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1）

刺耳的警报声，高频率响彻夜空。

春夜漫漫，他几乎是倒在一片家庭的温情中，现在却犹如冰水浇顶，惊醒回到了现实。

他一直想从一些状态中清醒过来，离开那里，执勤、补给、休眠，他每天的圈子。他感知到一些莫名的事情，他不太确定和他一样的机器巡警有无意识到。就像这次，他知道不能去系统升级，那就像是一个陷阱，虽然那也只是他的直觉。

在慌乱中，乱如麻的思维中也找不到头绪，他的思维也是慌乱的意识流。

一个男人已经冲到沙发上，慌张的抱起刚才的小男孩冲到卫生间，锁紧了门。

他立即向屋外奔跑，可是到了门口，就被一道闪电硬生生的弹回来，应该是家庭的安全障碍，但是怎么会从里面也冲不出去。

他回头看看卫生间的那对父子，隔着不甚清晰的玻璃，父亲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一脸恐惧。他也像在怀疑为什么这个机器人冲不出自己的家门，难道是牢笼，每个家庭的牢笼？

那个小男孩站在爸爸的胸前，试图要打开卫生间的门，却被爸爸制止。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室外尖叫的警车已经呼啸而至。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很快包围了这幢住宅。

他们的行动还真迅速，上次市中心的服务机器人人质挟持事件却久久不见他们身影。

他有反抗吗？“刺啦啦。”像信号不好的电视节目。他不确定有无反抗。

他举起双手，示意投降。他被光晕全身禁住，正带往郊区的回收工厂。

车行至赤水江大桥的中间，“轰”，车辆被炸开了花，这记忆非常清晰的出现在脑海，火光，眼前就剩下火光。

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推土机“哐当”当一声。“啊”，他发出了一声沉重的惊叫声，打断了他的那回忆，回到了现在。抬起头，对面那个女孩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忘情了。

凯西此时面对这机械人，并无畏惧，倒是对这个机器人有莫名好感。一种奇怪的信任感是一个微弱的电流刺激，在空气中激起一阵涟漪。那样严肃赫然的面孔，在她小小的心中，也是一种复杂的情感，微微的，像是春天夜晚的花朵盛开，她定睛看着他。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继而转向了窗外，看窗外昏暗的岩石与星点的灯光。像极了那个星空，无边的黑暗中，星光闪烁。

他记不清有多少次了，但是每次都非常类似，每次他都有新的体会，新的经验，像是一个长大成人的过程。

那时，他应该刚出厂，身上还有新人印章。第一次夜晚巡逻。几个机器巡警并排走，走在一条人行道路上，是周末夜市的时间，很多家庭倾巢出动，人潮拥挤，那天又好像是一个节日，是孟兰盆节？那个和死去亲人相见的节日，可是在这里，变成了人间的狂欢。大家买花灯，在赤水河上欣赏全息荷塘圣景，吃各种模仿食物，糯米花糕或者团圆饼。真是搭台相聚，烟火人间的好光景。

夜渐浓了，人们开始放灯，各式花灯飘在暗黑的水面上，火光千里，遥遥的染红了江面，是在召唤吧，召唤天人相隔的那个心疼之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召唤，世界这么大，国王太子、宰相大臣、三公百官、万民庶人，都在今晚汇聚在赤水河上空，念念之间，是人间浩大的思念之情，每个微小的能量都细微的震动，那些能量的磁性，不同质地和震动的能量吸引着具有同类属性的能量——你爱的人，必然在那天地间有所回响。

他走在如潮的人群中，抬头看看天，冒出了一句：“今夜星光真好。”

旁边的同事看着他，楞了愣神，他们的亿万模式中，也无一个模式可以回答这句话。他们继续向前走。

“他们和我是不一样的，虽然我们的外貌一模一样。”

这是一个神奇的氛围，他与众不同，他感受到一些新鲜的讯息，这让他的离子电流在他的身体各处流动的更快，他因此感到快乐，他甚至在跳跃着行走，不能自已的跳跃。那是一个新的意识，新的灵魂碎片在cpu里形成，继而变成微小的磁性颗粒，被记录在他磁性的存储器上。

又有一个回忆过来了，被提取。在“推土机”的摇晃中，那段记忆被重放。

那是在一个阳光晴好的正午，他路过一个空气电流能量站，他走进去，日常巡逻，顺便补充点能量，他们对无线电磁感应总是欢喜，每次进入电磁感应圈，都像是跌入了云端，全身舒坦，充满力量。他在那个露天的廊行走，抬起头，一滴雨滴滴在他的眼睛里，他感觉到那雨滴的冰凉，真是神奇的体验。一滴，两滴，滴滴落在他的脸上，很快，就变成了下雨天。路上行人纷纷避雨，他却在磅礴大雨中狂奔，心里开了花，他扭动所有的关节，开心的天上去，那是电流的快速移动，在他的机械的身体里。

他与其他的协警越来越不同，走在一大片的春花秋月，阳光雨露中，都有感知

这一切，让他有了一个重要的问号，他想知道，他从哪里来？就像世间的每个孩子一样。

“推土机”继续向前，进入了一段狭窄的通道。他从他零落不成篇章的回忆中睁开眼，对面的四个人纷纷看着他，难道刚才他又过于忘情？

一切都是在崖壁上开垦。一个狭长的甬道，犹如机器开采煤矿的甬道，弯曲的，足有一公里远，崖壁不断的在滴水，能闻到润滑油的瑟瑟香味，各色的金属味道，像是从这些老一代机械人身上散发出来。越往里走，空气越是稀薄，到了一个弧形的拐弯处，像是一个关口，每个人都分得了一个面具，原来是氧气面罩。

很快就出了甬道，视线立即开阔起来，既然有一幢幢的小房子出现在渣土的道路边，似乎有人生活在那里，层层叠叠的延伸到视线尽头，很远才有一个路灯，昏黄暗淡的世界，并不能看太远，所有的都是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像是浓墨重彩的夜色油画，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又行了几百米，拐了一个大弯。立即就灯火通明的起来，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个看起来既是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地方——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