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1)

刘熙宁当真开始来每日施针,金晚玉除了每日吃吃喝喝睡睡看看书,又多了一样扎针和听小菊的消息。wwwwcom

其实她心里一直存这个疑惑,当初赵丞相来找茬的时候,为什么刘熙宁会突然出现。他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知道了大哥悄悄回来的事情。可是陛下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这么明目张胆的包庇过谁?还有之前指婚的事情,秦舜是金府的人,也就是母亲这边的人,秦舜曾对她说不让君娆嫁来金府的事情包在她身上,可他怎么做到的?谁都知道陛下很信任刘氏一家,刘氏一家就相当于陛下的心腹,如果说秦舜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不如说是刘熙宁有这么大的本事。

可如果说秦舜能说动刘熙宁,那他又是拿什么去说服让刘熙宁以陛下的名义来帮金家?

看着面前认真扎针的男子,金晚玉不由得看出了神——从前不仔细看,可是现在细细一看,原来刘熙宁真的长得人模人样的……

看得太认真的后果,是连秦舜进来了都没发现。

秦舜沉着脸轻咳一声,刘熙宁收了针:“这几日手可有什么感觉?”

金晚玉感觉了一下,很遗憾的摇摇头。刘熙宁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起身准备离开,一转身,才发现脸色阴沉沉的秦舜。刘熙宁比金晚玉来事儿,立即收拾好东西就撤离了。留下金晚玉还傻乎乎的和人家道别。

秦舜看着人走远了,这才沉着脸一步跨上去将人抱在怀里揉来揉去:“是不是还想追追出去?我送你一程怎么样?”

仿佛闻到了浓浓的醋酸味儿,金晚玉冲着他嘿嘿一笑,扭着身子讨好:“怎么会呢!刘大人哪有我们家秦大人好看!”

秦舜最后受不了她这样装小扮乖,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好了,去前面吧,丞相回来了。”

秦舜带着金晚玉来到前厅时,金苑已经在上首坐好,似乎是要开家庭小会议了。果不其然,金苑发话,陛下因为身体不适,所以会去檀林别苑休养十日,因着陛下向来不愿示弱,又将这休养改成了在别苑附近的围场进行狩猎。

“狩猎?”君蕴开心的跳起来:“我要去我要去!狩猎啊!肯定很好玩!”

金苑有些狐疑的看着她:“公主?”

自知有些失仪,君蕴脸色一红,乖乖站到了金华身后,还念念不舍的问:“母亲,那我们都可以去吗?”

金苑的神色就不那么轻松了:“这次别苑一行,内外的防卫事宜,陛下交给了我负责。”

金殊皱了皱眉:“负责保卫陛下安全,什么时候是丞相的事情了?陛下何以让母亲来安排?”

金苑笑了笑:“陛下信任我们,自然会将事情交给我们,只需做好即刻,无须问太多。”

金苑几句话算作安慰,可是金晚玉却暗暗记在心上。一番吩咐下来,一行人又要回去准备出发的事宜。当中最开心的,莫过于君蕴,自从大家知道金晚玉恢复记忆后,又看着二人日日情深,整个相府的氛围都好了起来,只要金晚玉的手能康复,那就真真是最好的事情了,如今还能再去狩猎玩耍一番,君蕴觉得就像夏令营一样,欢天喜地的和金华回去收拾东西了。

秦舜和金晚玉一路回到房间,见她闷闷不乐,将人拉到怀里,温柔的握着她的手:“是不是嫌舟车劳顿,不想去?”

金晚玉摇摇头:“阿舜,我总觉得,这次一行可能会发生些什么。负责陛下安全,这个责任太过重大,稍有不慎都有性命危险,我……有些担心。”

秦舜轻笑起来:“哦?原来,你还有比我会离开更害怕的事情?你说,是不是我在你这里不那么重要了?”他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她的心窝处,笑得温柔。

他竟然说出这么幼稚的话,金晚玉怔了一怔,笑着用脑袋狠狠撞了他,没好气的说:“你倒是安逸!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秦舜理所当然的神气:“那是自然,我有相府的千金小姐照拂,有什么好怕的!”他说着,竟然还朝她眨眨眼。

金晚玉鲜少见到这样的秦舜,一时心动,美美的赞了一句:“秦大人这样真好看!”

秦舜挑眉:“真的?比刘大人还好看!”

金晚玉笑着凑过去蹭他:“比所有大人都好看!”

秦舜很满意,捏捏她的下巴:“夫人真有眼光!”

“休养加狩猎,这件事情真的有些怪啊,她……母后要是想办个活动,可她确实是身体不适休养了好几天,可她既然要休养,又为什么要凑个狩猎的名义带着大臣一起呢?大家一起夏令营?”君蕴和金晚玉坐在水晶亭中乘凉,手里捧着半只西瓜,一边大嚼一边对金晚玉的疑惑做肯定。

可她肯定完了,金晚玉非但没有发话,反倒一直看着她。君蕴第一次收到金晚玉这样的目光,仿佛……有着被看透的感觉!果不其然,金晚玉看了她一阵子,提出另一个疑惑:“阿蕴,你来到相府这么久,似乎没有见你进宫见过陛下。平常也就算了,如今陛下抱恙在身,你也不要回去看看吗?还有……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现在的君蕴,非但没有终日惶惶不安的模样,连那份唯唯诺诺的胆怯也没有了,她更加像个平凡人家的女孩子,无忧无虑。甚至还会有许多奇思妙想,金晚玉原以为是因为君蕴嫁出了皇宫,换了环境,所以心境也变了。可现在她才隐隐感觉到,她变得不是心境,是性情!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君蕴!

伪君蕴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暴露了,不用秦舜说她也知道,无论对金晚玉还是君蕴来说,那么多年,能交心说上几句话的,也就只有彼此了,金晚玉是真正将君蕴当做姐妹的,要是冒冒然告诉她君蕴其实早就死了,自己不过是抢占了躯壳的陌生人,她真的能接受?

君蕴想了想,脑子一转:“玉儿,从前我在宫中,为人处事处处都要看别人的脸色,有话不敢讲,有怨不敢言,出了皇宫,能进金府,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从前你就说过,会带我走出皇宫,真正走出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从前过的简直不是人的生活,那些不敢讲的,不敢做的,现在都不怕了。”她苦笑一下:“玉儿,你我都很清楚,母后根本不看重我,我小时候生病,一个人在寝宫中就快病死了,照顾我的老嬷嬷于心不忍,即便有几位姐姐处处针对我,也冒死去请了母后。可是后来呢,母后国事繁忙,根本无暇顾及我,我的父君早就死了,最后,她也只是派了一个太医过来。”

君蕴看一眼金晚玉:“玉儿,若我说我心中有恨,不愿意去看她,你会不会责怪我?”

君蕴若是找些别的理由,金晚玉也许更添怀疑,可她这样直白白的把这个可以致死罪的理由说了出来,金晚玉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年幼的时候,金晚玉也恨过金苑。她甚至抱怨过,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不近人情的母亲。她从未像别人家的母亲一般抱着自己哄逗,更不要提说故事谈心。所以,当她见到同样被忽视的君蕴时,便不顾一切的帮她。可后来她渐渐明白,自己比之君蕴,不知走运了多少倍。君蕴,才是真的可怜。

她忽然就怀疑不下去了,反倒安慰了几句:“阿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总归你现在是我的嫂嫂,是我三哥的妻子,我的父君就是你的父君,我的母亲就是你的母亲!我只是觉得陛下总归生你养你,即便心中再恨,人生短短数十年,又何必在心里存着那么一份恨意呢?”

成功躲过怀疑,君蕴自然要顺着路走下来,她做出一番沉思的模样,最后点点头:“你说的是,待出行时,有机会的时候,我会去看看母后的。”

金晚玉彻底打消了自己的怀疑:“其实,你现在的样子,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你要怎样过活,我不会干涉,只要你开心就好!”

君蕴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不知是为了过去的君蕴,还是为了现在能找到这样一个归宿的自己。

这一日,相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谁也没想到,一个消失已久的不速之客,再次出现。

好些日子不见,君倾再次出现时,却不再是从前那个翩翩皇子的模样。他穿着灰扑扑的衣裳,胡乱扎起的头发有些凌乱,那张如玉的脸庞早已布满胡渣,眼中有血丝,泥尘裹身,风尘仆仆而来。

见到这样的君倾,所有人都怔了好久。而令人更加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找到了九灵断续膏!

听到这个消息,秦舜几乎是同一时间通知了刘熙宁,又将君倾领进了府。金晚玉这段时间一直都有打探君倾的消息,可是一直都没有确切的消息,现在人平安回来了,总算不必再担心。

君倾再不似从前那般谈笑风生的风流模样,他手里拿着灰不溜秋的盒子,要见金晚玉。原以为秦舜会阻拦,可他只是看了看他手里的盒子,让开了路。君倾不知道是以着什么样的心情直奔相府的后院,他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可以说——

“玉儿,我可以治好你的手了!”

“金晚玉!睁大你的狗眼!本皇子不是只会欺负你!不对!本皇子从来就没有想过欺负你!”

“我来这么久,你是不是也会想念我担心我?你会不会害怕我会有什么不测?”

“如果可以治好你的手,你会不会开心?会不会爱上我?”

“我这一趟出去,见识到了许多从前未曾见过的风景,你会不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一一说给你听?”

“金晚玉,我很想你。因为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可是,当他直直奔到后院的荷花池边,看着那个女人俏生生的在那里,冲着自己笑时,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菊扶着金晚玉走到君倾面前,金晚玉上上下下打量他:“你……你怎么这么邋遢?你被山贼抢劫了?还是被黄河水洗劫了?呀,你这里破了一个大洞!”她盯着他的袖口,煞有其事的大叫。那神情中,分明都是嘲笑和鄙视。

紧接着,金晚玉冲着他的小腿轻轻一踹,也不顾着鄙视他了,言辞间有些责备:“你怎么回事?你要来我府上做奴才,我不答应是为了顾及你的颜面!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这样说走就走,你是在摆脸色摆姿态吗!?君倾,你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君倾呢?从一开始的满心期待,到迫不及待,再到心潮澎湃,以及到现在,面无表情的将人一揽入怀。

猛地扎进一个脏兮兮的怀抱,金晚玉立马哇哇叫了起来,小菊在一旁恐慌的拉着君倾,却被一个冷眼冻了回来。

闻声而来的金华和君蕴正要冲过来,却被站在一边的秦舜拦下来。金晚玉起先是挣扎,最后干脆破口大骂,君倾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直到怀里的小女人快要没有力气的时候,他终于松开了人,不由分说的将手中的东西一抛,小菊本能的接过。

金晚玉好不容易逃出虎口,抬脚就要踹,可君倾却率先退了一步,那张邋遢的俊脸上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是啊金晚玉,老子就是无法无天!这不是你说的嘛!人生处处有禁锢,不如自挂东南枝!有本事就让自己的手好起来,到时候要打要杀,小爷陪你!”他说着说着,松了一口气一般的活动活动手腕:“不过话说回来,这趟出去,才晓得外面的姑娘比你好的多了去了!你要真老是来找我麻烦,我指不定没那个空呢!这药我也不知管不管用,不过你死马当活马医了,随便用用吧,不说了,我回了!”

话毕,他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随意摆摆手,又带着那一身风尘,匆匆离去。只是那个离去的背影,挺拔坚韧,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去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