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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雪夜-章柒

开门踏进去,就看见埃端着满盘用过的餐点下楼,菲席不等他行礼,顾自与他擦身而过,直走到荼靡门口为止。

大步跨了进去,直到站在荼靡面前为止,看着她错愕,下意识想起身行礼时,菲席皱起眉头,几乎是同时的,影悄然现身制止住她行礼的举动,在确认她明了狂皇意思时,再度消失。

就这麽盯着她看,久到让人以为狂皇不会开口时,菲席才淡淡问了句:「他的?」

瞬间紧抓着裙摆,荼靡犹豫了很久,低首承认:「是。」

蹲下身子,狂皇以非常温柔的姿态轻轻抚m她隆起的腹部,口气却很冰冷:「这种时候,我真想杀了你!」

浑身一僵,荼靡在下一刻软下身段,轻声叹息,「这个时候,我也很想杀了自己。」偏偏这样的玩笑开得太厉害,注定她逃不了。

倏地拉开一抹微笑,菲席笑得彷佛最至高无上的暗皇一般的笑容,那样的温和优雅,不染风月,轻声地道:「我原谅你,因为那是他的孩子。」

再也不看她一眼,就这麽踩着高傲的步伐下楼离去,却在踏出门以前,缓声向埃以及亚尔萨斯低声交代:「你们都必须好好照顾她,孩子,孩子不能有一丝闪失!」带着不容怀疑拒绝的气势,再次转身离开。

兀自松了口气,以为暂时没事的亚尔萨斯示意埃进屋照顾,自己则跟着菲席的脚步离开,谁都没发现,荼靡在狂皇离开那一霎那苍白的脸色,异常难看。

「埃……」压抑着痛楚呼唤埃,她忍着自腹部传来一波比一波更为剧烈的刺痛:「带我,带我去,肚子,肚子好痛……」为了怕有丝毫不妥,她自有孕以来不曾关掉痛觉,没想到现在感受这麽清晰,就好像真的要撕裂一般的剧烈疼痛着。

「小姐,撑着点,会没事的……」慌张抱起她,埃拼了命的往外冲,却在走出家门口时,让她用力扯住。

「不要,不要让人知道……」死白的脸色还没喘过气来,第一次在那张空白的脸上看见恐惧:「流血了……」

几滴殷红的鲜血顺着大腿间,慢慢滴在地上,艳红的让人怵目惊心:「小姐!」埃正慌,没想到下一秒怀里的人已落入灭手上。

「影!」灭朝空无一人的地方大喊,马上现出一人,「会医术的那个呢?」在影伸手比了个五之後,他知道正好找到人了。

交情归交情,没有钱,怎麽说,影哪有那个道理替惹狂皇不悦的人医治?

「救人!」没有第二句话,灭看着怀里的人微微喘气,整张脸不停冒汗,脸色有些紧张。

岂料影在检视过後,没有动作,反倒起身离开:「无法医治,堕天已不在范围内,何况是不完全的堕天,太多变数,有风险。」言意之下,只剩下亚尔萨斯可以救人。

挣扎着起身,荼靡下达了指令,自我关闭痛觉之後,苍白着脸起身,一把压了x口的银焰,在火焰燃烧完全以後,再也撑不住地昏厥过去,让灭一把抱住。

不一会,就看有个男人抱着仪器,衣服扣的歪斜,一脸担忧的跑了过来:「怎麽了?」

「出血。」

没多看他一眼,亚尔萨斯示意他将人抱至屋里,小心的放置在床上:「把她衣服解开!」转身将仪器装置好,回身眼也不眨地将一支又一支的银针刺入毫无血色的肌肤里。

「开启替代模式,密码无限制,启动。」对着荼靡这样命令,而後看见那副毫无生气的躯体睁开空洞的眼睛,甜美的嗓音完全冰冷:「亚尔萨斯医生,日安。」

「评估自体状况,程度j确。」一边c作复杂的仪器,一边下指令,亚尔萨斯将显像器贴上隆起的腹部,仔细看着里面的情形,皱起眉头满脸烦躁。

「j神不稳,胎动紊乱,下腹痉孪x疼痛。」乖巧的回答问题,荼靡挂着虚假的微笑,像是现在身上一切皆与她无关一般:「医生,死了就死了,启动重来不好吗?」

原本夹杂着看见亚尔萨斯时的不悦,以及对荼靡的担忧而烦躁不已的灭,在听闻此番发言时,忍不住选择想走至外头静静。

岂料被替代模式给叫住:「你,我记得你。」高兴的如同欢悦的孩童一般,脸上的笑却没有人x:「你要去哪儿了呢?幻影骑士长。」

「有亚尔萨斯照顾你就够了。」尽可能保持平静,灭再次转身想走,却又被打断。

「胚胎分析结果,dna与你相符,人类,是如此对待孕育自己胎儿的母体吗?」甜美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抱持最单纯疑惑显得更加残忍,「与输入资讯不相配。」

马的,这个变态医生!装作没听见,快步离开这个鬼地方,灭深怕自己下一秒忍不住作了医生,让他直接晋升死人。

而迳自忙着急救的亚尔萨斯没怎麽多注意到这无心c柳的意外,顾自埋下更多仪器线路,注s药剂。

***

一阵忙乱之後,荼靡重新被安置在柔软的床铺上,盖着松软被子的披散着发的脸,看起来很脆弱,两个男人各据一边,就这麽沉默着。

「骑士长大老远跑来做什麽?」烦躁的想抽g菸,亚尔萨斯才想起有孕妇,撇撇嘴,把伸进口袋的手放下。

本想无视他,灭想了会儿,还是问出口:「她怎麽样?」

本还想风凉几句,在看了眼荼靡之後,亚尔萨斯咂了咂嘴,有些担忧:「很不好,感觉胎儿很容易掉,这具身体本就不是纯粹的堕天,死而复生的躯壳本来就脆弱,更何况要符合黑帝斯骑士的体能要求,取舍间,这本来就不是她被预计要做的事情,所以……」

「有没有救说重点。」懒得再说客套话,灭直接跳到问题点。

吸了口气,亚尔萨斯抱着仪器往外走,更乾脆的给他三个字:「不知道。」

「只能观察,随时注意,没别的法子。」要回家,才想起家里还放着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亚尔萨斯头大的刺痛抽搐。

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灭神色复杂的盯着沉睡中的女人,烦躁到几乎想杀人。

这样矛盾的自己,这个愚蠢的女人,以及帮着她伤害自己的男人,该死!全都该死。

看着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灭觉得自己无法原谅那个变态的医生,也无法原谅作贱自己的她,明明不需如此,为什麽她就是看不透呢?非得藉着这种藉口来把事情弄拧?

彷佛是感觉到他螫人的视线,荼靡动了动黑色的羽睫,虚弱的张开眼,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麽?」

「我不知道。」沉默,而後诚实回答,带着烦躁的语气,灭就这麽与她对望。

无奈的叹息,荼靡觉得疲倦到无法支撑下去:「天晚了,你先去吃饭好吗?」明明这麽努力想划开距离,为什麽这麽困难?

「我没有胃口。」神态平静,灭一口回绝。

看着他,荼靡有些担忧:「我担心你。」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我们如何走下去?

「更多人担心你。」

微微苦笑,荼靡像是感到有些冷地想拉起棉被:「我,我食言了,本来,本来想……」

「没关系,你先养好身体要紧。」顺手帮她将被子盖实了,灭很平静的看着她。

不在说话,荼靡有些疲累的阖上眼,迷蒙的睡去,「你回去吧!我没事。」

「等你睡着,我就离开。」

每一个人,都在说谎。荼靡想说些什麽,终究沉沉睡去,小巧的脸映着屋外昏暗光线,有些哀伤。

就这麽过了许久,正当灭以为她熟睡时,她却轻声叫唤自己名字:「灭。」良久,没有下文。

以为是梦话,灭不以为意的靠回椅子,她却低低的哭泣着:「灭,对不起……对不起……」在梦里带了像是积累一辈子的愧疚。

无声纠结了神情,灭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思考这些事情,静静等待接班的人出现。

最後,在埃出现以後,他悄然离开,身影一如被骇到般仓促。

在他离开以後张开眼,冰凉如水的眼里,一片寂然,荼靡望着埃:「连个安生的地方,都没有,埃。」

做不到爱我,为什麽还不放过呢?这样纠缠在一起,一直到我们之中有人死去为止吗?

你、我、她、他,这要怎麽解开?痛苦的阖上眼,蜷缩着护住肚子,也只剩下孩子,只剩下如此了……

你怎麽来?你来做什麽?重复这这样的问题,然後得到一个一个割裂自己的答案,亲爱的,为什麽只对我残忍?蜿蜒着泪,荼靡突然痛恨起软弱的自己,以及这些加诸在自己身上,无法挣脱的枷锁。

给我一个指令,我只需要忘记你,那可不可以比较好过?如果只剩下指令,是不是会愉快地将日子过下去?

***

挺着肚子,荼靡眼也不眨的将规定好的东西全都吃下,小巧的脸比从前更加缺乏情绪:「埃,昨天做好的怀表,帮我拿去上油,把时间调好再给我吧。」

「是,小姐。」

才这麽闲聊着,从屋外走进的人也比往昔更加深沉,单框眼镜遮不住日益勃发的萧狂:「看诊时间到了。」

「是,父亲。」

看着她的温顺,亚尔萨斯冷冷笑着:「怎麽?我的猫咪,一天比一天更乖?」看着那张缺乏表情的脸,他有种扭曲的愤怒,「没有本事,只好乖乖听命於人?」

「没有。」没什麽反应,荼靡一如一泓平静的深水,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麽。

听闻她如此回答,神色更冷地扯着她,亚尔萨斯拖了便走,一直到房内时才停下脚步,却一把被挣脱,她开始冲进浴室乾呕了起来。

手轻缓扶着她,亚尔萨斯一脸闷气:「让你好好休养,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会好过一些吗?」

稍稍止住恶心感,荼靡一脸苍白:「我不知道,还能怎麽办,就如同你也不知道如何一样……」我们都被遗弃,并且没有别的选择。

一边让她好好坐下,一边翻找仪器检查她的状况,「还有馀力可怜我?」冷哼着,亚尔萨斯越加不爽:「管好你自己吧!」露出满意的神情看着显像器里的胎儿静静的缩着,终於松了口气。

受不了,明明就不是自己的错,硬想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特别有趣吗?

「胎儿已经稳定下来了,剩下你自己好好调养才会好得起来。」

苦笑着,荼靡默默送他离开:「我会努力。」

「是必然不是尽量。」摆了摆手,亚尔萨斯一转身,走得很决绝,不似以往的回首顾盼。

正想关上门,就听见敲门声,抬头就看见幻影骑士,拉开门,侧身让他进来,「怎麽……」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到嘴边苦笑着改了:「今天有空?」

「来探望你。」让埃拿去自己带来的补品,灭一版一眼的回答没有改变。

不累吗?无奈着,荼靡犹豫了下,「现在都很稳定了,以後别这麽累了吧。」看的人,都累了。

「我尽量。」自发的扶着她坐好,灭一脸平静。

撑着腰让身子摊平些,荼靡轻喘着闷哼了声:「唔。」看他有些紧张,安抚着微微一笑:「没事,孩子踢我。」

颇为复杂的笑着,灭没有下一步动作:「是个很有活力的孩子。」

正想说话,悦玥不知从哪边窜出来,对着已经很大的肚子磨蹭,贴着耳朵,有一搭没一搭的喵着,荼靡好笑的赶了它下去,「悦玥不要跟他玩了,下去。」才抬头看他:「中午了,要留下来吃饭麽?」

微点头,灭走过去将她扶起,一起走向饭厅。

「很难得你会留下来吃饭。」微微笑着,荼靡自顾自让埃把饭菜布上,一边无意识稍稍拉开他们俩的距离。

「不欢迎?」

看着他,荼靡露出一个很真心的微笑,就这麽伸手环了环他:「很惊喜。」随即退开身子。

沉默着落坐吃饭,灭看来心平气和,却不断疑问,问着自己都没有答案的问题,到底在做什麽,为何而来,又为何而留下,甚至,说这些话?

给人希望,很不好。

一点也没有改变脸上微笑,荼靡在他对面坐下,吃掉埃送上来的补品之後,却微皱了眉头起身到厕所乾吐了起来。

在她踏出厕所以後,看着递到面前来的手帕,再抬头看了看灭,那一脸欲言又止的犹豫,突然感到好笑:「别这样,我可以,我没那麽娇弱。」娇弱,怎麽活在这团乱里面呢?

扶着她回去坐好,灭对此番话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有时候,觉得你好辛苦。」带着一点歉意,荼靡扶着他的手落坐,轻轻将有些肿胀的腿抬高舒缓酸痛。

挑眉无声疑问,灭等着下文。

并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呐!」轻推了他一下,荼靡释怀的微笑在那一刹那点亮一整个空间:「我,你,我们就是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这样好不好?」

看着她的肚子默不作声,灭一脸举棋不定。

笑得更欢欣,荼靡抚着肚子,坚毅而温暖:「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错误,我们只是不小心犯错,如此而已。」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我们,都不完美,所以,才会犯错。」

「但是,我们都会在错误里面,成熟,长大。」如此就好了。

挂上优雅,无懈可击的骑士笑容,灭没有再多说一句,起身离开。

「哎呀,又把人吓跑了……」继续笑着,彷佛真的不介意一般,荼靡看着埃一脸莫可奈何:「我好像,一直做不好事情,对吧?」

看着埃一脸难过,没等他开口,荼靡没所谓的摇了摇头:「可是这就是我阿,去除掉这样,我还是我吗?」

我想我是我,就只是我,不要再痛苦,不要再纠结,这样会不会更好?亲爱的,没有後悔给你一个合理的藉口离开,远离这一切复杂,掩埋在这个关系底下,再用我看不见的爱恋,偷偷喜欢你,这样总可以吧?

一如你所说,藏在心底最深处,你不会知道的,地方。

***

做完例行的检测,荼靡优闲的挺着肚子,漫步到幻影骑士的居所,就这麽坐在树荫底下,愉悦的唱起歌来:「别对我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虽然你还有感觉,但那不是爱情……」爱情哪!爱情。

一直到看见他回来的身影:「午安。」

「午安」有些小小讶异,灭开了门,「进来吗?」

「欢迎吗?」微微笑着,荼靡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发,一脸惬意。

「不欢迎,还问你吗?」

吃力地撑了撑身子,荼靡没有拒绝他扶过来的手,跟着他进屋:「我来看你,你很惊讶?」

「有点。」

「状况好了点,就想出来透透气,走着走着,还是想来看看你。」用这一点点薄弱的延续,让我看看解脱以後的你,是不是更自在:「说好了是朋友,不会拒绝我的关心吧?」笑着,荼靡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那位医生,知道你来吗?」挑眉看着她,灭有一丝说不出的情绪闪过。

揪着他瞧,那张j致的脸上无奈的翻翻眼:「知道与否很重要吗?我总有交朋友的自由吧?何况……」很坦白的摊在阳光下,荼靡突然有些不在意这些混乱,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情景之下。

「他只能算是创造我的父亲,我产检的医生,还算的上是什麽呢?」那样的人,可怜的扭曲的人。

岂料灭却一脸正色,说出很让场面尴尬的话来:「你的另一个男人。」乾脆,在一起不是比较快?

「你……在生气?」有些犹豫的看着他,荼靡深叹了口气:「不过一夜,就成了一辈子?幻影骑士长,我很努力在做到我所说的,努力让我们的牵扯降到最低,你,不能认同吗?」

「还是就连朋友,都不能够?」

很多事情,作了就没有办法还原,不管是你和我,还是他和……本想如此回话,想到这面色一沉,「如果一切可以假装没发生过,那就不该有现在这些蠢事发生!」极其压抑的口气,让他看起来很纠结。

重新笑了起来,带了很多没办法言语的情绪,荼靡起身,走至门口时,才背对着他开口:「原来,你是这麽看待……」轻笑了很寂寥的一声,她接着把话说完,「如果,我可以不在意你,我可以不担心你,那麽我是不是更容易看的通透?只要给我指令,我就完成,不用管是不是,会不会伤害到你?」

深吸了口气,她离去的背影有些颤抖:「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以後,我们,我们就维持你想要的那样吧。再见。」一切,都没有意义。

站在屋里的男人,在她关上门後,生平第一次失控,一把砸了餐桌上的摆设,「该死的医生!」复杂而纠缠不清的无力感将自己绑缚,越来越紧,直到失去呼吸为止。

回到家的人,却转瞬间收拾起所有的情绪,一如最初,没有表情没有想法的玩偶:「埃,预产期,在最近了,准备一下吧。」

「是,小姐。」

想到要再次离开这里,去那个冰冷的实验室待产,再想到那张日渐森寒的斯文的脸,又扭曲成如何呢?

我们要往末日走去,就算残缺,就算失去自我,也要歌唱着,舞蹈着,迎接最堕落的巴比伦。亲爱的王,我们有罪,沉溺在不能自己的欢愉爱恋里,我们有罪。

宣判最残酷的刑罚,加诸於我身,再用最美的生命,献祭,黑暗的君主,用你的双手,轻轻割裂我的身体以後,再阖上我的双眼。

眼底是我们最後的记忆,只需要歌咏你,赞颂你,抛弃自己,以表忠诚。

她寂寞的微笑,将桌上拼作完成的怀表收入衣裙口袋,想着送给他的,雕刻着盛夏末日花朵的菸盒,还有没有意义。

***

就这麽站在门口,荼靡看着埃,一脸无奈:「这麽重的酒味,是泡在酒缸吗?」

「要不,让埃先进去清扫吧?」已经放弃咒骂,埃发觉对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发怒活活浪费体力。

想了想,才让埃进去,她皱着眉小心翼翼的在屋外的阶梯上落坐,「那先进去开窗吧!」

「是。」岂料埃才刚打开门,一条身影已跌跌撞撞过来。

平时随兴地束着的发批散得乱七八糟,腥红的眼迷蒙不清的看着坐在阶梯上的她:「这不是我亲爱的女儿吗?坐在地上干什麽呢?」

有些头痛,荼靡让埃架着亚尔萨斯离她远一点,无奈万分:「父亲,你就打算这个样子为我接生吗?」就这麽一点小挫伤,就痛成这样子,好不好意思?

「我怎麽会拿,拿你的小孩来开玩笑呢?」无力地挣扎着,亚尔萨斯迷茫地否认,晃了晃脑袋,却让头更昏:「让我看看孩子怎麽样啦?」

「没出息!」一把拍掉他的手,荼靡下沉了脸色:「这麽点小伤就让你如此?你不只无能,更没用。」

眯起了眼,亚尔萨斯开始显露不悦:「说什麽?你懂什麽了?」

扶着埃站起身子,荼靡冷笑出声:「我是不懂,只是若你这次爬不起来,那不过就是小虫子,让人捏了死!」

「要我是你,不死几千万遍了?」摇头叹气,自顾走进屋里去,荼靡在看见满室的空酒瓶时,流露一丝怒意:「你该不会,这几天都如此?」

「是又怎样?你又有什麽资格说?」不予理会,狠狠再灌了一大口烈酒,亚尔萨斯呼出了浓厚的酒气:「要我是你,还给人生什麽小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蠢。

一把举起指刃劈了那只酒瓶,荼靡满脸虚伪的笑容:「很好,这件事情成为你踩踏我的最好理由,是吧?」

被惹怒一般,亚尔萨斯一把将手中破的酒瓶扔远,只听见清脆的碎裂声,他布满血丝的眼瞪着她:「你这样看我?若只如此,我又何必丢下一切去救命?」落的如此下场,犯贱不成?

「後悔了?」揉了揉後颈项,荼靡脸上有些疲惫:「後悔了就不该接下接生工作。顺便把我恨之入骨,这才是你该做的选择,每个人都应该离我远去,这样我才能更接近当初复生的初衷,是吧?父亲。」示意埃将自己的行李拿进房里去,她冷冷的看着愤恨不平的男人。

「你这是什麽话?」眯着眼,亚尔萨斯握着拳,看着眼前娇弱无比,却尖酸地嘲讽着自己的女人。

拢了拢自己的发,荼靡一脸没所谓:「反正我不就是如此?让人挑来捡去,随手一扔,就可以算数?不然你比之我又如何?」和缓的语气,却包裹着浓厚的不满。

「我就没给可笑的抛来丢去吗?」颤抖着抽出菸,没自觉想抽,却被人给拍掉:「自以为是的愚蠢,让人耍着在手掌上看笑话,接着再一脚踢开,这就是我不是?」

「这就是废物的功用!」

叹口气,荼靡满是不解:「怎麽这麽说呢?有人可是被打残了,让人无视了,都依旧好好的,现在,怎麽好端端颓丧起来了?」以前的韧x,都跑哪去了?还是跟着一起陷入无可救药的泥淖,再也不能回头?

瞪大了眼,亚尔萨斯的灰瞳里盛满怒气:「这是你想的麽?」

「可不是?」扬着温柔的笑意,荼靡就这麽讽刺自己,也嘲弄他:「我们都被控制着走向毁灭,既然没有能力抵抗,为什麽不乾脆就这麽顺从,就此沉沦堕落?」

「我让你说……」一股气涌上,亚尔萨斯颠着步伐撞了过来,不稳的身形一偏,就这麽推了她一把,太醉的神识在跌倒之後跟着昏睡。

没料到他会对自己动手,荼靡愣了一下,随即失去防备,重心不稳跌在地上:「你……」抚着肚子,眉头皱的死紧,看着跟着倒在一旁的男人,很显然失去意识,她只能忍着痛唤埃:「埃!快来……」

「怎会如此?小姐,让我叫人来好吗?」紧张的扶住她,埃一脸不知所措。

忍着痛,荼靡冒着汗勉强喘着气下令:「抱我靠近他一点,我,我叫醒他!」

正抱着她靠近亚尔萨斯,没人看见门被打开,在那一瞬间,荼靡暴长的指刃刺穿亚尔萨斯的小腿:「快醒来!」

「靠!谁……」剧烈的刺痛让亚尔萨斯一下子咒骂着醒来,却在下一秒惊吓到全然清醒:「怎麽回事?」虽然在心底隐约有个底,却没有勇气去面对的他,错愕的看着抽出指刃的手上染着自己的血,而对方身下却混着更多透明与艳红的y体,湿了一片。

不知何时,在自己身後的埃,换成了灭,一手紧抓着那双扶着自己的手,一手却紧紧揪住医生的领口:「你,你要是,保不住我的孩子……」

不住喘气,她却死白的扭着手不肯放:「我就拿你,拿,拿你……献祭!阿……」极限的痛楚,让她扭曲了脸。

还在发愣,下一瞬让一巴掌拍醒:「还不快去准备?」看了打醒自己的人,亚尔萨斯一闪而过的复杂,马上让冷静取代:「将她抱到手术台。」拐着受伤的脚,毫无一点紧张地开启实验室,套了绝尘衣,手术灯一亮,实验室的门再度关上。

「把这里整理乾净吧!」一脸若无其事的唤来埃,将这一蹋糊涂收拾乾净,菲席就这麽坐在沙发上,露出一点焦躁。

「我去帮忙。」受不了这种氛围,灭主动上前收拾。

颇深的看了他一眼,菲席有一抹模糊的情绪流转而过,谁也没有出声,在这一刻,而实验室的门一直到天亮,始终没有打开。

***

好不容易开了门,却不是好消息。

「幻影骑士,可以借你五分钟吗?」一脸倦怠的亚尔萨斯没什麽多於力气耍嘴皮子,简略的叫了声,也不管是不是有人来,转身又进了实验室。

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直到菲席淡淡地允许,「进去吧!」之後,他才踏入实验室。

苍白毫无血色的女人,满身是汗躺在手术台上,下身接血的容器还不断在滴血,一脸疲倦的看着走进来的男人,而医生紧皱着眉头看着血压脉动:「你,你来了。」

没有说什麽,灭快步走过去,拿了手帕将她脸边斗大的汗水擦掉,按着那双冰冷的手。

「孩子,孩子很危险,我担心……」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灭还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轻声安抚:「放心,不会有问题的,有亚尔萨斯在。」

几乎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荼靡挤出最後一丝力气紧抓着他不放:「如果,我怎麽了,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抚养他,善待他?答应我,好不好?」

「……好。」稍沉默了会儿,灭很乾脆地答应。

微露出笑容,「不可以骗我唷……」荼靡在下一刻安心地晕了过去。

反握住她的手,灭在她耳边低语,「你会没事的。」语气有着不自觉得温柔。

马的,现在是在上演急诊室的春天吗?没看到他都快忙疯了,还在她面前假惺惺安慰?恶心到让人想吐!亚尔萨斯不厚道的翻了翻白眼,一边准备开刀用具,一边难忍满肚子气。偏偏上天像是没看见他的愤怒,还扯着幻影骑士丢了句让人更火大的。

「需要回避吗?」

需要回避吗?吭!你就回避一辈子吧!干,亚尔萨斯暗骂了满腹脏话,却云淡风清地带了明显的言不由衷:「不用,正巧,您在此可以让她不那麽紧张,也是好事。」

像是压g没听见这番话,灭转身到一旁坐着,等待亚尔萨斯继续手术。

下达了关闭痛觉的指令以後,亚尔萨斯一反平常的懦弱无能,反而冷血镇静地消毒手术刀,拉高了染血的上衣,目测着就跟着下刀,狠而准确的在刚好的点停住,抽出刀,一把拉开肚皮的r,就这麽鲜血淋漓的掏出胎儿。

拍了拍婴儿臀部,放入一旁的温水清洗池中,仔细的洗掉沾黏的秽物,响亮的哭声宣告他正常而平安的来到世上。

示意灭接过让柔软布巾包裹住的孩子,亚尔萨斯抽出手术缝线,一针针将女人腹部的伤口缝合细微而不太看的见,才开门让人进来:「埃,去拿套衣服来善後!」

埃领命退下以後,菲席踩着坚定的脚步走到灭身前,接过孩子,微笑看着,m了m孩子才抬头看他:「孩子很像你。」

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孩子,灭终究只能低语:「你说的对。」这样的场面,谁也不好受。

现在是怎样?才刚接过孩子,转眼又跟另一个女人分享就对了?啧啧,荼靡阿,你算的了什麽呢?算的了什麽?转过身看着昏迷在手术台上的女人,亚尔萨斯流露出一丝感叹,随即消失无踪。

让埃将人抱去房内善後,他接过狂皇手中的婴孩,开始基本检查,看着数据满意的微笑,这才转身有礼地询问:「还需要看孩子吗?若不需要我得让他入保温箱休息了。」

「如果,把他交给我,我可以让他成为不逊於贝卡洛斯的鬼神。」菲席看着孩子,满脸平静,却丢下最震撼的炸弹。

闪过一丝惊愕,亚尔萨斯用一脸疑惑掩盖:「陛下,这麽说不觉得过早了吗?孩子,还没见过妈妈呢!」

「好!这件事情就交你。」

不是这样的吧?马的,这是什麽鬼命令?是要他去死就是了?干!想要小孩不会自己生唷?这个命令偏偏……如此迷人,从零开始的,甚至是负数,逐渐成为鬼神一般的存在……靠妖,他到底要怎麽选择才好?抱着头烧的亚尔萨斯一脸平静底下,拼命干谯。

「是……陛下。」纠结再三,他才叹息着抱着孩子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菲席冷笑着开口:「愚蠢哪!唯有跟着我,那孩子才能活下去,无能的,医生。」踩着高傲的步伐离去,身後,幻影骑士随行。

在这个时候,就特别希望,这一切,从来也没有发生过,是吧?亚尔萨斯幽幽的叹息无声滑过,在谁也没看见的走道,没人听见。

***

坐在床边,看着一脸雪白的女人,亚尔萨斯忍不住伸手m了那张脸:「事到如今,你怎麽後悔?」

在梦中被打扰,荼靡轻微缩了身体,才幽然转醒:「你……说什麽?」下意识m上自己腹部,涌上一丝担忧。

「孩子呢?」

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亚尔萨斯起身倒了杯水扶着她起身,才开口:「目前,还很好的在保温箱里,还不用担心。」

顺着他的话转了几圈,那张苍白的脸更加霜雪:「你,你说……」不敢接下去,也没有勇气,可是又明白这一切早已经不是她能做主,从来,都不是她能决定的。

暗自吁了口气,亚尔萨斯第一次感谢她的敏捷反应,毕竟这种话说出口,可不太好受:「你明白就好。」

「我,我想看看孩子……」间接证实自己的想法,荼靡深深吸了口气,表情空洞:「我想回去了。」带着还属於我的孩子,回去我的地方。

「什麽时候,要将孩子带走?」

扬起了微妙的笑容,亚尔萨斯轻轻抱着她走向实验室:「至少,要等到孩子『稳定』,不是吗?」

听见这话,荼靡却苦笑出声:「稳定了之後,还是得……」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麽永恒。

「至少,你该知足了。」危险语气,亚尔萨斯提醒她注意自己在说些什麽。

惊觉自己说了什麽,荼靡正色,而後恭敬地回答:「是,父亲,待胎儿稳定,荼靡自会亲自将孩子上交陛下。」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

乖女儿?嘲弄的笑了,荼靡静静不语,直到看见在保温箱里的孩子安稳沉睡时,才温柔的抚着玻璃,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他好小。」我只能将他献出,换取他一生平安长大?

听到这句话,亚尔萨斯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早产,能这麽稳定已经算很不错了。」

转过头来看他一眼,荼靡没怎麽针对这件事情,「我能抱他吗?可以,回家去了吗?」

「抱是可以,回家麽……可得连着保温箱一起。」思索了会儿,亚尔萨斯不放心地连同保温箱一起给埃,横竖在这里都不自在,不如回去好好静养好过一些,这些事情,可得她自己想通,谁也帮不了。

列了张细项给埃,跟着将保温箱和人送回去以後,他才离开,想着像是拥有了什麽宝贝一样,怜惜着抱在x口疼哄的女人,那副样子,怎麽看都心酸。

「垃圾!」这种垃圾真是要人命!

点燃手上的烟,狠狠吸了口,一边拐着脚往自家走,才到门口,就看见那个许久都把自己抛在脑後的女人,他不无可有地扯了扯无良的笑,这个世界阿,真是***贱,特别是看见那抹身影就不自觉高兴得自己,贱的可以。

干。

☆、荼靡雪夜-章捌

轻柔的抱着孩子,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他真实存在,荼靡哄着在自己怀中喝n的孩子,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股有别以往的韵味:「慢慢喝,不要急……妈妈在这里。」

看着她躺在床上哺r的画面,站在门外的灭有种复杂的感觉,这样的幸福,是真的幸福吗?随时要破灭,随时会被毁灭,这样的,幸福。却什麽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直到荼靡发现他为止。

「最近不忙吗?」兀自逗着孩子,荼靡只看他一眼,便低下头亲吻孩子。

让埃拿了碗来,盛了一碗汤递给她,灭没有说话。

「谢谢。」顺手将孩子抱给他,荼靡接过汤,顺从的喝完:「其实你不用特地跑来看我的。」

抱着孩子,灭依旧不语,看的荼靡苦笑了起来:「孩子,大了一点了呢!」将空碗拿给埃,一边伸手接过孩子,轻柔的m过那张稚嫩的脸,「很喜欢笑。」才刚说,孩子便格格笑了起来。

没有看见过,这麽无忧的笑,在你脸上出现过。这样,多好?

没理会他继续沉默不语,荼靡万般宝爱地抱着孩子,疼着逗着,舍不得放下一刻,直到孩子睡了,才轻轻搁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这样的幸福,很虚假,但是,我也只能得到虚假,所以这样,就够了。」不要去想以後,她只剩下现在。

转身又盛了一碗汤给她,灭理不清自己到底能怎麽办。

看得出来他的挣扎,转而将孩子递给埃,荼靡继续温顺的喝下那碗汤,神情颇是平静:「你这样不累,我看的都累了,孩子出生以後,我们都没有关系了,不要碰面是不是比较好?」在喝完最後一口汤时,看着灭,她这麽说。

「很快,孩子就会上交陛下,我们再也没有瓜葛,你真的不必这麽辛苦。」

在这句话说完同时,灭无声的放下他的信物,转身离开。

看了桌上的黑帝斯团长团徽,荼靡冷静地接过孩子,继续轻拍着,却开口自嘲了起来:「埃,我这一生,就换这一枚团徽,值不值得?」

「真想,丢进垃圾桶算了!」偏偏,怎麽也舍不得,舍不得。

一滴眼泪滴在小孩脸上,像是被惊扰了一样,小孩轻轻动了下,荼靡赶紧轻哄:「不哭不哭,妈妈在这里……」每分每秒,都是偷来的。

终究要失去的。

「你就叫做路斯,lose,我愿你从最失落的谷底,仰望天光,纵使未来飘渺。」亲吻孩子的额头,荼靡看也不看桌上的信物一眼,让埃收了放进储物柜底层,再见不着天光。

每天,都在倒数,舍不得闭上眼睛,牢牢的,把你记在心底,在很远的以後,当我不被需要的时候,伴着我一起长眠,亲爱的,唯有你曾经只属於我,谁也抢不走,你身上的我的血脉。

证明我曾经存在过,斑斑血泪的存在过,一无所有,却还要继续存在的生活过。该不该,让你从来就不知道我呢?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不知道这一切,让你随着命令而过,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不要像我!不要如同我这般存在。

乖巧而顺从的活下去,就当作没有我,没有他,你,就只是你。

孩子,是不是该如此?还是将你杀了,再让我去死,我们,才可以看见希望?在末日的尽头微笑,抱着孩子的手,一点力气也没有施压,另一只空着的手却早已缓缓流下鲜血,滴落在地上。

迟早都要死的。

「小姐!」一声惊叫把她唤醒,她低头看着流着血的手,有种恍惚感,寂寞,原来是会上瘾的,寂寞多了,就忘记当初到底真正想要什麽。

任由埃包扎好自己的手,她单手轻晃着孩子,迷糊的欲想回想起初衷,却发现早已经丢在泥沼里面,染的乌黑,怎麽都看不清楚了。

「不会那麽傻的,我还想看见下个世纪的烟花,不会那麽傻的……」呢喃的念着,却不知是要说服自己,还是安抚管家。

***

「不拉长时间,确定不後悔?」抓了抓头,亚尔萨斯看着一脸不舍的抱着孩子的女人。

巧笑倩兮的看了他一眼,荼靡平静的脸上仍有一丝不舍:「再怎麽延长,终究要分离。」那麽,时间到了,就该说再见。

狐疑的看着她,亚尔萨斯突然有种寒毛直竖的危机感:「你,哪里不对了?」

「我,要当你的乖女儿,不是?」逗着孩子发笑,对照那张温柔的脸,说出来的话也很平淡,却还是哪里不对劲。

皱了眉头,亚尔萨斯流露出一丝担忧:「不要做傻事。」

几乎是立即的,「不会。」果断的否决,荼靡才泄漏了一点苦涩:「我还想,看着他平安长大。」做为交换的,是我永远的忠诚。

不管代价是什麽,只要能够护着孩子周全,哪怕是献上自己所有,她都愿意俯首称臣,毫无保留。谁也不能相信,谁也都会离去,那麽,只剩下这点血缘,流着自己的鲜血的,不会,也不能逝去。

否则,怎麽证明自己存在过?这样卑微,愚蠢的以为幸福会出现的,存在过。

完全忽略了亚尔萨斯走在她身後满脸的复杂痛苦,扭曲的斯文的脸,荼靡就这麽轻哄着孩子,漫步着,像是要去散步一般,一点也不像此去是要分别的路。

为什麽,可以如此轻易的道别?他看着荼靡不染尘烟的脸,淡然的眼神丝毫没有纠结,不禁想这麽问,如果如此,那这一切,都太疯狂,这个世界,什麽时候,变成如此?离了自己的胎r,如此简单吗?

就像是一件被抛去的东西,不痛,不痒,没所谓。

恍惚间,已到门外,他们对看,亚尔萨斯m了m鼻子举起手敲门:「亚尔萨斯求见。」门在下一刻无声开启。

摆设挂画以及复古花瓶的空间,被区隔成富丽堂皇的沙龙,纱幔垂吊在半空中,金雕玉石的玩意被随意搁在地上散乱,就连古欧洲时代的播音器也出现在桌上好好地被使用,一时间,有种时空错置的错觉。

特别是松软而华美的躺椅上,高贵而慵懒的陛下正眯着眼享受的吸食大麻,混杂着光线以及袅袅攀升的烟雾,梦一样地不真实,身後,忠诚的站着幻影骑士以及随身的影,像是一幅画一般美丽,彷佛连时空都静止下来。

「依令,荼靡将孩子带来覆命。」轻跪在地上,抱着孩子的女人恭敬垂首。

徐缓的吸了口大麻,呼出以後,菲席才发问:「怎麽,不多待些时候?」

平静微笑着,荼靡没有一点怠慢:「想早些让他安定下来,对孩子也是好事。」

菲席听闻了这番话,笑着看她,「你确定?」

「过了非稳定期,也断了母n,甚至可以进些稀食,目前状况很稳定。」感觉到孩子不安稳地动了,荼靡轻晃了晃,拍着安抚。

「再照顾一段时间吧。」轻描淡写地下令,她转过身继续抽起大麻,没再理会跪着的人。

没半点犹豫,荼靡起身告退:「遵命,陛下,荼靡告退。」矮了矮身,离去的身影还是没有什麽情绪。

跟着退下的亚尔萨斯,却深深的看了在椅子上的人,对她身後的人目不斜视地避开,然後离去。

多了点时间,说再见吗?他掏出菸,划了星火点燃,抽着,狠狠吸入肺部,眯着眼看廊外的日光,在冬日照耀而後被遮掩,直到受不了了,才缓缓吐出白雾,隐藏在迷雾後面的眼神多了一点扭曲而偏执的恨意。

失去的,以及没有得到的,都是我的。

像是感知到他的情绪,荼靡转身对上那双灰色的眼,「换我对你说……」单手捻熄他的菸,挂着微笑的脸很深沉:「不要试图做蠢事。」

「我不想,也没那个闲工夫替你收尸。」

率先与她擦身而过,亚尔萨斯冷漠的脸看不出什麽神情:「……我不会。」如果这一切都是疯狂的,那就在更混乱一点吧!

每个人,都加入毁灭,堕落到不见天日的深渊,一起享受痛苦的欢愉。

欲言又止的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荼靡终究喊出口:「父亲,你会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吗?」

停顿了脚步,亚尔萨斯却没有回过头,只是语气带着罕见的疲惫:「我不知道,我们不都走上不能回头的路吗?」如今,只能这样相处,不知该前进还是後退。

为什麽,不能乾脆在一起?却怎麽样,都不甘心。

他们以这句话做结,各自叹息,各自离去。

***

看着孩子在床上朝自己爬来,荼靡笑得很温柔,只是那种柔软的神情竟衬的她在黑夜里发亮着,纵然光芒微小:「好厉害,路斯已经想站起来啦?」

咿咿呀呀地朝荼靡爬去,一张稚嫩的脸笑得灿烂,才刚用力想站起,已经坐下。

「不要着急,你可以的,妈妈在这里等你呢!」

格格发笑着,孩子一把扑进她怀抱,像只幼兽一般磨蹭着撒娇,原本微笑着的人却僵硬了下身子:「唔,妈妈要忙哩,你可怎麽办?」

不放心交给医生,谁晓得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了,照顾小孩哪出了差错不让自己杀了?又不怎麽能将孩子交给埃,这次任务可要有人接援……

唉,不想再有交集的人,偏偏怎麽都没办法避开,那张脸会是什麽j采的样子呢?

叹着气,荼靡将孩子抱给埃,「准备好孩子的东西吧!到底要麻烦人家了。」苦笑着,便有打算,转身进房准备。

半晌,顶着极艳的妆容,她抱着孩子,在初冬穿着合身剪裁的铁灰色连身轻纱窄裙就这麽站在黑帝斯骑士长家门口,一脸无奈。

与她的妆扮不符的温柔,不时在她逗弄婴孩时流露,犹豫再三,才终於按下门铃:「有人在吗?」

停了一会儿,才有人应门,「怎麽来了?」灭脸上有一丝惊讶。

「我得出任务,可是孩子……」看着他,荼靡有些不确定该怎麽表达才好。

默然接过,灭低头看着睡得香甜的孩子,有些无奈。

歉然一笑,搭着那样的装扮,竟有些妖媚,不再浪费时间,荼靡连着他一起拥抱了孩子,示意埃将必需品拿进屋内,顺道递给他一张说明,「照着上面的顺序做就可以了,我会尽快回来的,抱歉打扰你了!」挂上与他相像的微笑,而後转身离去。

继续沉默,灭转身关门进屋,将东西放妥後,抱着孩子,思考了会儿,还是拿起电话:「亚尔萨斯,有事想麻烦你,请你过来一趟。」

小心地将孩子放在床上,灭就这麽坐在一旁等着,直到下一次电铃响起。

开了门,看着叼着菸,一脸狐疑的男人,灭有礼地请人上楼,一边绅士地开口招待:「要来点饮料或者点心吗?」

突然觉得今天该去做礼拜的亚尔萨斯看着笑容优雅的男人,不禁疑惑,并且带着高度危机意识:「不用了,有什麽问题就说吧。」

边上楼,灭思索了下才文雅的说出问题所在:「请你告诉我,照顾幼儿所该注意的事。」

什麽?走在他身後的亚尔萨斯瞪大了眼,像是下一刻就要把前者背影瞪穿孔一般错愣,「我最近实验已经四天没阖眼,难免会有错觉,烦请骑士长仔细地再说一次问题好吗?」谈话间,他们在房门口站定。

正准备再说一次,却在开门那一刹那两人差点心脏停止。

一个箭步,立马接住从床上正兴奋地差点掉下来的婴孩,灭小心抱牢以後,压下情绪才微笑着再次发问:「我是想请教,照顾这样的幼儿,需要注意什麽吗?」

很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甚至他怀疑在这场幻境里面,也许等等荼靡也会出现,把所有最不可能的事情都凑在一起,这就是幻觉!

也许是他真的实验太久疯了也不一定,亚尔萨斯却宛若喃喃自语般回答了骑士长问题:「首先要注意的是不能够让小孩单独一个人……」

直到看见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他才如梦初醒,并且快速的在心里暗骂了声干;这是什麽鬼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据说是狂皇陛下的前身是吧?据说自己好像是当初负责的医生之一?马的,比之前更之前,就搞在一起,难怪会拉着荼靡一块落水不是没有原因的,但更干的是,为什麽当初没有事情的他也被扯了一锅刚好炖煮成粥?

干,为他人作嫁衣裳?不要脸没有担当的下流货……

深深吸了口气,才让脸色从错愕中恢复正常的亚尔萨斯吞下一堆脏的可以的咒骂以後,才假笑着继续为他解惑:「冲泡牛n时也务必记得水温不可以过烫,小孩哭的时候大抵是肚子恶或者是尿布湿了,替换的方式就像这样……」

接过他手中的小孩大方的放在床上,扯了小孩尿布上的黏贴地方示范,亚尔萨斯忍着气将事情交代完才想离开,转身又让自己chu话差点飙出口。

看着灭带在身上的项链,亚尔萨斯极好修养的扯了微笑,轻声请问道:「那麽,骑士长,请问还有什麽需要我效劳的吗?」这算什麽?定情之物吗?既然两情相悦干嘛不送入洞房?干!拖人下水算什麽?不过就是障眼法是吧?

玩死老百姓很了不起?呸!

「没有。」抱着孩子送他下楼离开,灭很是乾脆:「若有问题再跟你联络,谢谢。」

没好气的踏出门去,却临时回头挡住正要关上的门:「对了!如果小孩有发烧,一定要叫我。」

点头,灭再次将门关上,亚尔萨斯可憋了满腹闷气,抽出菸,点了又捻熄,受不了这种烂气氛:「干!」什麽鬼地方?就连好意来关心都可以踩到雷?干!

边吐着菸圈走回实验室,让树影给扭曲的影子还叨念着叨念着,不停不止。

***

换过衣裳,脸上浓妆尽卸,她拖着一些盖不住的伤站在门口,按下门铃。

一会,一脸疲倦,抱着小孩,一手拿着n瓶的灭,出现在她面前。

「我是来接孩子的。」有些歉然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麽才好。

点头转身去收拾东西,跟在他身後抱着孩子的荼靡,看着他沉重万分的背影有些皱眉,转而挂上优雅微笑:「孩子很不听话吗?」

「很听话,只是活泼了点。」

听到这番话,荼靡挑眉看他,「孩子不都活泼点的好吗?」却在看见摆放在床柜上的照片时苦笑,警觉到自己也没有立场说些什麽,话锋一转接过他整理好的婴儿用品,挂上如他相同的优雅微笑告辞。

「很感谢您的帮忙,预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恭敬地行了礼,直挺的背有些荒凉的悲伤和温柔。

「保重。」她听见身後的灭如此对她说,而门外月光很美。

并没有直接回家,她抱着孩子拎着婴儿用品就这麽走到亚尔萨斯的寓所站定,直直按着门铃不放。

过了会儿,终於有个人乾似邋遢的男人顶着一头乱发、黑眼圈前来应门:「要超度去专业的,别来这等死!」凶神恶煞的表情搭着那一身鬼样,让人惊恐不已。

「父亲,我才刚出任务回来呢!」平静婉约的脸上就这麽微笑着,一边将手上的婴儿用品毫不客气得挂上他的手,荼靡自在地抱着孩子走进屋内:「就这麽咒我死麽?」

「怎麽舍得来看望我了?」想抽菸,看见孩子在,转而随手放下用品袋,边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怕我把自己搞死了?」

更温柔的语气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疑惑地看着他,隐藏着些没有说出口的情绪:「我怎麽会这麽想呢?父亲,这不是任务一回来就来看你了吗?」

「再说了,父亲又做了什麽事情,会让自己有危险吗?」亲了亲正在支吾着牙牙说话的孩子,荼靡看也不看他一眼:「如父亲这麽懂得避祸的人,怎麽会让自己身陷险事呢?」

见鬼的说反话!翻了翻白眼,亚尔萨斯自动接过孩子做起检测:「你我心知肚明你在说什麽笑话就好。」

「我是真的担心你,父亲。」叹气着缩起身子,荼靡一脸茫然:「有人告诉我,人是不能懊悔的,一旦懊悔了,没完没了一辈子。」

「後悔活着吗?」心不在焉地反问,亚尔萨斯以非常沉着的神色看她一眼,而後继续关注在孩子身上:「就算你後悔也没用,因为你不是自愿的,这种没有意义的纠结可以省下来。」

「顺道一提,孩子的状况很良好,至於你要怎麽决定,随你。」

闻言,荼靡笑了一下,「还能有什麽选择呢?趁着孩子还小,让他早点习惯对他也是好事。」而後又想起老人说的话,不停反覆,轮回。

「你倒挺看得开。」

不然,又能如何呢?遥远的眼神有些萧瑟:「看得开,才不会太痛。」虽然痛无药可救,可是关上痛觉,就不会疼,治不了本,好不了的,伤口。

「那明日就上呈吧!」将孩子递回去,看着孩子灿烂的笑靥,亚尔萨斯突然觉得有些恍惚,相像的脸孔和亲近的血缘,以及陌生的关系和截然不同的脸孔。

宝爱地紧拥着孩子,荼靡的笑在月光下变得有些模糊:「那麽,晚安,父亲,是该回家了。」

替她开了门,亚尔萨斯看着她抱着孩子离去的影子,既温暖且萧凉,嘲弄着月光下,每一个纠结的不能自己的人。

***

再踏进那个充满矛盾且迷幻的空间,看着她身後不变的人,一模一样的摆设,以及静止流动的空间感,与人一种转眼沧海的错觉,目不斜视地走到狂皇跟前,她面色不改地行礼。

再次抱着孩子到她面前,荼靡淡然神色更显平静无波:「陛下,依令将孩子带来了,检测状况皆良好稳定。」

温柔地伸出手,让孩子握着玩,菲席看也不看她一眼:「孩子取名了吗?」

「回殿下,是路斯。」

「lose?」菲席娜斯徐缓抬头与她对望,「这名字实在不像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祝福。」

恭敬地弯身,荼靡严谨的声音里听不出什麽情绪:「回殿下,这是祝福他一定只会看见美好,并且不忘仰望希望。」因为是失去,所以已经没有可以舍不得的了。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菲席没有多说什麽意见,仅是有些莫名的含意:「既然你都这麽决定了,将来,千万,不要後悔。」

「是,陛下。」

让影接过孩子,同时吩咐她退下,菲席转身又是烟雾袅袅的迷幻世界了。

走出那扇门,才感觉活过来,却又像是有什麽东西自身体里掉了出来,却再也找不回来了一样,荼靡在艳阳下感到有些晕眩,掏出原本想给孩子的怀表,却始终没挂上去,如今,也只剩下这个可以依靠着怀念……

「明明关掉痛觉了……」像哭一样的笑着,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没有一个可以歇息的地方,只剩下埃,还可以陪着自己步向毁灭。

突然想不顾一切扑进那人x口哭泣,却又自嘲地流了心酸的眼泪,如今的自己,凭什麽呢?说到底,不过是个卑劣的女人,为了任务而下贱的出卖自己,偷种罢了,这样肮脏的龌龊事情,又怎麽算什麽可笑的爱?

用着自以为是的藉口将这一切搅的狼狈不堪,然後再自怜的苦苦哭泣,都是自以为,都活在幻觉里,什麽都是假的,包括爱,包括恨,都可以死了,为什麽还纠缠着不肯放手?这样的自己,用最别脚的藉口把所有人都绑缚到死为止。

下三流的女人。

而後她在烈日高照底下觉得浑身发冷,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就要这麽,看着一切凋零吗?

「我原来,就是记录凋零的工具罢了!」将怀表收进怀里,她回到家以後,看着床上的婴儿用品发愣,并且止不住眼泪。

「埃,我到底要当他活着还是死了,我比较好过呢?」m着脸上滑下的眼泪,荼靡有些迷惘:「或者是当自己死了,没有知觉,是不是比较容易活?」

「小姐,埃在这呢!」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轻拍着那副单薄的背,埃的脸上有着和她不相上下的痛苦。

全都是我的错,「埃,要是当初更小心一些,不要轻举妄动地爱上了!是不是就可以保住这点小小的安全,累的所有人,都遭灾,我多罪恶?要是当初不救你,一了百了了,你会不会好一些?」

认真地捧着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就像是珍宝一般地对待,埃直视那双绝望的眼:「小姐,如今说什麽,都不会改变已然发生的事情,我们都只能别无选择,不能回头的朝前方看了!更何况,还有我陪着你呢!不管小姐在哪,埃就会在哪,这是埃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

「是吗?」飘忽地抱住了这个看似平庸的男人,荼靡像是抓住浮木一样在他怀里痛哭:「我好脏,再怎麽洗也洗不掉了!我只能继续在泥沼里打滚,直到生命终结!」

「什麽都没有了……」

轻拍着她的背脊,埃一反痛苦的轻快着安慰,「什麽都没有,那也就没有什麽可以失去了,是吧,小姐?」

没有什麽可以失去了,是再也没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了?终於,也来到这个地步了吗?狂笑着流泪,荼靡看着镜子里扭曲的j致的脸,有种灰烬一般的美丽。

而後敕令再次下达。

***

结束任务,满身脏污地回到有埃在的地方,荼靡松懈下一整张紧绷的艳丽神情,空白而疲惫的走到家门口,想起那张优雅而微笑脸庞,勾起浅浅的心痛。

才想开门,却没料到埃早已等在门前:「小姐……」几度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哀恸神情,让荼靡心生不祥预感。

「怎麽了?」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跳到孩子身上:「孩子怎麽了?」

张口,深吸了口气,才颤抖着宣布噩耗:「孩子,染上重症,不治身亡。」伸手接下荼靡摇摇欲坠的身子,埃很艰难地开口:「小姐,你要保重自己阿……」

在说什麽呢?怎麽一时间,听不懂张合的嘴在说些什麽?一定是太疲惫了,她需要休息,她不知道埃在说什麽,摇摇晃晃地挣脱那个哀伤的怀抱,却又在踏入屋内时,忍不住转身紧揪住埃的手臂:「你,你再说一次,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麽了?」

「孩子死了!」抽着菸走近他们,亚尔萨斯沉重地看着她,冷漠地重复死讯。

「骗子!」转身冲向他,用力拍打,荼靡失控地尖叫:「你跟我说,这是个恶劣的玩笑,我就原谅你……」

任由她发泄地搥打,亚尔萨斯却残忍的一再重复那句让她崩溃的信息:「孩子死了!」

无力的瘫下身子,荼靡任由身体坐在门前,失去所有力气一般,连哭也哭不出来:「这是假的,都是假的……」将脸埋在双手之中,想清醒却怎麽也不能醒过来:「谁来告诉我,这都是梦……」最深渊的噩梦,醒也醒不过来的。

「早点清醒,尸体还等着给你,不然就得早些处理掉了,看你决定了!」看着她,亚尔萨斯平静的声音再度响起。

为什麽?为什麽死的是她的孩子?她明明已经什麽都没有了,就连仅剩的一丝天光也要剥夺殆尽吗?那她还要活着干嘛?

「告诉我,孩子到底怎麽死的?」流着眼泪,透过模糊的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荼靡哽咽,几乎没办法将那字死说出口。

沉默了很久,亚尔萨斯才平淡的道歉:「源自於早产,这点,是我的错。」扶起她,带了一些软化的口气这麽反问:「要看孩子吗?」

盲目的聚集涣散的眼神,荼靡微愣着走进屋里去:「等我,等我打理下自己,路斯不会想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到底,最後怎麽站在孩子尸体面前,她完全没有印象,一身缟素的衣服,苍白的脸,空洞的脸,她轻m着孩子的脸就像是第一次看见初生的他,那种心情一样,转眼就已经远去。

「路斯,快睁开眼看看妈妈!不要生气了,妈妈不是故意要离开你的,快点醒来好不好?」泣不成声,哀婉的嗓音回荡在冰冷的实验室里面,格外凄冷。

静静等着那阵宛若野兽濒死前的哀嚎哭声渐弱,亚尔萨斯才出声发问:「你预备怎麽处理?」

怎麽处理?她不知道啊!她只会抱着活生生柔软温热的小身躯怕他饿怕他冷的爱着哄着,这要叫她做什麽决定?

张开乾涩的唇,几次发不出声音,最後才艰难地做了决定:「火化吧!我不能忍受,死了以後,孩子的躯体还要让虫蛆腐蚀,我受不了。」

沉默应允,亚尔萨斯待那双颤抖而没有温度的手最後一次m过孩子依旧柔软的发,冰凉的尸身以後,连着白布一起转身带走。

做错了什麽?到底做错了什麽?荼靡挣扎着想留下孩子,却终究被太过明白的事实栏住,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透彻的死了,再也不会牙牙呢喃着叫妈妈,也不会扑向自己娇憨地磨蹭,就这麽冰冷僵硬的,死了。

连眼泪都没有,荼靡却张口发出凄厉而痛苦的嚎叫,久久不停,让人听了鼻酸。

***

失魂落魄地站在黑帝斯团长家门前,她一度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离开,还有什麽脸去见他?就这麽坐在台阶上,雨打了湿透也不管,直到远方看见归来的身影,她又想逃,却发现怎麽也逃不了。

逃不开命运。

直接将她拉进屋内,递上毛巾,转身泡热茶时,灭才平静地开口:「这麽大的人了,怎麽老不会照顾自己?」

「什麽都做不好,什麽也搞砸。」聚集不了焦距,荼靡一脸茫然:「好像不如此,就不像我……」抱着毛巾,柔软的触感又让她痛了起来。

深深叹息,灭无奈地安慰她:「很多事情,不是靠人力可以阻止的。」

像是被打开开关一般,委屈的紧紧抱住他,荼靡伤痛欲绝,却没有眼泪可以流淌:「孩子,孩子……」就这麽荒芜,怎麽也没有办法证明曾经存在过。

轻拍着她的背,灭参杂着一些和她相同的痛苦,柔声道:「哭吧!哭出来会好过一些。」

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我哭不出来……」吸了几口大气,荼靡充满迷惘:「你应该要恨我的,恨我这个扰乱你生活的下流女人,是我将你的一切搅的混乱不堪,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这不值得……」不值得。

默不作声地转身倒了杯热茶给她,灭等着她情绪稳定下来。

「我早知道,每个人都会离我远去,离我这个怪物远去,死去,可他还那麽小。」捧着茶却没动半分,荼靡只无神地看着黄澄的汤色:「我还没做好准备……不,我永远都没办法做好准备,等着你们在我面前死去,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就是这样不完全的瑕疵品……为什麽要让我记得?」为什麽要让我记得前尘往事?为什麽要让我记得你?

可我却带着这麽欣喜的心情,用来记住你的每一个样子,每一个动作,记忆里的每一分一毫,都舍不得放掉。

沉默半晌,灭才安抚地说道:「你还有埃。」

提到埃,让荼靡错愣了会儿,苦笑着摇头:「是,是埃呀……」冲淡了一些痛苦,有些好气好笑地轻啜了口茶,温暖的y体滑过喉头那股苦涩,泛的她眼冒热。

搞不清楚,为什麽要这麽爱他,爱着这样的男人。

「今晚,我可以待在这里吗?我害怕回去,回去就得面对,满满都是孩子的影子的家。」有些畏寒地瑟缩了身子,可是没什麽勇气抬头看他。

「随你待到你高兴吧。」

「谢谢。」放下杯子,荼靡才得到应允,就像是松懈了紧绷到极点的j神,往一旁倒去,不省人事。

看着侧倒在沙发上的女人,沉默中的灭无奈转身拨电话给她的管家:「埃,带些你家小姐的换洗衣物过来吧。」

让埃替她更衣沐浴过後,灭抱着她回房,拥着沉睡的人,闻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绝望的花香,而後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