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鹿死谁手(四十七)(1/1)

第二百八十四章鹿死谁手(四十七)

皇宫屹立在金山河边,依然如此巍峨,所有房顶、绿树被一夜秋雨水淋过,倒透出些新鲜。金山河上游弋着无数的玄蛟船,玄蛟船上站着许多汴河水师军士,侯大勇下船之后,所有军士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侯大勇身上。

一身长衫的侯大勇不带一人,信步走进了大开着的宫门。皇宫门前整个齐地站着数排禁军,禁卫统领崔正腰杆挺立,满脸严肃,紧紧跟随在侯大勇的身后,他们两人就在禁军的注视下,向着后宫走去。

侯大勇对于皇宫并不陌生,可是此时走到皇宫的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柴荣在时,皇宫中总有莫名其妙的威势,而如今,皇宫就如一座普通的大园子。

走着走着,他禁不住抬头看看天空,天空呈现出秋高气爽的广阔,刹那间,脑海中浮现出了往日的一幅幅画面:

柴荣在世之时,每逢遇到值得庆贺的大事,总会叫来范质、王朴和侯大勇等人,在宫中把酒闲谈,有些也有叫上爱酒如命的王著。

有时候,柴荣也会把自己、李重进、张永德等皇族聚在一起,带上娘子和小孩子,就如普通人家一样,聊天玩乐。

更多的时候,柴荣在广政殿召集重臣们议事。

区区一年的时间,竟有沧海桑田之感,英雄一世的柴荣、为相多年的范质,严肃认真的王仆,都随着清风直上云端,或许他们都在天空中看着信步走在皇宫中侯大勇。

世事纷杂,时局混乱不堪,容不得侯大勇有些许软弱,他很快就把这些杂念赶到了九宵云外,有些自嘲地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东风压到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崔正此时为禁军统领,按照级别来说只是禁军的中级军官,由于皇宫的特殊位置,所有的大臣都不会把他当成中级军官,正因为此,崔正脸上的表情也就和郭炯、时英等少壮派军官相差不多,他们都想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加平和一点。可是脸上的英武之气却不知不觉地显露出来。

一个人内心充满着信力和力量,总会发出这样地表情,让人觉得魅力大增,就算一个相貌平凡之人,只要到了高位,也会神采飞扬,而那些相貌有些缺陷之人,更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吸引力。

崔正紧跟着侯大勇。在心里纳闷:“革命是什么意思?”他出生于曾经的天下第一大族,家族的修养让他很有涵养,他只是心里面用心体会着这一句侯氏之言。

侯大勇和崔正在宫中自顾自走着,宫女、太监远远地看到他们,都急忙跪下来行礼。直到他们走远才敢抬起头来,侯大勇心里有些别扭:“即使是当年陪着柴荣穿行宫中,这些宫女、太监也不会恭敬到别扭的地步。”

小符皇后和皇帝都住了皇宫左面的福临宫,这是当年小符皇太后初升为贵妃所住的地方。福临宫里有山有水,景色怡人,更有一处高高的围墙,和别地宫殿有着明显的不同。

殿门前,侯大勇止住了脚步,打量了一会围墙,暗自道:“难道冥冥中真有天意,连福临宫的围墙都这么高。”

来到殿门前有八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禁军军士。他们全部都手抚着腰刀,昂首挺胸地站在门口。青州人混在大梁群中,从相貌到气质上和一般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只要十名以上青州军士同时站立在面前,立刻就会有与众不同的气势。侯大勇忍不住赞了一句:“青州兵果然名不虚传。”

福临宫内,小桥、老树、流水,繁花,宫女、太监。一切如往常一样。侯大勇刚刚跨过一座雅致的小桥。就立刻感到了一阵阴寒,就如有一股冷风不停地吹在自己的后背上。

柴宗训手里拿着一柄木刀。站在院角的小溪旁,恶狠狠地盯着侯大勇,突然,他举起木刀,跳进小溪,就直朝侯大勇冲了过来,柴宗训冲到中途,数名太监拼命地冲了过来,不顾柴宗训地反抗,把他拉回了小溪,柴宗训用童音拼命地骂道:“侯大勇,你这个反贼,我要杀了你。”

侯大勇平静地看着冲过来的柴宗训,无喜无悲。

跨过小桥,走了十数步,就见到了坐在花园丛中的小符皇后,宫女们全都部散在一旁,小符皇后似乎完全不知道这边的动静,背影一动不动,显得极为孤单和落寞。

“小女拜见大人。”小符皇后恭敬地跪在地上,对着侯大勇行了一礼。

崔正吓了一跳,望向侯大勇,却见侯大勇没有震惊,没有愤怒,只是眼光略带一丝怜惜。

小符皇后本来想用这等礼节来羞辱侯大勇,没有想到侯大勇居然神色不变接受了她的大礼,这很有些出乎她地预料,她跪在地上,抬起头时,眼光已充满了恨意。

侯大勇对着宫女道:“你们扶皇太后起来。”

小符太后也是爽快人,既然用下跪的方式不能羞辱侯大勇,跪在地上就没有任何价值,她坐回在木椅上,别过脸,再也不瞧侯大勇一眼。

侯大勇对着崔正挥了挥手,让崔正站到远处,他抱着手站在小符太后对面,约摸一柱香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言语,这是双方意志的较量。

小符太后虽然年龄不大,久在宫中,见识了许多诡诈之事,意志力颇为不弱,她脸色苍白地望着福临门高高地围墙,一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却没有流下来。

侯大勇突然发现,小符太后倔强起来的表情与符英极其相似,微微上翘的嘴角,小巧的鼻翼,简直是一模一样,以前她是皇后或皇太后的身份,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今天可以说是目不转睛地盯了半天,观察得可谓入木三分。

侯大勇用谈家常的口气道:“孤儿寡母,如何能应付危局,我这是为你们母子好。”

小符太后咬着嘴唇,道:“姐姐在哪里,我要见她。”

“你暂时不能见姐姐。”

小符太后气哼哼地道:“她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知道害怕。”

侯大勇低声呵斥道:“闭嘴,不准这样说你姐姐。”

小符太后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责骂了,听到侯大勇出言不逊、语气严历,禁不住愣了愣,这一次,她的眼泪没有控制住,一串一串珍珠般从白净地脸庞落了下来,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些小小的泪水。

侯大勇对于面对小符太后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心已如铁,没有被泪水被软化,冷冷地道:“这一段时间,陛下和你不能走出福临宫,若试图强行出宫,我就准备封掉福临园,你不要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小符太后忍不住怒道:“先帝尸骨未寒,你就忍心囚禁他的儿子吗?不忠、不义,下流、无耻。”

“随你怎么说,等到这一段危局过后,你们就能重获自由,这一点我可向你们保证。”

小符太后根本不相信侯大勇所说,她咬着牙齿,瞪着侯大勇。

侯大勇转身走出福临宫之时,他又看了看高深莫测的天空,暗叹道:“宗训和符小妹,对不住了,上天我既然知道历史的方向,这就是我地必然选择,或许从飞机失事地那一刹那开始,宿命就已经形成。”

福临宫门口,站立着一人,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衫,长衫上有点点地墨迹,头发凌乱,眼睛充满了红丝。

“陈郎,你在这里干什么?”

陈子腾道:“有一言,不吐不快。”

左右都离开以后,侯大勇见陈子腾神色不对,道:“有话直说。”

“在下是里奇部人,为了里奇部,也为侯相立了些寸功,希望侯相遵守诺言,善待里奇部。”陈子腾是柴荣极为喜欢的翰林学士,长期随侍在身边,柴荣驾崩前的圣旨,以及柴宗训时期的圣旨,多出自他的手笔,侯大勇诛杀范质之役中,所有圣旨都出自其手,也算是居功甚伟。

在侯大勇的心目中,陈子腾是将来可来可以重要之人,这时说这些话,让侯大勇有些意外,询问道:“陈郎何出此言?”

陈子腾沉默了一小会,脸上露出坚毅之色,道:“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临终前嘱我辅助今上,我这些天所作所为就如禽兽一般,我愿意进福临宫侍奉陛下。”

侯大勇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子腾,他没有想到陈子腾会有如此举动,直言不讳地道:“进了这道门,以后出来就难了,你可曾想好。”

陈子腾果断地道:“我意已决,无怨无悔,请侯相成全。”

“好一个忠义之人。”侯大勇在心中暗赞一声,道:“也好,有你进宫打理,我也放心,虽然暂时不能出宫门,但是陛下仍是陛下,钱粮等物是不会缺的。”又指着福临宫道:“既然如此,你现在就进去吧。”

陈子腾拱了拱手,大步迈进了福临宫。

侯大勇感慨万千地出宫,就在要出大门之时,侯大勇又站住了,对崔正道:“要好好照看陛下和小符太后,切切不可出意外,田淑妃就不必留下了,送她三尺白绫,也算留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