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1)

时家的宅子很大,后院里种了很多花,满园幽香,可天光一暗,总让人觉得凄凉。

沈杳杳一边对着镜子化妆,一边空出手来搓胳膊:“这么大个宅子,就那么几个家仆,说话都压着嗓子,跟怕惊动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哥,你说这儿是不是闹鬼?”

“不能。”沈约南站在门口看外头的花,“别胡扯。”

“就算闹鬼我也得唱完今晚,那么多钱啊!”沈杳杳咯咯笑着,看着镜中自己的脸,突然想起来什么,便停住笑,说,“哥,其实杜姨娘认识娘,我小时候就见她经常来葳蕤阁听戏,说不定以前她也请娘来这儿唱过戏。”

“来过你也看不到。”沈约南说,“也听不着。”

“我可以想象啊!触景伤情,感时伤怀你懂吗。”沈杳杳说,“我还听到过那杜姨娘唱戏,那把嗓子,不比我差,可惜了。”

“红颜薄命,都死了就别念着。”沈约南说。

沈杳杳啐了声,接着说:“我原本还以为时少爷什么恶心粗鄙样子,今天看过来,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杜姨娘也不像。”

“别废话了。”沈约南说,“别让人老太太等。”

戏台子已经搭好了,台下的桌子上摆了茶和点心,前头一排座位比后面的看着舒服,放了狐绒垫子,点了香,是给主人贵客准备的。

沈约南自觉坐到了最后排,掏出随身带的纸笔,对着园子里的花画素描。

纸上的花成了形,台上缠绵婉转的开了腔。

前头老太太已经坐下了,却不见时睿。

沈约南往四处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他。

沈杳杳一曲唱罢,领了老太太的赏赐和夸赞,时睿还没有来。

天色暗了,桌上点了煤油灯,蛾子扑了一圈儿。沈约南继续画素描。

耳边突然一道清晰的声音:“画的真好。”

一抬头,时睿正眯着眼睛在他身后看画。

“谢谢。”沈约南说。

时睿在他身边坐下,望着台上,“你妹妹唱了很久了?嗓子还这么亮,功力深厚啊。”

“谬赞。”沈约南喝了口茶,放下画,“怎么不去陪你奶奶?”

时睿转过脸看着他,“你这儿香。”

定是说的花,沈约南心想。

“我屁股还疼呢,晚上睡不着,什么时候能好?”时睿问。

沈约南说:“不一定,各人情况不一样,看你皮糙肉厚,要好不慢。”

时睿扑哧笑,茶杯差点拿不稳:“沈医生这样的人,有女朋友吗?”

“我什么样的人?”沈约南蹙眉。

“好看的人。”时睿说,“没人说过你长的比你妹妹好看?”

“没有。”沈约南说。

时睿的手指拖敲了敲桌子:“给我仔细看看你的画。”

“不给。”沈约南说。

“还是宝贝?”时睿勾着嘴角,“多少钱,我买。”

“你当什么东西都能买。”沈约南说,“做梦想想吧。”

时睿嘶了声,“怎么给看?哭鼻子求你?”

沈约南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铅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儿:“你最好别当我面儿做这种恶心的事。”

“……还分人呢。”时睿露着牙齿笑,“小白脸才动不动就哭,沈医生是不是很喜欢小白脸?”

“我……”

“老夫人你怎么了!”

一声尖锐的叫,割断了柔曼悠远的曲调。

那银白色的脑袋,软绵绵的靠在旁边丫头的肩膀上。

没听清沈约南说什么,时睿扔了茶杯,从凳子上跳过去,风似的往前冲。

沈约南将凳子踹倒,紧随其后。

“先把老太太放平躺地上!”沈约南的语速很快,“急救药箱!”

家仆迅速应声跑远。

时睿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太太,手攥着她的手,他心里不是滋味儿,竟然这会才能不被老太太甩开。

时睿的手在细微的抖,沈约南的余光注意到了。

家仆的急救药箱拿过来了,沈约南取出听诊器放在老太太胸口。

“四肢绵软无力,全身出汗,心律失常。”沈约南收起听诊器,小手电照着老太太的眼睛,“暂时休克,很快会醒,初步诊断为低血糖,问题不大。”

“谢谢。”时睿的声音有些沙哑。

老太太醒来了,嘴里含糊的说了句什么,时睿把她的手放在她身上,说:“送老太太回房歇着,给煮点儿红糖水。”

翠莲在一边应了声。

老太太抬起胳膊,二蛋立刻弯腰将她背起来,一行人皆是松了口气的往东院儿去了。

时睿吐出一口长气,对还未从惊愕中缓过神来的沈杳杳说,“没事了。”

沈杳杳白着脸点点头。

“把脸洗了换衣服。”时睿说,“一块吃饭吧,好歹过个节。”

沈杳杳看着沈约南。

“行吧。”沈约南说,“老太太以前晕过没?”

“没。”时睿说,“但我知道她低血糖,我爹也有。”

后厨准备了一桌子的酒菜,沈杳杳头一个喝倒了,头卡在鱼碗里。

沈约南不发一言,眉头打了结。

时睿院里没女孩,海生在一边跃跃欲试红了脸,时睿说:“沈医生,不嫌弃的话,从这儿住下吧,你背你妹妹去厢房休息?”

沈约南放下筷子想了会儿,嗯了声,起身扯着沈杳杳的胳膊往自己身上拉。

毫不怜香惜玉的动作看的海生心疼,也不敢上前帮忙,女孩子哦,可不是随便能碰的。

二蛋说:“沈医生,你能不能慢点扯,你扯半天,沈小姐的屁股还没离座儿,你是不是虚。”

沈约南瞪了他一眼。

时睿指了指自己:“我,帮你?”

海生也说:“我也能帮忙。”

沈杳杳的胳膊圈着沈约南的脖子突然勒紧了,沈约南红了脸,从牙缝里挤出来:“时睿!”

时睿头一反应先把姑娘的胳膊解开,海生则在后头拖住了沈杳杳。

好家伙,沈杳杳的力气忒大,把他哥皙白的脖子生生勒出个红印儿。

“你送沈小姐去,再去东院叫个丫头过来帮忙。”时睿交代完海生,慢慢觉出沈约南挨着自己,把所有重量都挨过来了。

不重,他太瘦了。

“二蛋子,倒杯水。”

“……”

“蛋,子?”

“呵呼呵护...”二蛋趴在桌子上,嘴角挂着口水。

没得办法,时睿试着一只手圈住他的上身,另一只手抬他的腿,猛一用劲,将他打横抱起来。

围着桌子走了两步,竟然很轻松,就是有点硌骨头。

沈约南满身的酒味掺着花香,都是在他家沾上的。

时睿的嗓子倏的有点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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