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1）

这名老者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质夹克，还是二十一世纪初期的纯棉纺织品，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棉花，那是一个多么遥远的物种。可是它曾经被穿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柔软、温暖的裹在每一寸的肌肤上，像身体的热度。

纯棉的内裤，他还剩下一条，被当做古董放在衣橱的底部，每个月会穿一次，那温暖的触碰是他最美好的享受。

“问你呢，在这里干什么？”老者的右手抬起来，向他连连摆手。“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他看见一个机械手臂半露在外面，阳光正好照射在他那里，那半截金属的手臂金光闪闪。一看就知道是第一代，连硅胶的肌肉都没有。左手提着一个硕大的尼龙袋子，一个毛绒玩具熊露在外面。

“我来找人。”他说。

“你不要命了吗？小伙子，你这肉身，快点离开。”

“您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在附近。”他试着问老者。

“你快离开这里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他不愿意走，来了那么多次，也没见到什么。那个红衣少女看来今天不在，他蠢蠢欲动的心有失落感。他环顾四周，风大了起来，灰尘四起，一个断了一条腿的电子狗的跑到了他的脚边，旺旺的叫。他抱起它，这是更早的电子宠物，已经有了基本的人工智能，但只是设定了对于人类的偏好，但是也初步具备了学习、推论、判断的人类知能，能根据人的各种反应、喜怒哀乐做出动作、表情。

这时候，一阵阴风吹来。那个老者不可思议的从那个山头直接跳到一途的身边，拉上他。“快逃。”

迅雷不及掩耳，一架个人飞行器已经到了他俩的身边。“这里有个纯种的人类。”一个人大声讥笑。“我们来玩玩他。”

“你以为你是谁，奶奶的。大爷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在我的地盘撒野。”那个老者抬起他的机械手臂，瞬间转换成一架机关炮，一颗50mm的榴弹炮直射那架飞行器，“轰”，那架飞行器直接灰飞烟灭。

“我们快走。”一途启动滑板在前。

“这里。”一个凹进去的低洼处，老者低声说了声。“开门。”里面各种东西立即展开合并成各式家具。原来是在垃圾山里开出的一个安身洞。里面的家具全是废弃电子产品做成的，可以自动折叠的桌椅，自动的雨水净化系统，氧气制造系统。

“你在这里先躲一下。”

“大伯您一直住在这里。”

“嗯，住了有三十年了。”

“你以后记住，你这种身体，最好是在受保护的区域活动。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要么你就去改造身体，再出来玩。”

“我怕失去自我。”

“无论是金属还是细胞，都是物质，建造你自己并不一定要那么被动。你从娘胎里出来，你没得选，但是记住，你的灵魂永远是你的。别放弃灵魂。”

等了一个钟头，在老者的带领下，从另一个山头出来。

他带上那条小狗，走向了另一边，顺着如山的电子垃圾堆，一条留着黑水的小河穿山而过，偶见顽强的半枯杂草在破铜烂铁中生长，因吸收了过多的金属原色，连叶片都呈现出金属光泽，散发绿悠悠的光。

这里磁性太强，他能感觉到，沉重的戾气就在四周。因为大量的电子垃圾，并不是完全的破铜烂铁，各种外形的人工智能，在剩余的电力或者是太阳能的驱动下，并不会完全死去。

一途顺着垃圾回收车的道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在一座更高的垃圾山前，她终于出现了，遥遥站在另一座山头，着红色连衣裙，长发随风飘逸。

他继续向前，道路在一座山前断掉了，有个仿生翅膀就好了。他伸手想去攀住一只断臂，突然胳膊异常麻木，伴随着“嗤嗤”的声音，山体裂出了一道缝，足够一个人通过。

他缓步向前走，周边异常的静，只有风声。夕阳西层，黄昏的余晖被巨大的山体挡住了，各种绿莹莹的光从各种残垣废铁上散发出来，他沐浴在这神奇的境况里，像是身披战甲前往一个神秘的未知区域。四周的空气流动也变得异常缓慢，强大的磁场，各种可以在空气中悬浮的金属元素，日月星辰，他浸染其中，像是被一种力量推着向前。

他能听见，悉悉索索有如虫鸣的不同声响，有如夏日的夜，在朗月下行走，远处都是黑魅魅的茂盛植物，空气中还有植物拔节的香味。这些是什么？

霎一回头，已走进山体百十来米，并且越来越宽敞。抬头只看见一线天，一途的脚步是不自觉的，身体周边始终环绕着一些五彩的光点，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平静，仿佛天地刚刚洪古开荒，全新的生命体系在酝酿中。

又行了一百米左右，越显宽敞，只见一扇似门非门，似墙非墙的里面挡住了去路，有光从门缝中射出。难道里面有另一个世界？

“吱嘎”。那门似乎响了一下，他停下脚步，一身肌肉立即收紧了。喷气滑板就在手里，准备随时逃命。“吱嘎。”又是一声，他定睛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揉揉眼睛，再一看，那门缝里缓缓出现了五个手指，紧抓着门边。他吓的呆住了，大气不敢出一口，那五个手指既不是**也不是金属，是一种类似于树脂的材质，哑光、坚硬、灵活。这是什么？

“吱嘎”又一声，门被推开了，一张又是似脸非脸的头部在幽暗的绿光下泛着金属的绿光。一途转身就要逃。

那怪物已经在他的面前，他下意识的脱口喊出了一声：“机器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