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1/1)

“还有于信东的那封信,如果于信东真的负疚自杀,为什么要写一封那样的道歉信?他的做法倒像是恨柯顾,他一死柯顾不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吗?但如果要陷害柯顾,他需要用自己生命为代价去进行这件事吗?”姚鸿说出了其中最大的逻辑悖论。

简单点说就是,如果于信东想坑柯顾,不会用这样伤敌八千自损一万的方式;如果于信东想表示愧疚,也不会用这样陷柯顾于嫌疑人境地的方式。

“于信东当然不是自杀。”苏漾用看白痴的目光怜悯地看着姚鸿,“尸检报告刚刚不是说了吗?于信东死于氰化钾,但是胃中氰化钾含量并不致死,咖啡是他自己喝下去的,但是他的死因不是咖啡,怎么能算是自杀呢?”

洪冉没忍住,乐出了声,见别人看她,她回瞪了回去:“我一口气跟你们说完吧,于信东血液里的氰化钾浓度非常高,而且血液毒发比入口的速度要慢一点。而我们也在于信东的腰上找到了一个针眼,经检测,有人注射了氰化钾进入他的体内。”

姚鸿睁大了眼睛,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苏漾和许沁都错愕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余孟阳开口了:“我在询问柯顾的时候,他也跟我提供了一个细节。”余孟阳手上拿着一个案卷,径直走到了徐秉智和林厉的面前,将里面的一份笔录抽了出来,他抹去了一些细节跟其他说道,“柯顾说于信东走出来的时候,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腰,而且有一个细节,于信东家的鞋柜少了一双拖鞋。”

“这都能知道?”姚鸿觉得有些魔幻,心理学专家也不是魔术师,也不能未卜先知,“他不是号称自己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于信东吗?怎么就能知道他家少了一双拖鞋?”

“因为鞋柜旁边,原本放着三双拖鞋,一双于信东穿了,另一双柯顾穿了。但是地上还有一个印子,像是曾经撒了一些液体在地上,但是没有处理干净,还留下了一点点拖鞋的边缘印迹。柯顾悄悄地比对了一下他和于信东的拖鞋,鞋头的弧度不对。所以他猜测还有另外一双鞋。”

“也许就是因为撒了东西,扔了呢?”

余孟阳点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不过于信东经济状态并不好,他的信用卡已经逾期半年没有还钱了,他只有这么一套房子产权还有些问题,现在不能处分,经济条件其实并不好。我们在他的厨房壁橱里看见的全是最便宜的那种挂面和拌面酱,泡面估计都吃不起了。”

一个经济这么窘迫的人确实不大可能因为撒了东西就扔掉一双拖鞋,虽然这算不上什么证据,但确实也算是有一条线索。

“那针眼有没有可能是柯顾扎的。”姚鸿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你们不是有录像吗?”洪冉翻了个白眼,“对着录像看呗。”

姚鸿傻眼了,这完全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视频重新被播放了一次,虽然很难说柯顾没有经过于信东咖啡杯附近,但是他非常明显没有跟于信东有任何肢体接触。

而苏漾看着看着,鼻头咻地一酸,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他能看得出来,师兄是有意识地避这件事。也就是说,也许他在找上对方时,就考虑到了有可能有陷阱。但师兄还是去了。

录像没有声音,苏漾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苏漾知道的是师兄在愤怒,而于信东在胆怯。

当年事发后,苏漾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于信东了,不过这些天他看于信东的档案,才知道于信东过的实在称不上好。他当初并没有如愿拿到保博的名额,最后选择在研二直接转了院长的博士,后来院长因为经济和作风问题离开了学校,因为各种原因于信东博士没能毕业,他又转回了硕士,惨就惨在他硕士也没达到毕业要求,折腾了这么多年,最后拿的还是一张本科毕业证。

看到于信东的档案后,苏漾其实是五味杂陈的,这些老师从来都没有跟他提过。一个明明最便捷地从表破解自己心结的方式,老师没用这个方式,师兄也没用。

你过得比害过你的人好,这固然是一种最直观的慰藉,但治标不治本,万一哪一天害过你的人比你过得好之万倍,你又怎么办?

万一以后有人用同样的方式坑害你,你又该怎么办?

如果万事都要等到一个报应,那这个等待的时间甚至有可能比你的生命还要长。

当年的事情爆发后,苏漾的胸腔充满了怒火和失望,他愤怒这些人的偏见和漠视,他对学校、对同学、对友情、甚至对亲情都失望透顶了。虽然他当初并非因为迁怒才和师兄分手的,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个时候他的决定受到了当时的情绪控制。那时候他的世界里一片阴霾,他仿佛同时也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就让他一个人自己走完只属于自己的人生吧,他已经这么糟糕了,为什么还要拖累师兄呢?

那是他彼时唯一的想法,不过时境过迁,苏漾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的想法恐怕只感动了自己,伤害了师兄,也伤害了他们的感情。

漫长的岁月中,他也不是对师兄一点怨怼都没有,为什么师兄没有拒绝?为什么师兄从来没有挽回过他?说到底还是他们俩缘分不够感情不够深。苏漾用结果否定着他们恋爱时的浓情与契合。因为他不这么做,只会被巨大的失落笼罩着心头。

也许,就是没有那么喜欢。

现在的苏漾才明白,师兄没有做这些事情不是因为他不想,是因为他不敢。师兄的童年生活里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没有感受过父母的恩爱,甚至他的周围连一段正正经经不与利益挂钩的美满婚姻都很难找到。

如果说苏漾对于感情的不自信是在照片门后全面爆发,那师兄的不自信恐怕就是在自己对他亲口说出“我们分手吧”这几个字后点燃了。

他们都曾经是病人,都曾经将自己的药推离了自己身边,万幸的是他们最后都选择了积极就医治疗,并且疗效显着,不然也不可能把姚鸿气得面红耳赤。

见姚鸿几乎要背过气去,苏漾再接再厉甩出了其他的证据:“我们在调查桌游吧案件的时候抓获了两个嫌疑人,一个叫蒙筠,一个叫韩弈。韩弈是桌游吧的幕后大老板,之所以那天我们会去于信东的房子,不是因为柯顾联系了我们,我们所有的人的聊天记录你们都可以查,没有一个人接到过柯顾的电话。我们之所以找到于信东这个人,是因为桌游吧的店长毛辉供认他不止一次送老板去这个地方,结果找到的时候于信东已经死亡了。”

“据毛辉和章俊阳供述,蒋云天是一直跟在老板身边的,老板很器重他。而蒋云天几乎死在了桌游吧附近,抢救回来后,蒙筠指使了齐诗去将蒋云天偷出来,原因是韩弈要杀蒋云天。”

“我申请这几个案件并案调查,因为于信东也和酒吧有关系,韩弈能将蒋云天杀人灭口,是不是也能将于信东赶尽杀绝?”

徐秉智盯着苏漾,而苏漾不亢不卑地任他打量。

良久,徐秉智开口了:“你说说,为什么韩弈杀于信东灭口,一定要通过柯顾的手?”

“韩弈恨我,他嫁祸给柯顾是为了折磨我。”

徐秉智点点头,又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韩弈会认为嫁祸给柯顾就会折磨你呢?你和柯顾是什么关系?”

“我还不知道韩弈想杀于信东的原因,但是从于信东从房间里拿出来的那封信上面提到,当年年少无知,受了同学蛊惑,受了师长利诱。师长后来调查出的指的是我们学校当时的学院院长,而同学……韩弈和我们是同一届的,我说一个我自己的合理怀疑,韩弈因为讨厌我,所以唆使了当时成绩和综合分数次于我于信东散布了我的谣言。韩弈现在是大学老师,不得不重视名声,可如果于信东拿当年的事敲诈勒索韩弈,韩弈是可能将他赶尽杀绝的。而且毛辉说老板多次来这个地址,也许于信东可能还知道些桌游店的秘密。”

“你分析的有道理,但是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徐秉智笑了,“你和柯顾是什么关系,我听你刚刚说的,你大学的故事里似乎没有柯顾的影子。”

“师兄弟,柯顾是我师兄。”在徐秉智锐利的目光下,苏漾坦坦荡荡道,“是我师长朋友和亲人,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徐秉智笑了,大手一挥:“按你说的,并案调查,调查以特案组为主。督察做完尾工作就结案吧。”言下之意就是,柯顾你们给我赶紧放了。

“徐厅。”姚鸿垂死挣扎道,“我们请了教授这个时候应该在对柯顾进行交谈,我们希望他评估一下柯顾的社会危害性。”

徐秉智皱了皱眉头,不过姚鸿说的这件事并没有违规,但是专家的如果认定柯顾具有极高社会危害性,这事就更复杂了。但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徐秉智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林厉轻声道:“没事的,他们可以应付的来。”

徐秉智点点头,离开前又对林厉说了一句话:“看看别人的师兄弟,再看看咱俩的,有空喝一杯吧。”

林厉乐了:“行,那我先预一下徐厅长的档期。”

两个头头在开着玩笑,站着离门进的苏漾打开门,却意外地发现门口踱着步子来回走的李肖然。

“肖然?”

李肖然快步上前低声跟苏漾说了一句话,他带来的信息并不新鲜,正是姚鸿两分钟前说的事情。但李肖然带来的消息不仅仅是这样,他还告诉了苏漾此刻和柯顾正在聊天的专家的名字——苏睿远。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明天的警局,许沁小姐姐会荣获海碗小姐姐的称号,推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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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蹄不会那样喝汤,是因为严苛的餐桌礼仪的教育。

蹄蹄:连面汤都喝不上,不幸福qaq

第241章 41·父母

苏漾的瞳孔紧缩了, 他们为什么会找自己父亲,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为什么。他们找自己父亲的理由, 就如同此刻自己手心出汗的理由一样。

苏睿远当初大义灭亲的言辞不止在自己心中留下了阴影, 也给当时涉及这件事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苏睿远没有你这样丢人现眼的儿子。”

回想起这句话,回想起当初苏睿远疾言厉色的沐足, 苏漾攥了攥手掌心,随后松开在裤子上蹭了蹭冷汗, 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们找上父亲的理由,无非就是认为父亲一定会反对他们, 通过父亲的手给柯顾泼脏水, 苏漾就真的有苦说不出来了。

他最多能做的也就是断绝父子关系, 在法律上还没有任何效力,他可以不回家但却没办法报复父亲。

“他什么时候来的?”苏漾问担心地看着自己的李肖然,李肖然看了一眼手表, “应该余孟阳被叫上来之后。”

苏漾差点跳了起来, 那岂不是已经聊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撒腿就想跑,被李肖然拽住了,李肖然告诉了他聊天的地点,并且叮嘱了一句:“苏漾, 别冲动, 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对叔叔多一点信心, 也许事情没有坏到那个地步。”

苏漾心想他对父亲那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的,不过李肖然说的没错,此刻冲动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定了定心神, 信心……虽然他确实对父亲接受他是同性恋、接受他的伴侣这件事上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但是他对另一件事有信心。

长吁一口气,苏漾定了心神,冲着李肖然点点头:“多谢。”

随后他就健步如飞朝着李肖然说的那间谈话室走去。

不过他没能进房间,被拦在了外面,看着虎视眈眈的两个同事,苏漾撇撇嘴,知道此刻不能硬闯,不过知道这俩人也是公事公办,懒得那争辩的水磨工夫,干脆就站在一旁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漾大脑慢慢放空,他回忆到了很多曾经的事。

他父母年轻的时候感情不好,两人当真做到了相敬如宾。他们也许不知道,但苏漾看见过,看见过他们跟别人约会,有一次他听见了父母的交谈——

“为了小漾,我可以容忍跟你现在这样的关系,我可以给你做脸面,但是麻烦你下次找女人的时候找个聪明点的,别一门心思憋着跟我耀武扬威,我又不在乎,闹出去了丢脸的是你。”

“石冰,少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上次的事是个意外,就是为了小漾,那样的事情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你也别闹出什么意外,你那个小男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听着父母针锋相对,彼时六岁的苏漾懵懵懂懂,他回到自己全是书的房间里,重新翻了几本名着。父母虽然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过爱情和婚姻,但托那些名着的福,苏漾对于这件事并非一窍不通。

父母是为了他才勉强在一起的。

这是苏漾当时的感觉,所以他努力做着父母的乖儿子,看更多的书,考更高的分数,跳级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但父母对他总也不满意,或者说自己总也达不到他们的期望值。而且每个人在私下跟他聊天的时候,经常会附带一句,要不是为了你,我跟你爸/妈早就分开了。

直到考入大学,他离开了住了十六年的家,第一次开始集体生活。他不是话多的人,但是舍友的话不少,而且还都爱拉着他唠嗑,慢慢地他的心扉也打开了。有一次夜谈会大家谈到各自的家庭,有普通好好过日子的,也有不太一样的,有一个哥们很坦率地说了自己父母早就离异,现在各自组建的新的家庭,他寒暑假轮流去,过的也不错。而马珈的家庭也很特别,他父亲是生物学家,母亲也是生物学家,但是一个研究雨林生物,一个研究极地生物,两人一年能碰上几面不错了……

苏漾突然有了勇气和倾诉欲,他的家庭情况也许也没有那么不能说的。但当他把家庭情况说出来后,那个父母离异的哥们却愤怒了。

“你爸妈也太不负责任了一点。”

苏漾懵了,随后那个快言快语地哥们飞快道:“他们就是拿你做幌子,不过是因为两个人都需要一段完美的婚姻罢了。”

一开始苏漾是想挣扎的,但是当他很认真地对母亲说了自己的想法后,事情却不像他想的那样发展。

他说的是,我已经上大学了,已经长大了,如果您跟父亲真的过不下去了,那就离婚,你们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我也会跟父亲表达这样的想法的。

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向镇定自若的母亲,惊慌了。

她慌了手脚,甚至抱住自己,她很少会拥抱自己,但那次她拥抱了。苏漾能感受到母亲的颤抖:“小漾?你怎么了?别说这样的胡话,妈妈不会扔下你的。”

之后就像是车轱辘话一样,母亲反反复复的说,并且不许让他跟他父亲提这件事。不过那个时候的苏漾已经进入了迟来的叛逆期,他没有听话,而且找到了父亲说了同样的话。

父亲回以的是沉默,半晌才道:“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那次之后的情人节,父母让苏漾给他们俩拍照,镜头下的两人恩爱无比,父亲还递给母亲一束花,但当照片一拍好,两人的神色就彻底淡了,彼此还讥诮地拌了几句嘴。苏漾看着母亲编辑照片发布朋友圈后,彻底爆发了。

“你们这样到底有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明星!不需要做戏!”

但之后他就得到了答案,父母对此的意见竟然出奇地统一,他们需要做戏。

“等到你长大你就会明白的,一段完美恩爱的婚姻会给你带来很多红利。”父亲点了根烟,淡淡地道。

母亲也笑了:“男人婚姻幸福在外人眼里证明这个男人有责任心,女人婚姻幸福在别人眼中看来这个女人有魅力。双赢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苏漾从没有想过,舍友竟然说的是对的,他一直以来给自己的压力其实从未存在过。或者说,对于父母的这段婚姻,他开心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个完美的儿子。

从那之后,苏漾几乎能不回家就不回家了,他不知道回家有什么意义。反正他们需要的是他的成绩单,他用接近满分的绩点满足他们就好了。

他没有师兄那样的硬气,生活上父母给的话他就拿着,不给他也不开口要,反正还有奖学金。所以当他父母终于发现他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拿捏不住他了。

因为这样贫瘠的感情生活,苏漾在大二的时候选择了法学的双学位。父母虽然都对他很严格,但他一向还是和母亲更亲一点,所以在当初报考专业的时候,出于隐秘的报复心理,刻意地将父亲的专业放在了第二位。但结果是,他的选择对他的父母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不过他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如果不是双学位的选择,他不会认识师兄,这是他灰暗生命中最亮的一颗星。

再后来就是他在师兄的影响下慢慢变得开朗,开始释怀,开始尝试和父母和解。那个时候他父母开始要给他介绍女孩子了。他尝试地给了他们一些暗示,包括讨论到相关的话题。但父母让他失望了,一个大学教授,一个心理学专家,对这件事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变态。”

当他们再讨论的深入一点的时候,他父亲还将话题拔高了一个高度:“这种人都是极端自私,且不负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