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摘豆角(1/1)

时光如水,一转眼,又已是一个春秋。

阿宝虽进了皇宫,可心念落英,夜夜都会写信托付思念之情,从未间断。每每落英接到那一封封落笔为李小胖的亲笔信,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既然难于开口,她也索性不回了。反正我回与不回,你走与不走,都于我没太大关系。过客,又岂能是我这平凡女子能留得住的?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没对自己抱有希望,被追逐的那个人,总是会有危机感,这不是谬论,这是千百年来深藏在基因里的祖先猎训。

黄叶抱着秋风在窗外狂欢,秋日的天是极辽阔的,仿佛一整个世界都被蓝天包围着,天空中时不时飞过几只亦真亦幻的风筝,在饱满的白云间相竞追逐。即便不是春天,也有许多人想让梦想飞起来啊!人类是看不惯空白的,总要用遐想去努力填满那一片圣洁的地域,就像一颗空洞的心,总需要用爱才能把它温暖。

落英封藏好阿宝寄来的书信,便趴在红木雕花窗台上,向那辽远的苍穹望去,她折叠的双臂间,只露出一双空灵灵的大眼睛,揉捏起少女孤单的心事。

怎么天天见面,还是会想他?天天见,天天想,要是不见是不是就不想了?跟师傅相处好几年了,为什么不见他有过伴侣呢?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该多孤单啊!

白落英,是你孤单了吧!

心中的一阵魔音响起,落英不禁一怔,吓得咽了口吐沫,四处张望,看清屋内没人后,才乎地又松了一口气。过后仔细回味一番,总觉得那句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落英失神地噘起小嘴,心想:“真无聊,我还是去找师傅吧!”她站起身来,对着梳妆镜,捋直好盘起的长发,又换上镶嵌着袖珍蓝纹珠的缎面玉绸靴,偷偷溜出了白府。

“师傅!”

毕竟相处了好几个四季轮回,医师和扶弱也不得不习惯了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小癖好。

“怎么了,你今天又跑哪去了?”医师在院里修花,扶弱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哎,你知道的,我得趁我爹不在的时候,才能出来啊!”落英垂着头,偷偷看着医师,小脸紧张地都红了,跟师傅撒谎的滋味真不太好。

“也罢。”医师转过身,屈起嘴角,继续说:“扶弱在后院摘豆角,你去陪他一块,今天没什么事了。”

“啊?没事了,”落英有些失望,怯怯地低声说:“我还想去跟你去坐堂呢!”

杨医师听她说想去坐诊,蓦地顿了顿,一抹欣怡袭上心头,看来这孩子最近真的上心了,但他已另有打算,只好回道:“我知道了,今天就歇息吧!”

落英只好大踏步地去后院找扶弱。

秋阳下,扶弱正仰着头在竹竿地里摘那紫秋豆角,身后的蛇藤篮里,堆满了整齐而细长的秋豆角,都是师傅爱吃的。远远看去,扶弱真是长高了不少呢,他今年十二岁了,已到总角之年。落英最近一直琢磨着,该送他什么礼物的好。

她轻轻走进第三排豆角架,出其不意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把扶弱吓了一大跳,他不禁埋怨道:“师姐,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呢?”

“哎,才刚变了声,就开始对我指指点点了。”一听到扶弱那变声期跟鸭子似的呱呱声,落英就忍不住想笑。

扶弱不理她,转过头去继续摘豆角。

“真生气了?”落英凑上前去,一边试探地逗他,一边挠他的腋窝,把扶弱挠地直求饶。

“我没生气,真没生气!”他一边笑,一边使劲躲,手里的豆角都挪断好几根。

落英见他把豆角架都晃歪了,才停下手来,拍了拍手说:“你是不是十二岁了?”

“是。”扶弱点头。

“我们认识四年了,我怎么不见你有什么亲人呢?”

“我才出生不久,父母就去世了,是师傅收留我的,这些年,我一直跟师傅生活在一起,就算有亲人,也早把我忘了!”扶弱脸上还带有孩童般的稚嫩,再坚强,再独立,这个年纪,也本该是属于孩子的。

落英一见提起了他的伤心过往,顿时撇开话题道:“话说,你也不小了,变声期都好长一段时间了吧!”

“是啊!”扶弱苦笑,“我也挺纳闷,怎么男孩非要有变声期,我都觉得挺难听的。”

“没事哈!”落英坏坏地安慰道,“变声期到了说明你正在蜕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说吧,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到时候师姐负责帮你张网。”

她眼睛一亮,吓了扶弱一大跳,扶弱吞吞吐吐地说:“落英姐,我没打算找那个,,,”

“啊?”落英惶恐地捂住嘴巴,虚张声势地说:“你怎么了?有什么苦,赶紧跟我倾诉一下,你别想不开啊,老天创造我们,不就是来享受人生的!”

扶弱红了脸,抬头看她一眼说:“我没想不开,不想就是不想!”说完,他又站起来继续摘豆角。

“真的吗?”落英心想,“扶弱竟然不亲女色,真是太搞笑了,难道他是断袖之才,董贤再世?绝对不可能,以我的观察,扶弱一定是跟直男在一起呆久了,没见过漂亮姑娘,所以身体才没什么反应。”落英脑袋一转,又跟他卖了个葫芦,于是趴在他耳朵上悄悄说:“明天中午,趁师傅午睡,你跟着我,我带你去杨柳岸,你去过没?”落英瞪着眼睛,满怀期望。

扶弱大概听懂了,不觉从脸又红到耳根,直摇头道:“没去过。”

落英拍了下他的头,轻轻骂道:“废物,近水楼台先得月,搁邻居你都没去看看,你好意思吗?”

扶弱抿着嘴,一脸的委屈,不逛妓院都要被骂,还有没有天理了?他许久才迸出一句话:“明天,我和师傅要去一个地方,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怎么去啊?。”

“去哪里?”落英愕然,“师傅为何不告诉我?”她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有些哽咽,心中发问:为什么要走,偏不带上我,也不告诉我一声?

“师傅不让我说去哪,”扶弱很为难,继而又说:“他不带你去,是因为他说,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不方便远行,而且,你父亲不是管的很严吗?万一再把你打骂一顿,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师傅总不能让你面子搁不住吧,他是为你着想。”

落英低着头生闷气,全然没把扶弱的劝解听进去,只是突然有种要被师傅抛弃的感觉,鼻头一酸,两行清泪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