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1/1)

周二是开庭日,蒋楚醒得很早。

化了淡妆,两鬓的碎头发清爽塞在耳后,一丝不苟。

早餐是常规的叁明治,多加了一颗溏心蛋。

相关材料已经整理好,她不放心,又复查了一遍,尤其是文件袋里的鉴定说明。

确认一切没有问题,这才精神抖擞地出门。

眸光熠熠丝毫看不出只睡了叁个小时的迹象。

早八点,岭南中级人民法院。

车还没开到正门,就看到拿着设备的各家媒体,这是看得见的,暗里还不知蹲了多少。

蒋楚正犹豫怎么开过去,一辆宾利从她旁边嗖地滑过。

郑誉国的车,里面坐着谁可想而知。

记者们一拥而上,围在车窗外引闪器快门声不消停,车窗加了防爆膜,纯黑款,拍不到什么,可架势依旧吓人。

蒋楚亦步亦趋跟在宾利后面,这才进了门。

开庭时间定在九点,蒋楚早一个小时约丁思真过来做最后的沟通。

休息室的门开了,盛装出席的人举止优雅落座,c家经典款白色斜纹软呢套装,佩戴私人订制的蓝宝石胸针,同款耳饰格外晃眼,手上也不空着,单是戒指就带了俩。

蒋楚看着她这一身半天没反应过来,怎么形容呢,珠光宝气都不足以囊括。

她是来打官司的还是来炫富的。

真是多看一眼都头痛,蒋楚扶额:“丁女士,我提醒过你着装尽量低调。”

丁思真低头检查:“不低调么。”

原本还想配一条满钻项链,就是听了她的话,临出门前自觉摘了。

这是她再叁考虑过的。

蒋楚没话了,眼看着时间临近也来不及纠结什么着装,当务之急得将流程跟她过一遍。

一审开庭了。

这场豪门纠纷案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度,又碍于郑家在岭南的影响力,庭审谢绝媒体在场。

除了法官陪审团和原被告相关人员,旁观席位只坐了寥寥几个人。

许是抱着稳赢的心态,郑家只派了个集团法律顾问过来旁听,意思到了,谈不上重视与否。

庭审过程和蒋楚预料的差不多。

郑家的手段高明,有那份偷梁换柱的亲鉴定结果作保,被告律师一直抓着“无法证实亲子关系”这个点来打,没毛病。

举证质证几个回合下来,原告方明显落了下风。

局势的转折点在原告方呈上的另两份鉴定书。

蒋楚谨慎,国内两家国外一家,皆是行业内的权威机构,各做了备份。

结果分别是排除存在亲子关系和确定存在亲缘关系。

b样本和原告人不存在亲子关系。

a样本和b样本确定存在亲缘关系。

a样本是丁思真七岁的儿子,而b样本,是郑瞿徽。

郑誉国唯一仅有的独子,正儿八经的郑家血脉,无人敢驳斥的存在。

由他作为检验参照,其可信度足够说明问题。

从点头答应接下这场官司起,蒋楚就没想在郑誉国身上做什么无谓挣扎。

打从一开始,她瞄准的只有郑瞿徽。

从岭南回来的那天,酒吧的蓄意勾引,他用过的酒杯,抽完的烟蒂,发丝,甚至精液。

信手拈来的样本,她拿的得心应手。

被告律师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出,顿时乱了手脚。

和郑瞿徽扯上关系的鉴定结果一出,那之前死死抓住的“无法证明亲子关系”这个点只得全盘推翻。

其实还有个缝隙可以钻,可他不敢也不能提。

蒋楚的这两份鉴定并未提供检验样本的具体身份文件,匿名采样检验不具备法律效力,完全可以作废。

倘若他提出异议,原告方一定会要求当庭采样重验,这就……

孩子是不是郑家血脉,各方都心知肚明,就差没有实打实的铁证。

在司法监督下的鉴定报告,想要天衣无缝地作假就没那么容易了,再者,若鉴定结果为真,蒋楚一定会拿出之前几十份假报告,这下子之前涉及到的鉴定机构都逃不脱。

先前那个调查公司千方百计去套郑誉国的样本,又找到叁甲医院去做亲子鉴定,大张旗鼓地不避讳,细细想来都是她的障眼法。

就是让所有人都信了她只有这一条路子。

从头到尾蒋楚都是虚张声势。

将背地里的违规操作提到明面上,拼全力讨个公平公正公开。

这才是她的目的。

本以为就是走个过场的案子,连备选都没有准备的成竹在胸,现在好了,骑虎难下。

什么叫腹背受敌,大抵不过如此。

被告方律师汗都下来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谁能想到她竟敢把郑瞿徽牵扯进来,谁能想到她能弄到样本。

郑瞿徽都多少年没回岭南了,她又是怎么挖地叁尺将人拎到台面上。

真他妈神了。

庭审室内一片寂静,外面的世界可热闹多了。

虽然不开放媒体旁听,可还是有神通广大的得了内部消息。

不怕无图无真相,仅凭几个搏眼球的标题就足够唬住普罗大众了。

越是反转,越能引起围观,尤其还捎带上了郑瞿徽,这下子按兵不动多时的高家怕也要发作了。

说到底,郑家如此竭力遮掩真相,不过就是为了兑现当年对高家许下的承诺。

万没想到,正主儿都牵扯其中。

呵,真是一出开年大戏。

原告律师休息室。

丁思真坐在沙发上,已然没有刚开始的无所谓,她很紧张,双手时而交叉握紧,时而松开,反复了许多次。

奢望多年的愿想即将得到的那种紧张,像是在做梦似的,轻飘飘的不踏实。

确实啊,她梦了多少年,终于有了成真的苗头。

相较于丁思真的百转千回,蒋楚可没她这么空闲地忆苦思甜。

短暂的叁十分钟休庭,得好好计划后面怎么打。

看似死局难解,保不准对方再出什么幺蛾子,还不到能掉以轻心的时候。

休庭结束。

双方就现有证据辩论了几个来回,鉴定是否具有法律效力也不提了,甚至连是否存在亲子关系都一笔带过。

最后是以被告方提出庭后调解结束长达叁小时的一审。

至于调解后是否达成共识,由原被告双方在律师见证下再商议。

随着主法官退庭的法槌落下,一锤定音,蒋楚紧绷了数日的神经这才得以松懈下来。

总算,不枉费一场算计。

“蒋律师,受教了。”正在整理资料时,被告方律师过来寒暄。

蒋楚知道他,齐宁,郑家律师团负责人周老的爱徒,比她稍年长几岁,出国留学前曾就读于岭南大学法学院,算是半个师兄。

“不敢当,齐律师言重了。”

“日后庭外调解免不了再碰面,到时候还请蒋律手下留情。”

蒋楚汗颜,实在扯不出什么客套话,只能假笑着敷衍:“一样。”

出了法院正厅,老远就看到大门外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蒋楚看得头皮发麻,记者认得她的车,估计不好过关。

思来想去,还是打电话搬救兵。

“我在被困在法院门口,走不了。”

冷柔的调查公司就在边上,蒋楚第一个就想到她了。

“我人不在公司,你找个地方先猫一会儿,到了给你电话。”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怎么着也得半小时,我尽快。”

行吧,也只能这样了。

一审结束后,岭南的舆论风向转了个大弯。

不止是法院门口的媒体记者们躁动叫嚣,连带着蒋家院里也不清净。

管家踟蹰不安地站在老夫人书房外,那手抬起又放下好几个来回,迟迟不敢敲下去。

还是书房里的人率先应了声。

“有什么事进来说。”中气十足的女声穿过厚重的花梨木门,铿锵有力。

得了准话,管家忙不迭推门而入。

蒋芊眉心轻皱:“外头吵吵什么。”

一下午了,没个安生。

“郑家老宅的电话,来叁回了,说是找您。”

“你怎么说的。”蒋芊并不意外。

“我说您在忙,听声音是真的着急上火,隔一段就打过来询问。”

正说起呢,电话铃声又响了。

“接进来吧。”左右是躲不过。

电话是郑老夫人的,意料之中。

庭审中各大媒体爆出郑瞿徽的相关消息时,郑家已经炸开了锅。

原以为由蒋老太太出面逼孙女接下这官司,总归明白其中深意,权当是走个过场。

没成想,蒋家那位不安本分的大小姐毫不客气,轻轻松松打了郑家一个措手不及。

庭外调解是郑老爷子点的头,没办法,笑话已经闹得够大了,到这一步郑家只想息事宁人。

郑老夫人打来电话,一是气不过想讨个说法,二是看看还有没有转圜余地。

她是没摸清蒋芊的脾性,要说不亲厚呢。

“你是知道的,我们家孙女出了名的不受管教,这么多年我就没管住过。

可话又说回来,你那大孙子都多少年没音讯了,怎么偏这时候冒出头来。”

说到底,这事和郑瞿徽可脱不了干系。

电话那头的人被这一句反问噎得没声了。

郑瞿徽自从被高家舅舅抓去念了什么军校,好几年都没回岭南了,明眼人都知道,当年那桩事过去再久,孩子心里就没放下过。

每每想起不着家的孙子,老两口更是老泪纵横,半点提不得。

蒋芊的一席话正好戳中了郑老夫人的痛处,满腹声讨才起了点火星子就被掐灭了。

挂了电话,管家适时进来。

看着老太太脸色无恙,悬在心里的大石头才放了下来。

“前儿个又有人说您偏心大小姐,看来是不冤枉。”

老太太眼睛一眯,笑得自在:“偏心谁都不偏心那个讨债鬼,哼,这些年在外是长了能耐,什么人都敢招惹。”

大约是没骂舒坦,喝了口茶又续上:“不过,怎么又跟郑家那小子牵扯上了,当年哭得那样惨,还说什么这辈子都不愿搭理他,现在这是……”

“我去查查。”

蒋芊摇头:“回头被她知道了不定怎么上房揭瓦呢,那丫头的心眼儿啊,比针尖儿大不了多少。”

管家不说话了,等了片刻。

果然,那边厢发话了,“要不,偷摸打听一下。”

就知道放心不下,管家点头答应。

老太太又说:“仔细着点,别让她发现了,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住她闹。”

“行,您放心吧。”

管家性别女,云姨(名字暂定(正文里没提到,解释一下

字多,烦恼。

庭审细节务勿究,竭尽全力合理化(一切为剧情服务

查过资料:早第一场是9点开庭郑家这个案子犯不着上最高院,所以场景设定在中级人民法院即便开庭了也可庭后调解同父异母兄弟间可做亲缘关系鉴定匿名鉴定不具法律效力等等等

蒋芊偏心,冷柔纵容,郑瞿徽……,小霸王身在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