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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荣察言观色,将几个人表情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胡大哥说的不错,那胡人乃是游牧民族,马背为生,体格彪悍,居无定所。长期漂泊不仅锻炼了他们的马上技能,也增强了他们的危机感,所以才会战力强悍,不惧生死。我大华军士这些年耽于安逸,开战之初,偶有败绩也是自然的。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随着战事的展开,我大华军民知耻而后勇,逐步锻炼成长,日渐彪悍,用不了几日,就可与胡人一样骑马s箭,并斩杀他们于马下。想想我大华屹立千年,遭遇欺辱何止百次,我们又何曾怕过谁来?各位兄弟可不要妄自菲薄。”

林将军平时嘻嘻哈哈,可说起正事,却是有理有据,胡不归暗自一伸大拇指,同样的话,自我老胡嘴里说出来是动摇了军心,自林将军口中却是激励人心。

几人都是在林将军手下拼杀出来的带兵之将,对林将军的能耐深有所知,见他如此说法,顿时又恢复了几分信心,脸上也露出丝丝笑容。

林晚荣点头道:“胡大哥,杜大哥,你们今日来找我,便是为了看这兵演的么?”

胡不归和杜修元互相望了一眼,同时点头,便把目光期盼的放在了林晚荣身上。

看他们神色,林晚荣哪里还不知道他们意思,微微笑道:“别的先不说吧。三位大哥,还有许震,你们也是李泰将军手下的万户、千户。怎么这兵演之事,却没份参与?”

胡不归道:“林将军你有所不知,我们大军正式开拔之前,日日都会在校场上c练,今天乃是开春的第一次兵演。皇上与诸位王公大臣都来观看。本来我们都是要参加的,只是皇上前些时日派了一人前来辅佐李泰将军,今日李将军便是为了检验这人的能力,才特意举行实兵c练,人马战士皆由这位辅佐的将军选定,李老将军不干涉其中,结果——”胡不归脸上露出一丝赧赧之色,不敢说下去了。

林晚荣笑道:“结果,你们就没被选中?”

胡不归脸上一红,却是猛地抱拳单膝跪了下去,杜修元几人也跟着跪倒在地,一起叫道:“末将愚钝,为将军丢脸了,请将军责罚。”

林晚荣一惊,急急将几人扶起道:“各位大哥快快请起,你们这是做什么?”

待将几人扶起,胡不归叹了口气道:“林将军几日不在军中,有所不知。前些时日那辅佐将军选拔参演将领时,便将我们几位千户、万户一起拉去,参加了一个考试。”

“考试?”林晚荣奇道:“军中还有考试?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胡不归懊恼道:“谁说不是呢?想我老胡拿了一辈子刀,再去拿笔杆子,怎么捉得稳嘛?结果那一场下来,我们弟兄几个,唯有杜兄弟过了关。后来杜兄弟见我们几人失了资格,一怒之下,便也向那辅佐将军发难,结果可好,他也失了资格。”说到这里,他却是感激的看了杜修元一眼。他们两人以前见面就掐,可关键时候,却都是重义气有血气的汉子。

“这是他娘c哪门子的蛋,几位大哥的本事是打仗打出来的,和考试有个p的关系。”林晚荣也是一怒,手下这几位将领的能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没有一个掺水的。

他重重哼了一声道:“许震,你说,是什么考试,哪个鸟蛋出的主意?”

许震急忙躬身道:“回将军,是兵法考试。”

考兵法?林晚荣一愣,我日,这玩意儿谁他妈懂啊,叫老子去考的话,准拿鸭蛋。再说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兵法再强也赶不上兵变来的快。

杜修元苦笑一声道:“这兵法考试照本宣科,胡大哥他们都是带兵出身,皆以自己经验作答,与那兵书出入很大,便被判为不合格。”

扯淡嘛,林晚荣哼了声:“这位辅佐将军是哪里来的?考考考,还考到军营里来了,难道他是考状元出来的?”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好大一条蛇

胡不归等人见林将军发怒,气势甚是不凡,心中有些惴惴,俱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说起这兵法之事,林晚荣虽不精通,不过却有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若是背几篇兵法就能做将军打胜仗的话,那普天之下读了兵书的人,岂不都是百战百胜的将军?

杜修元是几人当中,唯一考试通过的,林晚荣心情平静了一下,问道:“杜大哥,这兵法考试,你觉得如何?”

杜修元摇了摇头道:“兵法结合实战,方有现实意义。此次考察,样式虽是新颖,却是照本宣科,灵活不足,只需记熟了兵书中的文字,就可通过。胡大哥等人常年征战,实战经验丰富,对那论题提出了多种假设,与兵书上大有出入,故被判为了不合格。”

林晚荣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眼神凝视远方,默默思量着什么。

远远行来一匹小白马,原来是李武陵去而复返,他这一趟走得甚远,已穿过了整个演练场,头上、身上满是尘土黄沙,脸上神情却是眉飞色舞,兴奋不已。

“小李子,什么事这么高兴?”林晚荣笑着问道。

李武陵扶住了鞍座,小身板一跃而下,嘻嘻笑着说道:“林三,我方才和爷爷说过了,他特许我参加这军中演练,不过,胡大哥和李大哥你们嘛,就还要等等了——”

林晚荣疑惑的看了身后的胡不归几人一眼,杜修元笑着开口:“是这么一回事,那几日我们被排除在演兵之外,心中着实郁闷,正要找林将军诉苦,却忽然被这小子拦住了。”

“哦,他拦住你们做什么?”见李武陵虎头虎脑,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林晚荣也忍不住的心生喜爱,拍着小李子的头问道。

胡不归大咧咧道:“还能做什么,这小子吹牛呗,他说只要把林将军你拉来,他就有办法让我们参加这演兵,可是现在林将军来了。这小子答应的事,却没一点影子了。”

靠,我来就能让你们参加演习?老子又不是皇帝。金口一开,什么事都能办。这小李子吹牛皮也太玄乎了。

几人虎视眈眈的望着李武陵,对他失信于人深感不满。李武陵得意的笑了一声,说道:“你们着急什么,这不演兵才刚刚开始,机会有的是。你瞧,我不是就可以参加了么?你们稍待一会儿,自然会有人请你们参加。嘿嘿,到时候若是我诺言兑现,你们几个可都答应过我的,小爷也不去别的地方,八大胡同找个最大的院子,挑些最好看的粉头,伺候小爷喝着就行了。”

胡不归许震等人都是不屑哼了一声,对他的话再不相信。林晚荣呵呵一笑,八大胡同里找粉头,这小子口气不小啊,只怕你去了,你这小小童子身就难以保全了。不过李武陵乃是忠良之后,又性格豪爽可爱,倒确实逗人喜欢。

几人都当李武陵所说乃是玩笑,也没当回事情,看那沙场厮杀正觉来劲,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放眼望去,几匹快马穿过演练掀起的漫漫黄沙,穿越步营方阵,正往这边飞奔而来。

胡不归最是心急,看了一眼,顿时兴奋道:“是李泰将军来了。”

那前面一匹马上端坐一位威武雄壮的老将军,铜盔铁甲,手执长枪,纵马如飞,往此处疾驰而来,正是那日将林晚荣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李泰大将军。

这老头来干什么?我和他不是谈崩了么?望见旁边李武陵小脸上露出的得意的微笑,林晚荣深感疑惑。

李泰身边却还跟着一匹神态俊逸的白马,马背上坐一位女骑士,一袭白纱蒙面,看不清面容,那身形却甚是曼妙,快马跟在李泰身后,骑术殊是不弱,只是那白纱上已笼罩了一层浓浓的灰尘。

“小子林三,见过李将军。老将军别来无恙啊。”见李泰下了马,林晚荣笑着迎上前去道。

李泰看他一眼,脸色肃穆的哼道:“沙场之上,军纪严肃,不得喧哗,你这样嘻嘻哈哈,成何体统,哪里还有个军士的样子。”他久经沙场,浑身自有一股杀人无数的威严气势,脸色一板,更是叫人心惊。

我已经不是当兵的了,老头,林晚荣心里暗叫一声,哭笑不得。这李老将军大概是统兵统惯了,看见一个人,都要以手下兵士的要求对待之。林晚荣口上花花,但是对这铁血衷肠的一代名将是发自心眼里的尊敬,挨了他训斥,便老老实实地点头称是,不去反驳,看的胡不归等人暗自称奇。天生一物降一物,天不怕的不怕的林将军,连徐渭大人也镇他不住,在李老将军面前却是如此乖巧。

“见过将军。”胡不归等人皆是李泰手下的将领,见了统帅可不敢像林晚荣那样随便,齐齐抱拳恭敬喝道。

李泰微一点头,手按佩刀,目光却是落在林晚荣身上道:“林三,听说你主动请缨,要参加这沙场兵演,是也不是?”

什么?林晚荣嘴巴张得大大,靠,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没见我穿这么休闲,参加什么军演,你玩我吧。

胡不归等人先是一愣,接着又是齐齐欣喜的看着林晚荣,原来林将军隐藏的还有这一手,好家伙,他可真沉着冷静啊,愣是没看出一点破绽来。

“老将军,我何时说过?你是不是听错了?”林晚荣急急叫道。

李泰威严道:“胡说,老夫怎么可能听错。是武陵方才亲自禀报,说你愿意带军参与兵演。来一场实战演练。我这才匆匆赶过来的。你莫非是反悔了?这可是军中,绝无戏言。”

林晚荣惊骇的看了李武陵一眼,却见那小子得意洋洋的望了胡不归几人一眼,脸上的神情要多神气便有多神气。

杜修元等人总算知道李武陵对林将军的用意了,这一招赶鸭子上架、催母猪上树,实在用的太妙了,小李子年纪轻轻,便有此手腕机谋,实在是将门虎子,名不虚传。

林晚荣狠狠瞪了李武陵一眼。难怪这小李子说只要我一来,他便有办法让胡不归等人参加演练,原来是拿我做诱饵。

李泰见他犹豫不决。便大声道:“军中一刻可误国。林三,快说你到底是怎么决定?”他威严十足。故意给林三施加了压力,他就范。

要命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来个实战演练。这不是摆明了y我嘛。望见胡不归等人祈求的眼神,林晚荣咬咬牙。妈的,不就是个演习么,我林三哥怕过谁来,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哼道:“好,我来。”

李泰眼中浮起一丝笑意,却是及时的隐藏起来了,对身边跟着的那女子道:“芷晴丫头,他们两人是个如何分派,你来说说吧。”

芷晴丫头?我靠,难怪看着眼熟呢,原来是徐丫头,小样,蒙个面纱,穿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他笑嘻嘻一抱拳道:“原来是徐小姐啊,啧啧,愣是没有看出来,你这不露脸,比露脸还要好看啊。”

“胡说。”李武陵反驳道:“徐姑姑露脸比不露脸好看百倍。”他语出挚诚,还没反应到已经上了林三的当,胡不归等人拼命的忍住笑,真是现世报还得快,这小李子方才暗算林将军,转眼便被他打回来了。

这人话里处处是机关,徐芷晴哼了一声,微笑道:“今日演兵,风沙大,小女子体质孱弱,才覆盖了面容,林将军勿怪。虽是你主动要求加入,但这沙场上的兵马你却不能调动,其他随你挑选。”

胡不归等人顿时磨拳擦掌,嘿嘿直笑,对李武陵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请他逛八大胡同的事算是定下来了。李武陵也眼巴巴的瞅着林晚荣,他是编外人员唯有林将军点头了,方能充作一卒。

林晚荣微微一叹,苦脸道:“精通兵法的精兵强将,已经被那位辅佐将军大人挑走了,我只好选择这些自学成才的野将军了,唉,真不公平。哦,顺便问一句,徐小姐,那位辅佐将军举办的军中考试,徐小姐你看了么?”

徐芷晴微微摇头道:“我也是昨日才知,略微扫了一眼。”

林晚荣嘻嘻一笑道:“不知要是徐小姐去考的话,结果会如何?”

徐芷晴自信道:“那兵法之书,孙子、六韬我皆通读,若是以此中命题,芷晴自信无人可以难倒。”

林晚荣竖起大拇指道:“牛!这样说来,徐小姐通读兵书、博学多才,打起仗来自然是天下第一的名将了。”

徐芷晴聪明绝顶,哪能不知他心思,笑着道:“兵法之书,乃是成于实战,化于书本,是祖宗的心血所得,有极大的参考价值。”她微微一停顿道:“但是时代变迁,环境改变,兵法也要随之调整变化,切不可盲信书本,照本宣科。”

这话一说,胡不归等人顿时听得舒坦。李泰是久经沙场的老帅,对兵法的运用自是不用言说,他看了林晚荣一眼,满含深意的道:“林三,照你看来,这兵法与实战,又有何关联呢?”

林晚荣嘿嘿一笑道:“兵法是祖宗留下来的聪明智慧的结晶,宝贵无比,也是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学习的最好范本。我们要学兵法没错,不过,学习的方法却大有不同,兵法不是读书、考状元、写八股,他是一门深奥的理论。兵者,诡道,时间变了,地点变了,战法也要相应改变。可以说,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错误的兵法,而只是有人在错误的时机使用了它。说的简单点,就好比我们读书识字一样,读书识字人人都会。可是要来做出千古绝句。那就没有几个人做的来了。这兵法人人可学,要说考试,他们也肯定个个满分,但古往今来,能成一代名将的又有几个?所以说,兵法只是一门基础,可以深入研习,却不能以对错论之。将兵法融于实战,且战且学,且学且战。只有融会贯通了,这才是真正的无敌。”

李泰抚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是飞快的抹去了,脸上又恢复了那肃重的神色道:“这兵法考试,乃是我帐中偏将军为选拔兵演将领而特地举办。此次演练是以他为主,本帅概不c手,你多说也是无用,都是些嘴皮子功夫。这实战兵演,有本事,你便在战场上打败他。”

既然开了头,就退缩不得了,林晚荣也不知那辅佐李泰的偏将是谁,又接近于实战,这就是一场的的道道的遭遇战了,林晚荣心里怦怦直跳,却也更觉刺激。

胡不归等人早已飞速退下换盔甲去了,李泰看了林晚荣一眼,眼中露出一丝期许之色道:“林三,这一仗你好好打,会有你的好处的。”

李泰虽与他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每次都是神色严肃,不苟言笑,眼前这般和蔼倒是少见。

林晚荣摇摇头,脸色淡淡道:“好处什么的,我就不要了——你别不信,我林三还很少有不贪便宜的时候,可要真说了的话,就一定做的到。老将军,我跟你说过实话,我林某人胸无大志,随遇而安,可遇到难事,却也从来没有趴下过。今日之所以搅到这里面,我是不想看着胡大哥、李大哥他们埋没了,他们都是有勇有谋的铁血男儿,又有为国效命的雄心壮志,若是他们埋没了,我林三赚再多的钱,娶再多的老婆,也是心里难安。”

徐芷晴听在耳里,却是有点感动又有点好笑。这人也不知是怎么练出的本事,明明是动人的豪言壮语,却总在最后一句让人岔气。

李泰经历风霜,看人早已经练就了火眼金睛,见了他的神色,终是露出了一丝微笑:徐渭说的不错,这林三就是个外面痞,心里热。剥去了他身上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壳子,他就是一条血性的好汉。

李泰笑着道:“你这小子,当我是老糊涂么?谁是金子,谁是沙子,老夫自然看的一清二楚,你就放心吧。今日叫你好好打上一仗,多显些本事,自然对你有好处。”

“什么好处?一万两银子么?”发完血性发s性,林三脸上习惯性的泛起一丝贱笑,徐芷晴看的直摇头——方才那个林三,一定是被灵魂附了体,眼前这个才是真的。

李泰虽是不苟言笑,听了他的话,却也一乐,这小子还真是有性格。

“什么银子?”李泰板起脸道:“比银子重要多了。你看,那是什么——”

老将军遥遥一指,林晚荣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却见最远处那演练进攻的城墙之上,却是飘满了纷飞的黄色大旗,旗上绣的是张牙舞爪的一条扁长的动物。

“好大一条蛇!”林晚荣惊叹道。

众人闻听他言,顿时目瞪口呆,言语不得。胡不归等人惊骇的互相望了一眼,林将军不是脑子烧坏了吧。徐芷晴手握小拳头,小脸涨的通红,娇躯轻轻颤抖,拼命的忍住了笑。

连那沉着无比的李泰,也是额上青筋根根爆起,冷汗簌簌流下,声音颤抖着道:“林三,你说那是什么?”

“好大一条金蛇。”林晚荣点点头,言之凿凿的道。

“完了,今天这仗打不赢了。”李武陵垂头丧气的道,摊上这么个主帅,能打赢的话,那就没天理了。

“人,不能无知到这个地步。”李泰惊叹道:“老夫活了一甲子,能把金龙认成金蛇的,林三,你堪称古今中外第一人。”

金龙?林晚荣大吃一惊,再细细看去,却原来是那旗帜迎风飘展,褶皱的将那龙爪隐在了边角,若不看的仔细,那便是一条大蛇。

老子够无知的,林晚荣抹了把额头冷汗,金龙旗现,那城楼上来的,不就是——“皇帝?”林晚荣一惊,却是跳了起来大声道。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总算这孩子还没傻到家啊,知道这金龙乃是帝王家的象征,但愿他下次不会再把它认成“好大一条蛇”。

林晚荣心中急跳,若来的真是皇帝的话,那岂不是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我老丈人?

金龙旗飘展中,一顶銮驾升起在那城楼之上,无数的侍卫随从环绕林立,将御驾团团围住。沙场上正在c练的士兵,无论是站着的、跑着的、趴着的、爬着的,皆都起身躬立,接着便是数万人一起下跪叩首:“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万人一起下跪喊万岁,啧啧,这场面,还真没见过。林晚荣站在马鞍边,趁着其他人等都在向皇帝磕头的功夫,睁大了眼睛往那龙椅上的皇帝看去。两边相距甚远,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头戴翼善冠,身着金黄龙袍的身影,却是看不清面容,也不知道这个皇帝老丈人长得什么模样,和青璇像不像。

心里正做着美梦,却见下跪的李泰和徐芷晴等人都已站起,想来是皇帝喊了平身。林晚荣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膝上尘土,徐芷晴抬起头,玉颜虽是蒙在轻纱中,眼中却是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什么。

“这下你清楚了吧。”李泰对林晚荣点头道:“今天只要你好好表现一番,让皇上记住了你,今后的前程就不可限量了。”

林晚荣想起前些日子找徐渭说过的话,要进宫寻找青璇,别无他法,只有等这皇帝开了金口才有可能。正愁着怎么见着皇帝呢,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就碰到了这么一个机会,真是择日不如撞日,为了青璇,今天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李泰赶着去见驾,剩余的事情便由徐芷晴来安排。徐芷晴学究天人,曾数度上过战场与胡人谋斗,乃是真正的巾帼英雄,不仅是李泰名义上的儿媳妇,更是这大华数十万北征将士的军师。

“徐小姐,今日这仗要如何打?可有什么约束么?”林晚荣正经问道。他现在的心情已经从要我打变成我要打了,说话间少了几分顽劣,多了些正经味道。

“双方各有千人,三局为限,一切都贴近实战,不论手段,不论计谋,只论结果。”徐芷晴眼中放出镇定的光芒,淡淡说道。

胡不归等人早已换了盔甲,威风凛凛的率领兵马赶了过来。林晚荣点点头,贴近实战,不论手段,这两点说的太好了,打的就是这样的仗。

面对着手下兵强马壮的数千人,林晚荣由衷的欣慰,个个都壮得像牛犊子似的,老胡和老杜把老子的兵练得不错。这里面绝大部分是熟悉地面孔,都是跟随他征战山东的老兵,其中还有许多是剿杀白莲第一勇士时,血战一夜幸存下来的精锐,忠诚度和战力绝无问题。

林晚荣手掌微微弯曲了几下,心里泛起淡淡的激动,平抑了一下心情,面对生死兄弟,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他微微一笑道:“我叫林三,有谁忘了我么?”

数千兵士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当日的杂牌粮草兵,如今早已成为了精锐中的精锐,望见诙谐幽默却又勇猛顽强的林将军重新站在眼前,许多人顿时忆起了昔日生死相与、患难与共的情形,眼中泛起了淡淡的泪花。

林晚荣挥挥手,似是漫不经心道:“准备好了么?”

“杀——”数千兵士一起发出一声整齐有力的呐喊,直将天地,都惊动了几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彪悍的白袍小将

城楼之上,旌旗招展,侍卫宫女层层环绕,戒备森严。临近城墙处高高架起一座銮驾,大黄的銮帐随风飘舞,正中处摆着一张巨大的镶金宝座,座上垫着一块金黄丝缎,四边团团雕刻着神色各异、五彩缤纷的金龙,个个张牙舞爪,气势非凡。

龙椅上端坐着一个神态威严、脸色略带苍白的老者,身着一身缎黄龙袍,袍子上绣着五爪金龙,脸上虽是带笑,眼中却s出点点的寒光,不怒自威,气势凌人,目光所到之处,无人敢与他相对。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台下壁立的群臣见皇帝神态威严,不言不语,皆是心中一凛,一齐拜倒在地,无人敢看皇帝一眼,唯恐亵渎了天颜。

望着跪伏在地上的群臣,皇帝脸色不变,点点头道:“众卿平身吧。”

“谢皇上。”群臣急忙叩头起身。

位列群臣左侧之首的,乃是当日林晚荣在桃园中巧遇的诚王,这诚王身躯比皇帝还要魁梧几分,脸上带着丝丝微笑,与威严的皇帝相比,更显得和蔼可亲。右侧众臣,打头的却是户部尚书徐渭,以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站在这里是众望所归,无可厚非。

见众人忐忑,皇帝却是微微一笑,开口道:“听说,相国寺的牡丹开了,昨日的赏花会,朕因国事耽于宫中。抽不出功夫。众位爱卿都去看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吱声,今日明明是来看这沙场点兵的,怎么皇上开口不提兵事,反而先是提到了那赏花会?相国寺的赏花会虽然远近闻名,却没必要拿到朝中来说吧,皇上是什么意思呢?

“徐爱卿,你是天下第一的学士,文采风流,昨日那赏花会你去了么?”见诸位大臣无人发言,皇帝便对徐渭问道。

徐渭急忙出列,躬身道:“臣前日与李老将军把酒言欢,一宿宿醉,未来得及赶赴赏花会,心中也甚是遗憾。不过微臣听说,诚王爷昨日莅临相国寺,赏花论佛,与民同乐,百姓风评甚佳。”

“哦?”皇帝惊奇的看了诚王一眼,笑道:“王兄倒好兴致,那相国寺赏花会如何?可有什么好玩的?”

诚王恭谨道:“禀皇上。昨日相国寺中牡丹怒放,桃李芬芳,香飘万里,美不堪言,百姓安居,共赏春色,正是天降祥瑞,佑我大华。预兆皇上龙体康健,江山万年,我大华必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帝轻轻咳嗽了一声,脸色微微苍白,点头道:“龙体康健?很好,很好。若照王兄这样说来,这百花竞放,倒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众臣顿时溢美之词不绝,阿谀奉承,歌功颂德,听得徐渭直皱眉头。那诚王仅是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看起来甚是稳健。

耳听众人奉承不已,皇帝面色不变,接道:“相国寺我是好久没有去过了,朕昔年尚在潜邸之时,曾在那里遇过一回刺客,还受了伤,幸得神灵庇护,才能安然无恙。后来父皇在寺中养病,传了圣旨,谕朕继承大宝,说起来,相国寺也算是朕的福地了。”皇帝似是自言自语,诚王低头不语,脸色平静,似是在听一段与他不相干的故事。

“相国寺人杰地灵,是个讲佛法的地方,自有神灵照应,容不得什么丑事。住持大师慧空禅师,修行有为,道行高深,昔年父皇殡天的时候,便是在那里念的佛经。父皇他老人家生前嘱咐我爱护子民,善待众生,屈指算来,竟已二十余年,忆起他老人家地音容笑貌,历历尽在眼前。王兄,来日若是得空,朕便与你一起,再去为父皇诵上一宿的佛经,聊表我等子孙的思慕之情。”皇帝对诚王说道。

诚王眼神闪烁,躬身道:“臣弟谨尊圣誉。臣弟也和皇上一样,思慕圣颜,激动难已。”

众人听皇上提起往事,又是遇刺,又是继承大宝的,顿时有些心惊。再听他提到先皇殡天,又提起相国寺的佛经,心中更是惴惴。帝王心思最难揣摩,金殿之上绝不会说些无用之事,这话里定是大有深意。只是皇帝今日提起的这几件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又想说什么?

众臣虽是揣度皇帝心思的高手,但面对这样地迷案,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除了少数几人,无人能解其中滋味。

皇帝似是醒悟了,笑道:“此乃是朕思慕父皇,感慨而言,诸位听听也就算了。”他脸色一转,肃容道:“今日乃是李泰大军演兵之时,我大华饱受胡人s扰多年,此次李泰远征,便是为了一劳永逸击溃强敌。如今相国寺中天降祥兆,我大华百万雄师,金戈铁马,必能奋勇直前,血战歼敌,建立不世功勋,保我大华江山万年。”

“金戈铁马,奋勇直前,建功立业,江山万年。”群臣一起高呼道。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喝道:“李泰,今日这沙场点兵,你是如何安排的?”

方才拍马赶来的李泰急急出列道:“禀皇上,今日这沙场点兵乃是实战检验,由两位将军捉对厮杀,不论手段,不论计谋,三局定输赢。”

“哦?”皇帝微微一笑道:“三局定输赢?倒有些看头。这二人都是你手下的将领么?”

“禀皇上,其中一人乃是皇上前些时日委给老臣的帐中副将。”

李泰抱拳挺胸答道,他须发皆白,虎目微张,气势十足,虽是年事已高,却叫人不敢小觑。

皇帝脸上浮起一丝笑容,点点头道:“是他啊?如此甚好。李老将军劳苦功高,世代中良,如此年纪还要上阵为我大华再建新功,朕心中虽感欣慰,却又深有愧疚。如果有些年轻人能够给将军打打下手,分担些重任,让老将军少c劳几分,你就让他们去做吧。这也是朕体贴将军的一片心意,还望老将军善待之。”

“谢皇上厚爱。”李泰感激抱拳道。

“那另外一人呢?也是你军中的将领?”皇帝接着问道。

“另外一人?”李泰微一沉吟,摇摇头道:“他非是老臣手下大将,乃是徐渭大人亲自推荐,不过说来,也不是外人。”

皇帝看了徐渭一眼,徐渭急忙抱拳道:“禀皇上,臣在山东剿灭白莲时,这人是我手下右路大军统帅,率领千余杂牌粮草兵,于微山湖上击毙白莲第一勇士,后又一鼓作气擒下白莲圣王陆坎离、取下济宁城,论起剿灭白莲的功劳,他是首功。”

皇帝点头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他便是你说的那位立了大功却不贪犒赏、不求扬名的无名英雄么?若真是他,倒叫朕好生期待呢。”

“正是此人。”徐渭恭谨道:“此人性格与众不同,虽有绝世之才,却外表j猾、不计人言,游戏于风尘之中,正应了大隐隐于市这句老话。他对兵事颇有见解,可谓处处惊人,却又不愿从军。此次是微臣使了些手段,请李老将军的爱孙做了一出好戏,才请了他出来。今日实兵对抗的另一方,便是此人。”

若是林晚荣在此,听闻这一切皆是徐渭安排的,怕是早就暴跳如雷了,你这老头,又y了我一次。

徐渭是什么样的人物,才学无人能比,眼光也老辣狠毒。听他如此推荐这位“奇人”,群臣纷纷议论起来,就连那沉稳的诚王也双目微启,眼中神光湛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大笑道:“听你说来,这人竟是大才了,他在哪里?朕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说话间,皇帝却是起身下了龙榻,急急向城墙边上奔去,一众宫中内侍急忙扶住了他,銮驾也向前移动,众臣跟随在皇帝身后,往墙边涌去,争相一睹那奇人的容貌。

“老臣斗胆,请求皇上一事。”徐渭一闪身,拦在了驾前,躬身说道。

皇帝急切道:“徐爱卿,你是吊朕的胃口吗?有什么事,便快快说来。”

徐渭苦笑道:“非是微臣吊皇上胃口。只是这奇人做事向来不拘小节,风格出位大胆,天下几无他不敢做之事。稍待一会儿地实兵对战,老臣不敢保证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在他身上,一切皆有可能,发生了何事都属正常,老朽特请皇上和诸位同僚注意此事,勿要责怪与他。”

皇帝意味深长的一笑,话里有话道:“这算何事,凡是奇人,必有奇行。今日实兵之战,既是贴近于战,便无不能之事,处处都有意外,不管他有何作为,朕都赦免他无罪。”

皇帝似乎对这奇人甚感兴趣,话一说完便迫不及待的靠近了墙边,向远方眺望起来。

那远处约有一千多兵丁,兵强马壮,气势雄伟,皇帝微微遥望了一阵,指着那阵中一人道:“徐爱卿,那阵中的白袍小将,便是你说的无名英雄,市井奇人么?”

“白袍小将?”徐渭也是一愣,什么时候多了个穿白袍子的?他急急跟到皇帝身前,向远处望去,只见那新开来的军中,一片土黄色的盔甲中,却有一人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来回奔走,气势凛凛,很是拉风。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看那s包的样子,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好一个白袍小将林三,徐渭深深一笑,心中越发的期待起来。

“你知道你的对手是谁吗?”徐小姐见林三气势非凡,心中也是微微一震,旋即问道。

“这是一场遭遇战,对手是谁并不重要,我相信我手下的弟兄们。”林晚荣大义凛然的说道,旋即却是神奇的变出一个笑脸:“唉,徐小姐,这话你可不要当真啊,这就是场面上的话,走走过场、喊喊口号而已——对面那家伙是谁啊,如此不知死活?”

他气势变了又变,叫人看不明白,徐小姐心中好笑,不上战场,还真不知道谁不知死活呢。

“对面那位是皇上前些时日派到李将军帐中做副将的辅佐将军,我也是昨日初见,说起来,你也认识。”徐芷晴神秘一笑道。

“我也认识?”林晚荣奇道:“不会真地是那个什么状元吧?”

徐芷晴点点头道:“正是苏状元。你可不要小看了他,他熟读兵书,阵法熟练,胸有万千丘壑。近些时日在军中c练的阵型有模有样,李将军也赞他练阵有方。”

真的是苏状元?靠,那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玩了笔杆子玩枪杆子,简直就是文武全才。林晚荣微微一笑道:“谢徐小姐提供这样重要的信息,不过他遇上我,那就是他倒霉了。我林三在山东打仗的时候,手下弟兄们送我一个绰号,叫做心有千千结,日用万万套。哦,日用万万套这几个字,你懂么,徐小姐?”

徐芷晴见他脸上笑得y荡,就知准不是什么好话,美目嗔他一眼,便当作没听见他的话般,略过了。

“请将军训示。”胡不归走过来大声道。林晚荣点点头,瞥了自己身上一眼,手下兄弟们都穿的威风凛凛了,他地行头还没置办整齐呢。

“你不用穿盔甲么?”见林三手下兵马集合齐全,却唯有他这统帅一身便装没个正经,徐芷晴忍不住眉头一皱,轻声问道。

“我没有盔甲。”林晚荣嘻嘻一笑。转身喝道:“许震,取我战袍来。”

“得令!”许震催马上前,勒住马缰,双手恭敬送上一套行头。徐小姐略扫一眼,却见是一件白色的披风,和一件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破羽毛扇。

林晚荣将那披风套上,轻轻一抖,便猎猎作响甚是威风。他手执羽毛小扇,微微摇了两下,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徐小姐,你看我这身行头怎么样?是像常山之龙,诸葛之亮,还是应梦贤臣?”

“什么常山之龙、诸葛之亮、应梦贤臣?”徐小姐微一摇头,这人说话古里古怪,叫人听不懂。林晚荣肤色本就甚黑,这一做白袍小将打扮,却是煤渣上敷了点点白雪,望着甚是显眼。徐芷晴忍住笑道:“你准备好了么?”

汗,林晚荣这才想起,这个世界没有赵云和诸葛亮,更没有《说唐传》和薛仁贵,自然没人认出这身行头,难怪方才嘱咐许震去办的时候,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妈的,老子本来还准备上演一场“白袍小将”与“应梦贤臣”的好戏,这下却是成了笑柄,这作秀太他妈失败了。

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林晚荣在数千将士阵前来回走了一圈,目光扫处,见众兵士脸上满是期待之色,林晚荣羽扇轻摇,微微一笑道:“诸位兄弟,知道我们这是要干什么吗?”

“兵演!”众人齐声答道。

“嘶——”林晚荣身前一匹黑马前蹄跃起,却原来是林晚荣一刀把击在了马p股上,黑马长长地嘶鸣压住了众人的声音,林晚荣目露凶光,恶狠狠的大声喊道:“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兵演!”众人又是一起喝道。

“嘶——”又是一阵惊鸣,接着一股血光升起,冲起数尺来高,嘶鸣声噶然而止,那战马的头颅与身体刹那分开,却是林将军手起刀落,见了血气。

“演习?这是演习吗?”林晚荣手持长刀,刀尖上滴滴血渍顺序滴下,他双目赤红,杀气腾腾的道:“军人的字典里找不到演习两个字,这是战争,是你死我活,明白吗?”

见了血光,经历了血战的老兵瞬间惊醒,浑身血y,顿时明白了林将军地意思。林晚荣目光平缓,面无表情道:“我再问一次,我们要做什么?”

“你死我活!”众人长刀出鞘,一股惊天的杀气瞬间迸发出来。

林晚荣身后的杜修元几人看的心惊胆颤,推演如实兵虽是没错,可这毕竟是演习,要照林将军这个打法,那是真的要拼起来的。

唯有胡不归和李武陵看的心旷神怡,李武陵浑身热血,大叫道:“打他乃乃的。”

胡不归咧开大嘴,舔舔干涩地嘴唇道:“对了,仗就是要这样打,兵是在战斗中杀出来的,不是平日里花拳绣腿练出来的。”

杜修元忧心道:“胡大哥,照林将军这样打,会不会出事?”

胡不归摇头道:“怕个鸟蛋,全军之中除了林将军一人,其他人手中的兵器皆是枪无枪头,刀无开封,顶多是摔个断胳膊断腿、挨几棒子肺腑出血,死不了几个人的。胡人战力强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族内尚武,崇拜强者,内部争斗不断,这才有了如今的实力。”

杜修元摇头道:“这一拼杀,纵是死不了几个人,但那伤损却是大大的增多了,会不会引起对方军士的哗变?别忘了,上面还有皇上和各位大人盯着呢。”

胡不归眼睛一瞪:“书呆子,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是实战,不是演习,我老胡最佩服林将军的就是这一点,军人字典里没有演习两个字。胡人会因为皇上和各位大人在旁边盯着,就对你手下留情?叫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