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傀儡(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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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阴森的重犯牢房,不过丈方尺,三面为铁铸的墙壁,面为仅能探臂出来的水浸杉木栅栏,地上凌乱地铺着层稻禾,却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过了,早已发霉发黑,开始腐烂,散发出股浓浓的臭味,其中还夹杂着屎尿的恶臭,搅合在起,般人光是闻下,只怕就会当场呕吐出来。

聂志远就躺在稻禾上,用背部半依靠着冰冷的铁壁,他披头散发,手脚都带着沉重的铁链,身上本来素白的囚衣早多处乌黑,还沾染到斑斑血迹,显得褴褛邋遢。但这些,早不是他顾得上的了,从白天刚受过刑的双腿上无时不刻地传来阵阵入骨的痛楚——

这痛楚是如此剧烈,似永无休止般,痛如潮水,淹没了他全副身心,以至于连入睡都无法做到。

睡意被痛意所吞噬,只剩得副麻木的身体,有气无力地躺在哪里,连根手指都难以动弹。

就在面前木栅栏下方的个空格中,摆着碗饭。

说是饭,但其中的米粒简直比盛装的破碗还要黑几分,上面希拉地搭几条发黄的青菜,这还是上头特别恩准才具有的待遇——这碗饭,在黄昏时分就准时送过来了。不过如今聂志远的情况哪里能爬得过去吃饭?他也点胃口都没有,潮水般的痛意甚至占据了他的喉咙,连口水都难以吞咽下去。

他没有吃饭,这碗饭就原封不动地搁置在那儿,引来两只硕大的老鼠,只只都有拳头大小,皮毛光亮,表明它们在狱中的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它们很熟练地就从阴暗的角落里奔出来,来到破碗边上,旁若无人地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聂志远在两只老鼠看来,和死人差不多。

哎……

声长叹从聂志远干裂的嘴唇艰辛地吐出来,在狭隘压迫的牢房内回荡着,然而那两只埋头吃饭的老鼠连头都没有抬下。

伴着长叹,是两行浑浊的眼泪,从眼角处缓缓流落——蒙受冤案,从开始的愤懑,到后面的不解,再到如今的苦涩,心境的变化让聂志远整个人都变得失去了生气。也许,他眼下唯的希望,就是五天后将坐上囚车,被押赴京城接受三司会审。

京城。

也只有到京城,聂志远才有洗脱冤情的机会。

想到那突如其来的横祸,他就不禁怒发冲冠:庙堂之上的那些对手们,显然是不愿意让他继续活着呀!

入仕途险如海,风大浪大,风云变幻,随时都会覆舟人亡……

聂志远并不怕死,但如此含冤憋屈的死法可不是他所愿意的,其实他心中早已决定,到了京城,定要面圣,要在圣上面前触柱,或者撞阶,要以死明志,以死向皇上进谏,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无辜……或者,他心中唯不舍的,就是女儿小倩了。

“小倩,你现在哪里呢?”

算起来,女儿已经有十天没有来探望自己了。又或者,是外面的狱卒根本不让聂小倩进来……

吱吱!

两只正吃得不亦乐乎的肥大老鼠突然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从饭碗里抬头起来,小小的眼

珠子掠过惊慌的神色,下刻,嗖的,以非常快的速度掉头逃走,迅速逃遁到角落的洞穴里去。

老鼠们的异动并未引起聂志远的注意,他双眼微微闭着,正在努力入睡。但猛然,聂志远本来已十分沉重的眼皮子蓦然下子睁开起来,仿佛看到了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睁得大大的。

他所看到的,正是只全身皮毛洁白的小狐狸。

只小狐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外面的甬道。

这怎么可能?

三更半夜,监狱内居然出现只白狐,身形小巧而敏捷,灵动无比,无视坚硬牢固的杉木栅栏,柔若无骨般穿栅而入,立刻走进了牢房之中——

难道是自己痛得过了头,以致使产生了幻觉?

聂志远大惊失色,本来难以动弹的双手也有了力气,赶紧抬起来揉揉双眼,再看,哪里

有什么白狐,分明是个面目如画的少女正站在面前,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这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年纪和女儿差不多,娇媚无双,笑起来鼻子就微微皱,好像吹皱池春水,俏皮中带着可爱,简直灵气钟秀于身。

“你,你是……”

聂志远心头疑云大起,惊愕地问道。

“小女子叫婴宁。”

“婴宁?”

聂志远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却半点都想不起来从哪里听说过。或者,根本就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婴宁忽而俯身,从地上抽出两根比较完好的稻禾,纤长的十指飞快地活动着,很快就用稻

禾编扎成个小人的模样,有头有脸,四肢俱全,看上去甚是趣致。然后暗暗念句法咒,伸出右手食指,往稻草小人的头上点,递过来:“聂大人,这是傀儡,你戴在身上,可帮你避免刑罚疼痛。”

聂志远并没有第时间接过,声音徒然提高:“你到底是什么人?”

婴宁道:“我就是婴宁呀……嗯,聂大人,你不必慌张,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对。”

聂志远忽然哈哈笑:“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安排而来的,但请你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我聂志远忠于天地,忠于皇上,忠于天下百姓,要用此卑鄙手段来试探我,要我认罪,那是痴心妄想。”

婴宁怔,不及分说,那边聂志远已双手抓起地上的稻禾没头没脑地扔过来:“你这女子快走吧,不要浪费时间了;年纪轻轻,有国色,奈何从贼?”

婴宁小嘴撅,觉得自己番好心无端被曲解了,有些委屈,为什么聂大人就是不信自己呢?

她为狐狸精,虽然知书识礼,但毕竟欠缺许多人情历练,在思想上可以说还单纯得很。又或者说,她下意识就不想那么复杂,更不愿意把自己变得复杂:

“聂大人,我真是来帮你的。嗯,只要你告诉我小倩姐姐在哪里就好了。”

此言不发犹自可,说出口,聂志远双目顿时圆睁,呼的竟站立而起,戟指怒目,骂道:

“你这女贼,还想加害倩儿?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又怎么会上当告诉你们?你们这群逆臣贼子,包藏祸心,蛊惑皇上,我跟你拼了!”

说着,状若癫狂地扑过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根本不是婴宁所能想象得到的,方寸便有些慌乱,赶紧念句法咒,凌空点,点向聂志远额头处。

聂志远顿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脑袋里,随即像喝醉了酒似的,天旋地转,双眼黑,

扑地沉睡了过去。

“聂大人,我真是来帮你的呀……”

婴宁嘟嚷了句。

只是这时候还想打听到聂小倩的下落却已难,因为刚才的动静已警醒了看守的狱卒,甬道那边脚步声大作,骂声片,正往这边走来。

“哎。”

婴宁叹,伸指弹,将手中的稻禾傀儡从聂志远上衣襟处弹了进去,贴身黏住了,随后她施展穿墙术,逾墙而去。

“聂志远,三更半夜你不睡觉,在这里鬼哭狼嚎什么?吵得大爷不得好睡!”

很快,两名狱卒奔到牢房前,破口大骂:“莫非嫌白天时还没有打够吗?”

此时扑倒在地的聂志远悠悠醒转,抬目顾盼,没有见到那名奇怪的美丽少女,倒是见到两名凶神恶煞的狱卒。

“哼,既然你皮肉还痒,那本大爷就再伺候你顿!”

两名狱卒用钥匙打开牢房门,抢进来,不顾三七二十,拳打脚踢,就往聂志远身上招呼。

聂志远虽然曾经为州知州,大权在握,风光无比,但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阶段乌纱被摘,沦为可怜的阶下囚,在任何名狱卒心中,都是可以肆意欺辱的对象。甚至因为他以前的官身,狱卒们打起来更有快感些,出去外面,句“老子打过前任知州”,倍感威风四射。

这种心理,实在为人之劣性。

拳拳到肉,脚脚中身,而聂志远本人也是清醒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狱卒的拳脚雨点般落在他身上,其居然点都不觉得痛。

那感觉很是玄妙,就像对方的拳脚踢打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身子,而悉数打在了空气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聂志远大感惊奇,难道说己身已完全痛得麻木,失去知觉了吗?

“好了好了,三哥,就打到这里吧,免得错手将他打死了不好交差。”

打了会之后,两名狱卒终于罢手,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出去再锁住门,其中个对着躺在地上动不动的聂志远喝道:“聂志远,你再敢嚷嚷,本大爷棍棒伺候。”

大踏步离去了。

聂志远躺在地上,依然惊愕不已:不痛,真得点都不痛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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