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悲催的郑畋(1/1)

881年十月初,高骈退兵的一个月后,凤翔,此时,郑畋正在喝酒,他的内心无比苦涩,他从来没有如此迷茫过。

离唐军大败已经过去了半年,郑畋当初的激情已经不在,曾经的他年少轻狂,天真的认为唐朝天恩犹存在人间。

到了今天,他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眼下,唐军各自为战,只为利益,皇上呆在四川,乐不思归,高骈手握兵权,只为自重。

他想过自己的过去,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自己已尽人事,却仍不能挽救大势。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而痛心。

这时,随从匆匆奔了进来,在他身边附耳低语:李昌言回来了。

李昌言是郑畋的军师,郑畋不解,自己不是让他驻屯兴平吗?怎么跑回来了?他从随从焦虑的神情中知道出事了。

他赶紧放下酒怀,步出帅府,登上楼头,看到了李昌言领着兵在下面起哄。

这些兵在抱怨军饷太少,福利太薄,要郑畋给他们一个说法。

他用眼光扫了一下李昌言,看到了自己的军师将眼光移开,郑畋明白了,自己这位高参怕是有了想法。

他对随从吩咐了几句,然后,面对大军,轻轻的咳了一声,在乱哄哄的士兵静下来后,郑畋开始了一场演讲。

武林高手可千里之外取上将首级,文坛辩手可以三寸之舌定抚三军,等郑畋说完,众将士纷纷下跪,表示心服口服。

李昌言没有跪,他在前方鼓动士兵,制造怨愤,然后引兵回凤翔,就是想学周岌搞一场政变,好驱逐郑畋,自己占据凤翔。

当他看到这些大兵被郑畋三言二语就降服了时,他面如死灰,呆然木立。

完了,这一下自己难逃死罪,李昌言的大脑一片空白,哪知道郑畋突然下令,打开了城门。

不一会儿,郑畋步出城外,他慢慢走到李昌言的面前,又转身从刚跑来的随从手上拿出一件东西,交到李昌言手上说:李将军,这是官印,以后为国灭贼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说完这些,他轻轻拍拍李昌言的肩膀,然后转身骑上一匹马,与随从向西而去。

李昌言惊诧不能语,他望着郑畋渐渐行远的背影,心里直犯迷糊,郑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他不做官了,他把凤翔送给了自己?做为一位目光短浅的武夫,他永远不知道郑畋心里所想,也从来不会明白什么叫富贵如浮云,也不知道一切以大局为重。

郑畋走了,他可以据守城池,与李昌言决战,以他的威信,取胜的把握当在九成,可是,他不愿意同室操戈,因为敌人还在,如今这个风雨飘摇的大唐已经经不起内乱了。

他走了,当年无人敢举军旗,他举了起来,到了今天,无数人想抢总司令这个位置,他又放下了。

拿得起,放得下,可谓大丈夫也!

半个月后,郑畋赶到了成都,在来到陪都之后,他竟然被定了一个纵束属下不力之罪,而李昌言反而受到了朝廷的表扬!

这算什么事,功臣非功臣,贼子非贼子,韩非子曾曰:何以制臣: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

做为皇帝,不过就是以这两种办法去控制臣子,可是,对功臣以刑,对奸臣以庆赏,这种完全颠倒黑白的御人之术只不过是向天下宣传,你们有兵的军官,赶紧驱逐你们的文官上司。

武人横行,割剧称王的时代在这个时候悄悄的拉开了帷幕!

当然,李俨只是个被扯线的公仔,背后不过是太监集团与文官集团的斗争罢了。

李俨对处罚郑畋有些内疚,知道自己伤害了郑畋,但他却没弄明白,自己最终伤害的是祖宗传下来的大唐基业。

郑畋对处罚毫不在乎,他在成都闲了一段,四处逛逛,到处瞧瞧,度过了一段轻松的生活。

不久,唐朝又把他召进皇宫,委以重任,当上了宰相,他不记恨,从容上任,出谋划策尽心尽力。

无论你对我怎么样,我只对我的内心负责,这种态度叫做荣辱不惊。

在一年后,郑畋病死在了四川。

他做到了当年郭子仪所做的,只是他面对的唐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唐朝了,在离开凤翔时,他就似乎明白了这一点,自己奔波呐喊,也不过是延缓一下大唐的死期罢了。

根已经烂了,大唐这棵苍天大树也快要倒了,郑畋常在深夜与酒共叹。

特别是到了成都,看到陪都小朝廷的乱象后,他的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朝廷的地方就有帮派,二千多年皇朝的斗争方无非是四大帮,一是南帝(皇帝),二是东邪后党帮。三是西毒阉党,四是北丐文官集团。

皇帝是最牛的,要你死你就死,要你活你不许死,可是,那也得皇帝懂得什么时候让人去死,什么时候让人去活,现在的南帝李俨只知道玩球斗鸡,根本不管事。

后党派在大唐武则天时达到了顶峰,到了唐玄宗干掉韦皇后之后就没起过大风大浪,李家怕了女人,李隆基爱杨玉环爱到骨子里,也不肯给她一个皇后的帽子,后党从此退出了江湖。

后党的隐退,直接助长了阉党的兴起,现在阉党的帮主是田令孜和杨复光,这是连皇上都得叫阿父的主,当之无愧是朝中第一帮。

再来看看文官集团,文官集团遭受了重创,李俨西奔时,他们许多堂主香主级的大人物被抛弃在了长安城,成了草军的刀下鬼,现在文官集团已经挑不出一个可以跟太监们叫板的人物了。

更有向太监下跪的!

一个叫乐朋龟的右拾遗,从八品的小官,当然这个官名声很好听,拾遗,谏官,不畏强权,仗义直言的就是这类人了。

可是,这位本该有峥峥铁骨的人跑到四川,一看到田令孜,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然后以正仰45度角的方式瞻仰田公公,接着说出了让人狂吐不止的话:爹,收我做你的门徒吧!

这一跪,将田令孜跪的心花怒放,直接将乐朋龟提拔为翰林学士,进入了中央参谋部。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文官,可能经不起提拔,满腹怨气,现在朝廷空缺很多,他为了自己的前途走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条捷径,也是情有可原的。

鸟为食死,人为权跪,我们不必太过强求,人各有志嘛!

可是下一位文官的背叛就不得不让人强烈鄙视了。

文官集团第二位跪下的是张浚,官居谏议大夫,正四品,谏官的领导,当年那个牛逼一时的魏征就是干这个的。

张浚是**,爷爷那辈给皇帝当过秘书(中书舍人),到了父亲这一代,开始走下坡路,再到张浚,因为读过些书,好谈些高调,没有人能瞧得上眼,从此开始遁入山野,潜心学习鬼谷纵横之术,所谓鬼谷纵横之术就是说人长短,挑国事端,挑乱局势,从中获利,杰出代表人物有苏秦、张仪。

在田野山地间,张浚潜心修练,在混了一段时间后,他终于得到了朝中一位要人的赏识,进了中央,踏上了仕途,推荐他的人叫杨复恭,大唐朝另一个有权势的太监,一山不容两虎,阉虎亦如此,所以田令孜与杨复恭,杨复恭也可以说是政敌。

张浚是杨复恭的门生,又是文官,怎么说都应该跟田令孜保持距离,可张浚也是人,他在深山里寂寞的度过了那么长的岁月,好不容易才进入了中央为官。

深山里的寂寞,猿咆虎啸,毒蛇巨蚊他再也不要去经受。

他于深山密林里参透了鬼谷子的绝学,为了成功,手段的高下低劣又有什么关系。

杨复恭日薄西山,田令孜如日中天,张浚想晒点阳光好灿烂,当然得换换主了。

手下乐朋龟已经指明了道路,可是,张浚有点甩不开老脸,毕竟自己的官职已经不低,不能像那八品小子一样明目张胆的跑到田令孜面前就下跪吧!

怎样巴结权贵,又保全面子?这是一个难题,用民间的话说是当了**又立牌坊是不可能的任务。

鬼谷子的高才生张浚想到了办法,有一天,田令孜请吃饭,邀请的都是朝中官员,张浚也在列,这是一个好时机。张浚决定表态投诚,他看了看请帖,宴会时间是九点。

到了七点多,张浚就出发了,到了田府,才八点不到。客人都没来。

门人报:张大人来了,田公公不解,敢情这位张大人没吃过大餐啊,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席呢,但客人来了也不能让人家等吧,田公公叫:请张大人进来说话。

张浚跑到田公公的客厅,张浚的品阶不低,四品,更不用说文官素来是看不上太监的,当年李白无官无品还敢叫高力士给他脱鞋呢!按说,张大人抱个手,作个躬就算礼数尽了。

谁知张浚走上前,两话不说,将衣服向前一撩,跪下了:田公公,以后我跟你混了。

田公公一看这跪上了,起初吃了一惊,细想一下,明白了,连忙扶起张浚:好,好,张大人客气了,快请坐。

张浚长出一口气,自己换了靠山,拜了太监,这事,只有我知,田公公知,面子保住了,实惠也许马上就要来了吧!

张浚马上发现,他等来的并不是什么实惠,要是知道后面的事情,张浚打死也不会赴这个宴。

张浚将田令孜想的太简单了,田令孜不是笨蛋,他知道张浚要投靠自己,可这种偷偷摸摸的投靠,无异于宣布:你有权,所以我向你臣服,可是,你毕竟是太监,所以我不能当众臣服。

这多没面子!田令孜不但没有高兴起来,反而生起一股怒火,自己成功了吗?是的,成功了,皇上都在自己手里,可是,这些读书人为什么还是抓住自己当年的把柄,自己的生理缺陷不放呢?原来在他们的心里,始终还是看不起我啊!

既然如此,又何苦来向我屈膝献媚!

好吧,你们这些狂妄的读书人,我就让你们好看!

过了一会儿,客人陆陆续续来了,这里面除了西毒阉党的内部人员,其余的多是北丐文官集团的,他们来时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张浚大人已经在了,而且跟今天的主人田公公靠的特别亲近,他们不解,这位张浚不是杨复恭的人吗?什么时候换主子了?

迷底很快便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