

“不是的,因为玉铭曾是梨园世子,梨园原本想给他找个肯入赘的女人,现在他委屈嫁给董若兰做小。梨园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所以要求他们在梨园拜堂。”

“好!”凌珑幽惚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坚定起来,“梨园——是在东洲吗?”

“你说什么?皇上要到东洲去?”

皇家探子营,天机处的秘密总部,小桃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

“皇上旧伤复发,随时都会昏厥,你们怎么还能让她舟车劳碌到处跑?”

柳影侧身让炮弹一样的小桃飞擦过去,掏掏耳朵,面无表情道:“拜托你小声点,皇上这次东巡是秘密!还有,你以后少用猫爪子抓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柳影与小桃始终无法咬弦,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小桃不但不压低声音,反而嚷得更大声,这里四周都是隔音的,他有恃无恐,叉腰骂道:“你们这些呆在宫里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也不会劝皇上好好养病么?”

柳影瞪他道:“皇上决定的事情,谁敢阻拦啊?”

小桃想想也是,顿时像泄气皮球般瘪了下来。

柳影道:“我要镇守京都,无法陪皇上去东洲,你多派些人手沿途保护!”

“还用你提醒啊?”小桃嗤鼻,“皇上出宫,我当然要亲自出动了,有我保护皇上,保管万无一失!”

柳影不满道:“你别大意,如果路上出个什么差错,我决不会放过你!”

“哼,你以为只有你才是最能干的么?等着瞧好了!”小桃不甘示弱地睁大桃花眼。

“哼,你能干,怎么到现在还捉不住于湄呀?”柳影也横目瞪回去,他最不喜欢跟人吵架了,但小桃那副趾高气扬、张牙舞爪的模样实在可恶!

说起于湄,小桃便有些英雄气短,一年前他接手天机处的时候曾夸下海口,但于湄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天涯海角也搜不到影踪。

“哼,不跟你说了啦,我忙着呢!”说不过柳影,小桃甩发走回宝座,杨声道:“喂——外面的人,进来送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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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春风不知人事换

(更新时间:2005年09月12日  本章字数: 4069)

梨园——位于东洲偏北,浦连郡的枫城。

坐船可以沿着东西走向的西灵河直接到达蒲连郡最繁荣的乌及镇,过了乌及镇就是枫城。

凌珑乔装成商人乘船出发,为了掩人耳目,身边只带了小桃和铁血十二卫,但船上所有水手均为近卫军的官兵假扮,更有天机处的高手在岸上沿途保护。

四月,正是春雨霏霏、晦色冥冥的季节。

如丝细雨连成绵绵烟雾,拂过两岸的垂杨绿柳,模糊了远处的山峦楼宇,轻轻柔柔地飘落在碧水之上,泛起无数涟漪。

斜风细雨夹杂着各色花瓣在半空中打转,旋啊旋地,偶有几片卷帘而入,带来满舱的花香。

凌珑慵懒地趴在窗边,凝望着船外的风景出神。

凄凄烟雨,半遮半掩了如诗如画的江山,留下一片朦朦胧胧的迷惘。

这是她平生第二次离开皇城,也是平生第二次乘船,但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一江春水被船身划开波浪,浪花飞溅,溅起一腔腔愁绪、一绺绺思情……

曾几何时,她也在这样的大船,这样的江河上,贪恋地看着两岸繁华?

“陛下——”

困慵的声音打断了遥远的思绪,凌珑笑将目光从江面上收回。

“睡够了,小懒猫?”

小桃打个哈欠爬起来,“陛下又在看风景啊?”

赤身裹上丝棉被,企鹅一般地走到凌珑身边,伸头瞄瞄江景,嘟嘴道:“没啥好看的嘛,闷哦,乘船一点儿也不好玩!”

“玩?” 凌珑连人带被将他拥进怀中,“朕这一趟可不是出来玩的,谁让你死活要跟来?”

“我知道啊……”小桃咕哝,“陛下这趟出门是为了去救一个男人嘛。哼,那男人有什么好?有我十分之一的可爱么?!”

小桃不比宫中的其他侍君,一个月只能见凌珑一次,难得有单独霸占凌珑的好机会,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要跟着来的。

凌珑失笑,一点他鼻子,“你呀,光长个子不长脾性,怪不得柳影不喜欢你!”

小桃不屑道:“耶,我才不用其他人喜欢,我有陛下喜欢就够了啦!”

说着,仰头叼住凌珑樱唇,水蛇腰卖力地扭动,开始施展无敌媚功。

他棉被下面的身子一丝不挂,磨蹭之下,奶白色的肌肤暴露无遗,有潮湿的桃花瓣飘落在他雪白优美的肩窝上、大腿上,说不出的妖媚艳丽……

忽然,门外传来铁血卫的声音,打断了里面即将上演的激情。

“陛下——船已经到乌及镇了,恭请陛下准备上岸!”

“真讨厌!” 小桃咬唇停下动作,欲求不满的模样逗趣极了。

凌珑好笑地推开他,“还愣着做什么,起来吧!”这一路上,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被蛇盯上了的青蛙,差点没被他吞进肚子里去。

小桃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口中不停咒骂。

凌珑忍不住喝道:“动作快点,耽搁了朕的行程,为你是问!”

“呃……是!”小桃不敢再拖延,赶紧穿戴好,拿了梳子过来给凌珑梳头。

每到这个的时候,凌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于梨和云晓彤,小桃梳妆的本事跟他们比起来,真是差太远了。

只见他,东捉一把,西捏一把,好不容易拢紧了这一把,那一把又松了出来,长长的乌丝就好像存心与他作对似的,总是不听话地从指缝里溜走,搞了个把时辰,累得他一头大汗了,还是没弄好。

凌珑等得脖子都快僵掉了,无奈道:“早叫你跟于梨学,你又不肯。算了算了,你还是像昨天那样,帮朕梳个最简单的发髻吧。”

小桃气炸了肺,心形的小脸整个垮下来,后宫那么多男人中,他最看不起于梨了,觉得他是个没用的窝囊废,整天除了哭和寻短见之外什么也不会干,但如今,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不及于梨的地方了!

看来人无完人这句话,真的没有说错,就算再聪明精灵的人,也不是样样事情都会干的!

乌及镇——是东洲的水陆交通要道,同时也是浦连郡的商贸中心,手工业发达,极为繁荣,素有东洲明珠之称。

因为从这里开始就要改换陆路,所以小桃一上岸,便离开凌珑去安排车马了。

凌珑带着铁血卫,找了预先订好的一间酒楼,边吃边等小桃。

绵雨还在下着,天色仍然y翳。

这样的天气,酒楼的生意也好不起来,客人不多,隔壁一张桌子的低声谈话却引起了凌珑的注意。

“云管事真的没有回来吗?”

“不晓得啊,乌及镇是他的老家,昨天又是他爹娘的忌日,还以为他会回来拜祭的,我们守了几天几夜,硬是没见到人影。”

“唉——盟主都快急死了!就怕他真的跑到魔教去,那可危险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云管事好端端的,干嘛要去魔教?”

“说什么要找一个叫楚儿的姑娘,我真搞不懂,云管事怎么会迷上魔教的人,还几番偷溜下山,幸亏被盟主发现及时阻止了。不过,这次盟主出门,其他几个管事一时疏忽,就被他成功跑掉了。唉——那个姑娘如果真是魔教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喜欢他嘛!”

“没想到云管事老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原来竟是个痴情种……”

“就是就是……没法了,东洲这边,只好拜托你们继续搜寻!”

“没问题,你们回去禀告盟主,一有云管事的消息,我们会马上通知他老人家的!”

谈完了话,几名衣上绣有玄武帮印徽的人从凌珑面前走过,因为凌珑戴着面纱,他们看不见凌珑的脸,但凌珑却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这几个人,皆是玄武帮的分舵主,以前凌珑见过几次的。

低头机械地划着饭粒,凌珑一颗心无法自制地乱了起来,他们口中所说的云管事,难道是云晓彤么?

难道……云晓彤为了找他,竟跑到魔教去涉险吗?

没想到刚刚踏足江湖,就听到了这样震惊的消息!

前情种种,在脑海掠过!

她虽然发过誓要将紫霞山上的人统统忘记,再也不管江湖上的事情,但如果云晓彤因为她而遇到了危险,又叫她如何能安心?

可惜当务之急,是要先去救齐玉铭,否则她真的想留下来寻找云晓彤的下落。

“这……这男孩是谁?长得好丑哦!”

小桃捏着画像,一脸的狐疑加鄙夷,在他的心目中,长得没他好看的男人一律归类为丑八怪!

凌珑凭着记忆画出来的人像栩栩如生,虽说过了一年多,画像里的人无可避免会长大,但轮廓总是不会相差甚远的。

“你不用管他是谁,派天机处的人去找就行了,记住,千万不能伤害他,还要好好保护他。”

小桃脸色涨得通红。

凌珑奇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小桃委屈地跺脚,“为什么有小桃陪在身边,陛下还要去看别的男人啊?难道小桃真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么?陛下——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啦!”

“朕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凌珑简直哭笑不得,原来他以为凌珑看中大街上走过的某个男人了,忍着气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教训起朕来了?要你查就快去查,那么多废话!”

枫城。

y雨从四月就没有停过,暗色的天空,似在哭泣,像他的心,再也没有干透的时候!

打开门,风带起细细的雨珠和被风雨打下的花瓣,扑面而来。

雨水浸透了门前的台阶,花瓣从他身上掉落,沾染了地上的泥污,一如被践踏了的春心……

自嘲的微笑轻轻浮起,明天,就要拜堂了,在他惊人俊美的脸庞上,却没有一丝丝将做新嫁郎的喜悦。

走上小拱桥,流往园外的小溪静静淌着,飘落在水面上的花瓣随波逐流,将梨园点缀地格外凄美。

他愣愣地看着流水落花,站了很久很久,直至天色迟暮,全身都被雨水湿透也浑然不觉。

春风不知人事换,犹为离人送落花……

过了明日,就再见也无缘了!

就连对她偷偷的思恋,也将是一种奢侈!

他不禁有些后悔那天为什么要拂袖而去,因为心中仅存的最后一点点骄傲,竟让自己,陷入如厮绝望的境地?!

“少爷,你怎么在淋雨啊?快进来,要试嫁衣了!”

几名侍童捧着凤冠霞帔,在阶前急切呼唤,惊回了他的神智。

但他还是僵立着不动,忽然之间,竟有种股逃跑的冲动,他想跑得远远地,天涯海角再去寻她!

这一次,不管她是嫌弃他,鄙视他,还是打他骂他甚至赶他都好,他也不会再离开她了!

这一生,他只想和她在一起,他想嫁的人,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没有人可以得罪摄政王的小郡主,如果现在去找她,不但害了梨园也会连累了她!

木然回屋,鲜红的嫁衣看在眼里格外刺目!

“放下吧,不用试了!”

“可是——”侍童面面相觑。

俊容沉下来,“都给我出去!”

众人无可奈何地退尽。

蓦然,窗外响起清脆的鼓掌声。

一个纤长的身影穿户而入,“梨园世子,果然好威风啊,怪不得你敢对她耍脾气了!”

“你是谁?”齐玉铭警惕地盯着他,居然能躲在屋檐这么久都没被发现,看来武功不弱!

他年纪不大,打扮却十分成熟妖艳,桃红的开襟长袍紧紧贴着盈动的腰身,长袍上的花纹竟是极为珍贵罕见的江南锁绣。

他大摇大摆地走近,抬起青葱玉手将微乱的发丝拢往耳后,衣袖滑落,露出半截奶白色的肌肤,举手抬足之间,风情万种,妩媚诱人。

“哼,我可是大人物,你当然不认识我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本大人才不会屈尊降贵地来见你这个丑八怪呢!”

他决定了,从此以后但凡长得比他好看的男人都统统归类为丑八怪!

“我叫小桃,是奉了她的命给你送东西来的!”

小桃说着,慢吞吞地掏出一个锦盒,递到齐玉铭面前。

“她……她是谁?”齐玉铭更困惑了,没有贸然伸手去接。

“哼,你想知道她是谁,我偏不告诉你,你自己去猜好了!”

见到齐玉铭,小桃已经吃醋吃到姥姥家去了,早有听闻梨园世子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他一直愤愤不平,没有想到,世上真的有俊美得如斯过分的男人,难怪凌珑会为他神魂颠倒了!!!

一个旋身,将锦盒重重地搁在几上,“反正,东西我已经带到了,要不要随你!不过,如果你明天不想嫁的话,拜堂的时候记得戴上它,否则……她救不了你可不关我的事!”

小桃说完,一撅p股,肆无忌惮地打开房门走出去,转眼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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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抢亲

(更新时间:2005年09月15日  本章字数: 5498)

梨园办喜事,全国轰动。

因为是梨园世子——天下第一美男出嫁,曾经痴迷于他的女人无不痛心落泪,暗自神伤!

更有不甘心者,磨拳擦掌地想来抢亲,但一听说世子嫁的是摄政王府的小郡主,马上又打消了美女救帅哥的念头,回家安安份份地抱自己的男宠去了。

话说这天一大清早,梨园里里外外便挤满了人,方圆百里,尽是赶往梨园的人潮,贺礼的,祝喜的,看热闹的,差点没把梨园的门槛也挤破了。

所谓侯门一入深似海,那些不辞千里而来,哭着要见美男最后一面的女人更是把齐玉铭所居的雅涛院挤地水泄不通。

最后还是梨园之主——齐芳菲当即立断,把这些疯狂的女人赶出了大门,才没有酿出踩死人的惨局。

但由始至终,齐玉铭都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他神情冷漠,脸色苍白,沐浴、更衣、梳头完全任人摆布,安静得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木偶。

夜夜无眠,他原本绝世俊美的容颜已经憔悴地失去了神采,但当凤冠霞帔上了身,他整个人顿时又美如异花初胎,旭日放彩,璀璨耀亮了满屋!

侍童们虽然见惯了他的天人之姿,但还是在一刹那间看直了眼睛,口水鼻血流下来也忘记去擦,齐声惊叹道:“少爷——你……你真是太美太美太太太美了啊!”

美——?

齐玉铭苦苦而笑,自古美男多薄命,太美,果然会遭天妒忌!

目光无言地望往向窗外,满地疮荑,飘香堆砌,梨园千顷的繁花,彷佛在一夜之间都凋谢了!

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梨园,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繁华落尽,春意阑珊!

他与她,从此真是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了……

吉时到,喜郎进屋掺扶齐玉铭出门。

鲜红的地毯从门前一直铺到礼堂,他脚步浮沉,踩在柔软无比的毯子上,像踩在云端。

头盖遮眼,他只看得见足下的路,一路走,恭喜之声延连不断,人潮涌动,锣鼓喧鸣,简直要吵翻了天似的热闹。

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孤寂而凄清!

进入礼堂,丝竹四起。

身穿大红锦袍的董若兰冲上来,迫不及待地抢过花球,将齐玉铭拉近身边。

尖尖五指从红巾下伸进去,在齐玉铭弧度完美的下颚上捏了一把,yy笑道:“美人呵美人,我今天可终于得到你了……”

“拿开你的脏手!”

齐玉铭厌恶地退后一步,强忍住挥拳狂扁的冲动,握紧的双手,连指甲也深深掐入r中!

董若兰悻悻然放下调戏的手,心中微恼,暗忖:“等拜了堂,你就是我的人了,今晚进了d房,看我怎么整治你!哼哼,对付男人,我的手段可多了!”

如意算盘打好,董若兰又重新露出洋洋得意的笑脸。

由于是在梨园拜堂,回到京师还要在王府过礼,所以摄政王并没有亲临,礼堂主位上,只坐了齐玉铭的母亲齐芳菲和他的爹爹江雨葶。

人到中年的江雨葶容貌虽然不及儿子,但也是俊美出俗,只是眉宇间含了一层挥不去的y晦。

齐玉铭嫁入王府的真正原因,梨园上下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在凤天国,男人几乎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一旦嫁错了女人,这一生也就完了!

董若兰刁蛮专横,决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江雨葶虽然为儿子痛心难过,却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日日在人前掩泪装欢!

“时辰到,新人准备拜堂!”

申时一刻,喜娘喜郎扶两人站好位置,礼赞便居中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齐玉铭心中暗叹一声,只觉万念俱灰,闭上双眼,对着天地便直直拜了下去……

“且慢——”

突然,大门外传来一声娇喝,紧接着,一个美艳如桃的身影便俏生生地出现在礼堂之上。

“你们且慢拜堂,我家主人有话要说!”

“大胆!来者何人?” 王府恶奴立即跳出来发难。

“哼,狗奴才,本大人的名字你不配知道!”少年头也不回,长袖一甩,竟将那名恶奴整个人甩飞出去,门牙重重磕到墙壁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号角声吹,一队手执长枪,身穿银色软甲的人马迈着整齐的步伐奔进来,分开拥挤的人群,隔出中间一条通道。

跟着,门外进来八名容貌秀丽的红衣女子,手捧各式锦盒,径直走到梨园主人齐芳菲面前,恭敬施礼,齐声道:“我家主人初登宝地,特备下见面薄礼,望请园主笑纳!”

八名女子声音清脆悦耳,在场所有人都留意到,她们只是给梨园主人带来见面礼,而非献给世子成亲的贺礼。

齐芳菲一脸困惑,不知她们口中的主人是何来头,如此排场,居然还出动到军队开路?!

当下谢过,命人收下锦盒。

奉礼毕,八女退至门边,齐齐跪下,朗声呼道:“恭迎主上圣驾!”

呼声未落,六名腰挂弯刀,威风凛凛的青衫少年便走进来,迅速占据了礼堂的各个角落。

然后,又有六名英姿飒爽的佩剑少年,护着当中一名妙龄少女缓步登场,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见这名少女,穿一袭金丝织就的春纱宫装,简单的发髻上缀满了美丽的孔雀翎羽,翎羽外压一圈浑圆莹白的珍珠,翠羽黄衫,说不出的明艳动人!

她容颜清丽绝俗,身姿飘逸轻灵,美地宛如天仙下凡,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贵雍容之气,光彩耀目,令人不敢视!

董若兰见少女打断了自己的婚礼,不禁怒火中烧,大声喝道:“今天是我和世子拜堂的日子,你什么人?竟敢来捣乱?”

少女吟吟一笑,道:“我不是存心来捣乱的,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跟世子说。”

齐玉铭闻言大震,凌珑的声音,他就是死了化成灰也认得!

做梦也想不到凌珑竟会突然出现,他心跳邃乱,双膝发软,差点便要重新跪了下去,幸亏及时撑住身边的喜郎,才不至于当众出洋相!

董若兰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岂有此理!你早不来晚不来,居然选这个时候才出现,不是存心来搅局是什么?”

凌珑微微笑道:“世子早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今日来,正是要阻止你们拜堂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董若兰气地鼻孔生烟,指着凌珑破口大骂道:“我看你是发了失心疯,竟敢跟我作对?你活得不耐烦了么?!”

凌珑笑脸一沉,“好没教养的刁蛮女!雁,去掌嘴!”

“是!”

护在她右首的一名青衫少年跃众而出,也不知他如何动作,只听“啪啪”两声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