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牙好胃口好的老太太（1/1）

万从茜和顾强去家里那天，是礼拜六，天气特别爽朗，云淡风轻的，顾强骑着自行车去家里找她，齐主任正在院子里浇花，她抬头看见顾强，愣了一下，旋即就笑了。

“哟，来得这么早啊，今儿带了几口袋白菜土豆呀？”

顾强一听这话挺不好意思，他知道这老太太就是挑理了，觉得自己没拿钻戒和鲜花，有点亏了她闺女，万从茜早就给自己打电话说了，说我妈有点不愿意，觉得你求婚的价码太低了，跟我不值钱似的。

顾强就笑，说我那不是为了显示一下我是过日子人么，再说了钻戒和鲜花是奢侈品，咱这白菜土豆可是必需品呀，谁家抱着钻戒闻着鲜花就能吃饱饭生存啊，我这是生存之道。

可是顾强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琢磨了，这万家老太太可真是够潮的，都七十了一点不落伍，那思想还跟着小年轻一样与时俱进的，非要钻戒和鲜花这些能换来钱的东西才肯点头嫁闺女，顾强这次来的时候心里都不咋踏实，总怕这老太太为难自己，口袋里有个百八的哪儿买钻戒去，钢铁厂还差不多。

齐主任转身进了屋，有那么几分钟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饭盒，递到顾强手里。

“小茜不怎么会做饭，从小我宠着，她最小，上面俩姐姐都照顾她，上了学工作了天天回来直接就吃饭，据我所知她就会包饺子煮方便面，我想着你能包容她，谁让你喜欢呢，但是你妈未必了，这年头婆婆丈母娘都不是好惹的，我得为了小茜做个准备，这是我昨晚上听她说今儿要去你家看你妈准备的糖醋排骨，还有蟹肉粉丝，老北京人都爱吃的，不知道你们是一直在北京啊还是外地来的？”

顾强赶紧接过来点头，说妈我们就是土生土长北京人，但是这螃蟹包肉太麻烦了，所以我妈从来不做，糖醋排骨倒是弄，但不是糖多了就是醋多了，基本上我都不吃，也就我闺女捧个场。

顾强说着话掀开饭盒闻了闻，顿时那口水就在嘴里打转，他说妈您这手艺赶上王府井酒店的大厨了，这搁进去的调料恰到好处，香味扑鼻的，我们家里人要是被您喂馋了这可怎么办啊。

齐主任就笑，她最喜欢被人夸了，什么厨艺好啊显年轻呀，家里一把手外面巾帼英雄，这词儿她全都特别受用，所以顾强这么说她就把什么土豆白菜的全抛脑后面去了，合不拢嘴的笑，“要真是喂馋了总想吃，你就让小茜来个话，我做好了你拿来，回家吃去，有不了几个钱，就是麻烦，我在街道也没什么事，这年头家家的自己关起门来踏实过日子，谁有那么多矛盾天天往居委会跑啊，我就带着东西上街道里弄去，几个小时足干完，闲着也闲着呗，这样动手动脑的还省得小脑萎缩大脑痴呆呢。”

顾强觉得这老太太虽然嘴上厉害点，说话有时候不怎么留情，但确实是刀子嘴豆腐心，这念头丈母娘和婆婆都是一老大难，只要小年轻的结婚没有不发愁这二位的，事儿多不算，还喜欢找茬挑理，那可真是搞不定的张飞，玩儿不过的刘备，就剩下两头受夹板气了。

不过这老太太倒不像是那么难搞的人，几句话哄顺当了，那就是滔滔不绝的好脸色，说不顺当了，兴许就犯心脏病把你拿的一愣一愣的。

万从茜收拾好了东西跟着顾强出了门儿，齐主任站在院子门口就跟他们摆手，说去吧，小茜嘴甜点儿啊，别把平时上班那倒霉德行拿出来，谁愿意看你那脸子啊，顾强她有什么做的不好说得不到的地儿你多担待啊，告诉你妈别往心里去，小茜不是那花里胡哨的人，就是嘴笨点儿，别看当了**年民警了，就是不会和人套近乎，我操心操大发了。

顾强就回头摆手，说妈您回去吧，放心，我照顾小茜，我妈好说话，不是那挑理的人，跟您一样，要多明事理就多明事理。

过马路的时候万从茜看着顾强，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可置信，她说你行啊，竟然连我妈都搞定了，你那俩口袋白菜土豆让我妈气得一晚上没跟我说话，说我这叫贱卖，跟那没人要的黄瓜烂茄子一个道理，那脸色跟我甩得，比那监狱里拒绝招供的嫌疑犯还阴沉遭欠，这你跟她说什么了，美的屁颠屁颠连北都找不着了。

顾强就搂着万从茜的腰一个劲的乐，“你知道什么叫投其所好么？你妈是什么人我就几次就看出来了，吃软不吃硬，我刚才就夸她做的饭好吃，要是以后还得麻烦她多做几回，我妈齁笨的，哪儿做得了这个啊。”

万从茜听了这话气得肺都快炸了，这老太太怎么这么能作啊，七十的人了还乐意给别人家当不要工资的保姆呐，还免费做饭，自己答应求婚就抱回家俩口袋白菜土豆老太太差点把房盖子挑了，她自己这么廉价的往外面出租合着一点感觉都没有啊，知耻心不定跑哪儿去了。

万从茜和顾强进家门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把一桌子菜都做好了，听见开门声从厨房里跑出来，一手拿着铲子一手端着锅，头上戴着帽子腰上系着围裙，万从茜脑海里第一面闪过的就是唱着沙家浜的阿庆嫂。

老太太看见万从茜特别高兴，说闺女咱这是第二次见面吧，我一直都盼着你来，好不容易盼来了，快坐下喝口热水，咱们二十分钟后开饭，我蒸的鱼，还有熬得王八汤，听说这玩意儿大补啊，要是女人等着怀孕就和男人喝这个，保准用不了几天就能怀上。

万从茜知道老太太将她们之间第一次见面给忘了，这哪儿是第二次，明明都是第三次了，第一次她戴着鸭舌帽拿着望远镜坐在李大爷三轮上贼眉鼠眼的照自己，那天老太太忘了，毕竟做贼心虚，就是记着呢也不好意思提啊。

可是万从茜闻见厨房飘出来的王八汤味儿，险些吐了出来，那味儿实在不是人能闻的了的，实在是腥气恶心极了，加上老太太也不是多会做饭，估计调料什么的也还没搁呢，这扑鼻而来的直把万从茜勾得想吐。

顾强赶紧把饭盒递上去，说妈这是小茜妈让我捎来的，里面有糖醋排骨和蟹肉粉丝，您不总是想吃这个么，但是您懒啊，不愿意做，天天躺床上念叨，人家给您做好了，咱中午尝尝我丈母娘手艺，小茜跟她妈一样，心灵手巧的，这东西都不在话下，您将来可有福了。

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直说小茜你看这是怎么话说的，你来我这儿看看怎么还自带东西吃啊，嫌阿姨做得不好啊，再说了别麻烦你妈了，比我岁数还大呢，都是我老姐姐了，该是我带着东西看她去才对。

万从茜一边说着您别客气，应该的，是我孝敬您的，买东西总觉得缺点心意，这个显得热乎，一边心里想着，这顾强和他妈真是一模一样，都长了一张把人哄得晕头转向的甜嘴，这说出话来跟抹了蜜一样，难怪齐主任都着了道，估计自己也坚持不了几天了，肯定一样把根据地沦陷进去。

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在厨房里忙，顾强摆桌子，就万从茜坐在沙发上干瞪眼，她站起来找顾强，顾强就说你坐着，什么都不用你，今儿你是我们家贵客，给万从茜哄得春风满面的，她记着齐主任交待的话啊，到了婆婆家里第一次一定表现好点，上次给老太太做寿半道儿就走了万从茜心里一直觉得不是个滋味，今儿可得好好表现一下，别让老太太觉得自己不是个贤惠媳妇儿，则婚前打下的基础不好婚后想转变过来可比登天都费劲。

她赶紧撸起袖子往厨房里走，麻利的端起俩盘子，老太太就跟她抢，说你别管，厅里坐着让小强跟你待会儿，万从茜就一边拿着盘子一边闪身躲着，嘴上说阿姨您别跟我客气，我要是在厅里坐着不管不顾的，回去我妈一问我准得跟我急，嫌我又懒又不懂事儿的。

老太太也不好推辞了，就跟着万从茜一人托了俩盘子进到客厅里，都上齐了菜仨人坐下，万从茜特拘谨，看着菜，本来就紧张，这种显示自己能说会道的场合她就喜欢掉链子，虽然就一老太太吧，怎么糊弄不行啊，可是齐主任给她打得预防针可把万从茜吓着了，总怕自己什么话说错了让老太太觉得别扭，心里留下一道坎儿就不好给磨平了，所以干脆少说话，少说少犯错，把柄不留下。

老太太就给她夹菜，一筷子一筷子的也不停，万从茜看着自己碗里都堆成了尖山，眼睛都晕了，她说阿姨您自己吃吧，别照顾我了，我自己能夹，她说着就看顾强，那意思你倒是说句话啊，别让你妈给我夹菜了，这些我都不爱吃，我妈做那么好吃我都不怎么吃，你妈这菜光闻味儿我就饱了。

顾强没明白过来，他以为万从茜不好意思，等于就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她抹不开面子，顾强就拍着她肩膀，也忙活着给她弄，而且弄的还是万从茜闻味儿就差点吐了的王八汤，给她泡着饭吃，他说这东西补身子，听我妈那意思了么，想让你一过门就生个大胖小子，这咱家添丁添喜的多热闹啊，你别不好意思，来这儿就是自己家，我妈就是你妈，我们家的都是你的。

老太太就点头不住嘴的乐，万从茜哭丧着脸只能闷头吃，天知道她都恶心的想死，可是不敢扫了老太太的兴，你说第一次坐在一块吃饭就驳人家面子多不合适啊，就跟什么大人物似的，这饭老百姓要是能天天吃上不知道中国得富成什么德行，而且万从茜还发现顾强的妈和家里的齐主任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牙口特别好，都快七十的人了，那牙基本上就没怎么掉，而且吃那抄黄瓜蚕豆瓣都跟嚼馒头一样，压根儿看不出来一点费劲的意思，万从茜觉得现在北京真不愧是首都，这老龄化越严重，代表国家越人性，老人活得有劲头啊，每个月都能得到涨工资的盼头，于是物价突飞猛进的，可怜了这帮打拼得要死要活还挣不了多少钱的小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