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情之一字如何悟(1/1)

这一觉睡得似乎十分沉重,醒来的那一刻,她依然惊疑,望着眼前那个似是熟悉却并非多么熟悉的面孔,她叹了口气,她记起来了,她在望月城,从几多天前随他来到这里,便昏睡了过去。

可是梦中的场景那般真实,城堡,乌木馆,城楼上飘摇的旌旗,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什么,但她却说不清楚。

“醒了?”

男人难得温纯的声音传来,她收回思绪,点了点头,努力睁了睁迷蒙的眼睛,想要坐起身来,男人似不经意般的身后在背后帮了她一把,却回头对阿默说道:“去准备些清淡的粥来。”

阿默看了眼二人这情形,默默地开门,退了出去。

惊鸿起身四处张望了一番,还未发问,独孤千城已解释道:“我们还需在这里停留三日,三日后便回天灵郡。”

惊鸿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起身要下床,独孤千城要扶她,却被她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她转过身去的那一瞬,却没有注意到,向来桀骜不驯的男人眼中闪过的一丝黯然。

她只着白色的中衣,打开窗的瞬间,秋风袭来,只觉得整个身子透心的寒凉,她分不清方向,不知道哪里才是曾经来得地方,而如今,却再也回不去了吧?

他……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吧?

不知为何,想到此处,却并没有预期的那般潇洒与开心,相反,涌上心头来的,却是无尽的苦涩,她甚至没来得及和他好好地道别,一转身,便是天涯……

肩膀上蓦然一沉,多了一件披风,耳畔依旧是那人温软的关怀:“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昏睡至今,一起床便吹风,更是于你不利,还是过来坐一会吧。”

“嗯。”她不去看他,却低头应了一声,转身走向桌旁,独孤千城却因为这一声细小的回应而激动不已,顺手将窗合上,正好阿默敲门而进,端来了小粥,他心情好,接过粥便令阿默退下了。

“我手脚肯定没有力气,我来喂你。”说着他舀起一小口粥,仔细的吹了又吹,削瘦的脸颊却不似往日那般冰冷,线条竟是莫名的柔和。

看着蹲在身前的男人笨拙地动作着,惊鸿在心中叹了口气,这男人何其高傲,何曾为谁这般低了姿态过,可如今却因为她的一声“嗯”而欣喜至此,她心中酸涩,替曾经的慕惊鸿而酸涩。

正这时,男人抬头,将勺子递了过来,惊鸿便乖乖地张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心中喃喃不已:“你若早些能对她如此,她又何必死。”

楼下,街中,尽管人群熙熙攘攘,然而三个人还是分外惹眼,实在是他们的肤色过分细腻白皙,他们的气质又过分的非同寻常。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一袭紫色衣袍,华贵大气,步履沉稳,只是他边走边注视着周遭的一切,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后面一人面若冠玉,神色谦和,正是林悠,只是此刻他却不时地打量着适才路过的那座楼上的窗户,隐隐觉得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皇上从楼下经过的那一瞬间……

林悠又回头看了看,转身对身边随从装扮的暗卫嘱咐了几句,那暗卫点了点头,转身便消失在了街角。

林悠又换上一副自然的神色,快走几步追上独孤翎,“主子,咱们已经来这里三日多了,还要这样找下去?会不会三皇子已经带着慕妃离开了这里?”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却丝毫不敢提及刚才看到的那个画面。

独孤翎的目光依旧专注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林悠立时颔首,忙说道:“奴才多嘴,请主子责罚!”

独孤翎却始终盯着前方,看了许久,恍然间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街道,慢慢说道:“我能感觉到,她就在这里,有一种感觉……很强烈,她一定在这里!”

林悠心中“咯噔”一声,有些惊讶,却始终不敢随口说出什么,只盼那暗卫能早些回来才好。

独孤翎注视着每一寸地方,他已经这样找了三日,唯有今日突然出现了这么强烈的感觉,他知道她在,那么就算是将这座城翻过来,他也要找到她!

林悠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却不时地向后打量,如果暗卫回来,消息属实,那么慕妃……也就有救了吧?

只是,这几日他一直在观察皇上,直觉告诉他皇上明明是爱着慕妃的,可是他却不愿承认,他始终都在强调,慕妃是慕丞相女儿之事,仿佛他来找她,与感情无关。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终于那个暗卫回来,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的确是慕主子不错,大人,我们要不要行动?”

林悠点了点头,但此事他还无法做主,正待要向独孤翎报告时,只见不远处急匆匆赶来一人,直奔独孤翎,待那人与独孤翎耳语过后,只见独孤翎眉头微微皱起。

“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林悠问。

独孤翎忽而回头,看向某扇窗户处,却道:“青州出事了。”

林悠甚是奇怪,青州之围几日前不是才解吗?又出了什么事?

正此时,却见眼前走来一人,林悠只得叹一声人生何处不相逢,来人却正是凌戈寻一行。

凌戈寻与独孤翎各自点头致意,凌戈寻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悠一眼,林悠大抵上能看懂这一眼的意味,凌戈寻本好意约他去后山,从他屈尊亲自来邀他,只怕不是存了坏心,但他却失约了。

林悠颔首,算是致歉,凌戈寻却只是笑了一笑,并未多言,转而看向独孤翎,“借一步说话。”于是一行人就近走进了一家店。

厢房外阿默与林悠分立左右,而厢房内,刻意压低的声音更显得神秘。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凌戈寻也不再似往日阴郁的凌戈寻,相反他说话极其地开门见山,带着隐隐笑意,他抬头看向床边负手而立的男人,嘴角微微勾起:“在谈正事之前,凌某倒有一题外话要问。”

独孤翎未做声,却转过身来看向他,静待他的问题。

“阁下如何参悟‘情’之一字?”

独孤翎似是不意他会问出如此题外的一句话来,微一征愣后,却陷入了深思,片刻后,只听他缓缓说道:“愿乘扁舟随风去,相伴白首至天涯。”

话音才落,却听得房间内响起几声掌声,他回头看向凌戈寻,却见凌戈寻微笑着,“这算是阁下的……真情流露?”

独孤翎原本迷惘的神情立时变得严肃而戒备,凌戈寻继续说道:“在我看来,所谓真情,发乎情,止乎礼,两情相悦万胜于强取豪夺,阁下认为呢?”

二人目光焦灼地对视着,彼此似有千言万语,却都了然于心。

独孤翎终于没有忍住,“止乎礼?礼法有云,男女收受不清,太子当真不知?”当日客栈内他抱她上楼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他竟……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凌戈寻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却也不闪躲,依旧笑着,目光中却露出几分寒凉来:“凌某倒是好奇,阁下所谓的相伴白首至天涯,是与谁?该不会是那个被你狠心刺了一剑的女子吧?”

独孤翎莫名的心头一颤,“太子今日前来,莫非就是想告诉我,你爱慕我的妃子,妄想带她离开?”他的拳头蓦然间狠狠握紧:“你觉得这可能么?”

凌戈寻依旧笑着,也起了身,与独孤翎前倾过来的姿态不同,他剪手而立,颇似悠然,“当然不,凌某只是觉得所谓的政事也不过是朝堂风云而已,牵扯进一个女子,有何意义?若不爱,何不放她离开?”

独孤翎愈加握紧了拳头,却说不出话来,只一味盯着眼前之人,“家务事,不劳阁下费心!”

“既是家务事,那么凌某便告辞了,再会!”说吧凌戈寻拱手施礼,转身便向门外而去,独孤翎心头却似被盾锤击中一般,愈加攥紧了拳头,离开?放她离开?那么朕告诉你,慕惊鸿,这辈子你都休想离开朕!休想!

恍然间门打开,林悠与阿默俱是一愣,虽然凌戈寻依旧微笑,但阿默却看出了凌戈寻神色已变,不由得担心:“公子……”

林悠看门内独孤翎背身而立,便知事情并未谈成,不由得心中焦急,看向凌戈寻,虽只是片刻,但他脑中已是万般计较,终于说道:“太子,有事好相商,我家主子……”

“林悠,去召集所有人前来!”独孤翎蓦然回头,语气不容置疑,很明显是不想让他再说下去,林悠面露难色,“主子……”

“快去!”

林悠正待转身,却叫凌戈寻一把拽住袖子,“且慢!”这才转向独孤翎,从容万分地说道:“青州已乱,他的谋士段晋撺掇泽田郡乱民滋事,纠集了各路人马,誓要杀死你这个‘不顾百姓死活的昏君’,你认为你此刻还能有多少兵力分散出去?”

“所幸你今日是在这望月城中,若你今日是在城外,此刻是死是活,只怕都未可知。”

他说的极为平静,林悠心中却万分震惊,心中明白刚才急匆匆奔来的暗卫告诉独孤翎的只怕就是这个消息,若是此情属实,那么别说救慕妃,如何护独孤翎周全,都成了天大的难题!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他心中如乱麻,看了看独孤翎,却不敢轻举妄动,独孤翎依旧背对着众人,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悠觉得他的身子在颤抖……

片刻未说话的凌戈寻,终于再次开口,对着那孤高的背影,冷冷一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想必你也知道了,你未来的皇后此刻也在他们手中,却是不知阁下要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