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1/1)

六月晃眼过了大半,天气渐渐由炎热变得更加炎热。今年似乎是个多事之秋,旱涝多发,饶是金苑再怎么静养,真的重大的事情,终究还是要支会她一声。是以,尽管三位夫君与儿子们都极力阻拦,金苑依旧换上了厚重的官服,梳洗完毕,因为三位夫君实在不放心,最后商议决定,由李世陪着一同进宫。

陈裕是个武夫,脑子里弯弯道道比较少,爱妻进了宫,他的一颗心也跟着走了,在自己的院子里郁郁寡欢的挥小斧头。苏卿无奈,只能任他郁闷,自己则去了女儿的房间,还没走到房门口,已经看见端着药碗却被小菊拦在外面的秦舜。

“姑爷姑爷,小姐说了,这两日不见人!”小菊手忙脚乱的拦秦舜,秦舜却坚持:“我将药端给她就好!”

小菊有时候也是一根筋,两天前金晚玉冷着脸起床告诉她自己这两日谁也不想见,只想好好休息时,她便牢牢记在心里!小姐才是她的主子,她都这样了还想着为自己说亲事,小菊觉得自己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苏卿看着争执不下的两个人,笑着走了过去:“怎的了?玉儿又耍小性子了?”他笑得和煦,小菊和秦舜都停了下来。秦舜心中牵挂着房里的人,小菊却如同一尊大佛岿然不动。苏卿摇摇头:“好了,玉儿终究只是个小孩子心性,我哄惯了,让我来吧。”他伸手接过了秦舜手里的药碗,在他们二人的迟疑下,推门而入。

苏卿关好了门才走进房内,可刚刚走进来,便忍不住一怔。桌子上的饭菜几乎没有动过。自己最小的女儿一声不吭的坐在床榻边的地上,头埋在屈起的膝盖里,无力的双手垂在两边。苏卿沉了脸,放下药碗走过去将地上的人拉扯起来,厉声呵斥:“你这是闹什么!耍耍小性子也就罢了!你着身子哪里还经得起你这般糟蹋!你不担心自己,大家就不会担心你了吗!”

金晚玉似乎十分累,她无力地抬起头,大大的眼珠子竟布满红丝,神态疲惫,是累极了!苏卿心中一沉,将她拉到床榻上坐好:“玉儿,你告诉三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秦舜?”

提到秦舜,小姑娘刚刚睁开的眸子倏地更暗了,最后又无力的闭上。苏卿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他试探道:“玉儿……你……你是不是已经……”

“三爹。”金晚玉忽然淡淡的叫了她一声。不知为什么,苏卿觉得今日的女儿,看起来有些陌生。可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三爹。母亲是个特别的女子,可固然是这样,以你们的身家,难道会找不到更好的女子?为何……为何你们最后都会放弃一切,甘愿在丞相府陪着母亲?”

苏卿的脑子里顿时就浮现出了尚且年少时,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孩子向他下战书比赛的事情。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一生的惊艳,都属于那个居高临下看着自己,鲜衣怒马的少女,仿佛她天生就该站在高位,她胸有丘壑,她的目光总能看到他们三个男子都看不到的远方,那样一个女子,世间如何能有第二人?无论是放弃功名利禄,还是居于相府平淡一生,都不过是他们甘心如此。

苏卿忽然笑了笑:“玉儿,你是不是耿耿于怀秦舜当初执意离开的事情?”事到如今,他自然知道,金晚玉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他摸摸她的头:“你当日来问我那三个图案的事情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那是梁国的图腾,你已经猜到了些梁青和秦舜的身份,是不是?”

金晚玉沉默不语。她的确是猜到了,可那有什么关系,她要护着的人,谁敢怎么样?可她只是不懂,她已经说的那么清楚,无论他如何,自己都不会离开,会爱他照顾他,做他的妻子一辈子。可他呢,为什么说走就走?究竟是她对他做的还不够,还是他对她的信任还不够?不信她有那个能力,不信她能坚定不移?

苏卿轻轻叹了一声:“玉儿,你可知道,当初你母亲怀着你,我们三位爹地不止一次的希望她能将孩子打掉?”

这样一句话令金晚玉浑身一震,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三爹,他们……曾经不想要她出生?

苏卿微微垂眼:“那时候你母亲登上丞相之位还没有几年,终日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接二连三生了你的三位哥哥,已近是十分虚弱。恰逢那一年又是旱涝撑在,你母亲不顾我们的阻拦,横着心要去灾情严重的地方勘察,舟车劳顿,更加损元气。玉儿,你母亲是继承了你外公的遗志,她自小就有自己的抱负,可她偏偏是那么一个值得人心疼的女子。若不是丞相之位,她现在定然是一个慈母,将你捧在手心里还来不及。可这么多年,朝中各种势力纷繁复杂,即便有你大爹二爹家族的支持,她也十分吃力。我们只能看着她慢慢褪去少女的青涩,变成一个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我们敬佩,却更加心疼。原本无意再要孩子,可无意间就有了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女帝如今更重女官,你母亲一直都想要一个女儿,可她的身子真的经不起再三折腾,我们什么方法都使了,最终还是拗不过她一意孤行。十月怀胎,最终生下了你,那十个月,简直就是我们三人最难熬的十个月,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担心我们三个会同时失去她。谢天谢地,你平安出生。”

金晚玉听得有些出神,苏卿的笑容变得柔和:“我一直以为你母亲只是想要一个能够继承她的位子的人,所以她才执意生下你,生下可能会是女儿的你。可自从你受伤后,竟是她最先发了话,不许旁人再在你身边多嚼舌根。那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想错了。”

“你母亲执拗,并非全部为了一个相位的继承人。她这样一意孤行,不过是因为你也是她的孩子。玉儿,这一点,你与你的母亲实在是相似,认定了要爱的,豁出性命冒着失去一些的危险也要去爱护着。呵,我们三人愿意陪着她,是因为我们不想再让她爱的辛苦。”

他摸摸她的头:“玉儿,你母亲执着,你也执着,那你可懂秦舜的执着?他那样的孩子,若不是有苦极了的过去,也不会有这样的性子。你一味的想着爱他护着他,可你们是否真的曾经互诉衷肠?你可认真的听他说过过去的事情?为何你不认为,他当初离开的决定,也是因为爱你而生出的一意孤行呢?”

金晚玉竟然有些茫然,她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苏卿笑着摇摇头:“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你啊,这急性子的样子与你母亲年轻时一个模子,当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不成?不要说三爹没有教你。与秦舜相处,日后兴许还会有波折,许多事情,并非你一番赤诚捧着一颗火热的心就能将问题迎刃而解。”

金晚玉豁然开朗,心中那令自己抑郁不堪的回忆似乎都被三爹的话拨的清明了。三爹说的很对,一直以来,她又何尝不是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能够护好秦舜而从未问过他心中所想呢!?她转转眼珠子,对着三爹狡黠一笑:“恩,玉儿受教了!”

苏卿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就为她端起药,碰了碰,淡淡道:“药都凉了,再去煎一碗给你。”

金晚玉此刻又乖巧无比了,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拉着三爹一个劲小声嘱咐:“三爹三爹,您……您能不能先别告诉别人我……”

苏卿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见好就收,不要太过了。”

金晚玉脆生生的答应,送三爹出了门。

门口的秦舜和小菊还站在那里。门打开了,金晚玉带着疲惫之色的小脸露了出来,秦舜立马皱了眉。苏卿端着药对小菊说:“药凉了,随我去再煎一碗。”

小菊瞅了瞅自家小姐一眼,金晚玉瘪瘪嘴点头,她这才安心跟着老爷一起去煎药。

剩下两个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金晚玉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打破沉默,门外的人忽然一脸阴沉的大步跨进来,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金晚玉惊呼一声,双手使不上力气,害怕整个人都会被甩出去,愤愤道:“你放我下来!”

秦舜只是沉着脸将她放到床上,她一动他就一按!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变态秦舜:“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秦舜沉沉的看她一眼,忽然掀起被角,一起钻了上来!从身后搂住了她!

“你……”金晚玉猝不及防,背对着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身后传来秦舜急促的呼吸声,仿佛有无穷怒火就要烧了起来,可眼看着那星星之火还未燎原,就被一股无奈的情绪压了下去,然后,金晚玉听着身后的人闷闷的说:“姐妹就姐妹!随你怎么看!既然是姐妹,同床共枕也没什么不妥……你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觉是不是,快睡觉!”已经被君蕴乱七八糟的结论乱了心神的男人已经完全没办法再回避了!她不是当他是姐妹么!姐妹就姐妹!

金晚玉呆住了……他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