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六 生死攸关的任务(1/1)

而更妙的是,这三种产业,都不是那等需要消耗大量银钱的,并且也不用收购太大量,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商人也是会抄袭的,中午你这边儿戏班子刚演了个新段子,晚上那边儿就跟着出来了。

又是跟王春贤交代了一番,连子宁便是离去,刚到府门口,王庚便是迎上来,行了礼之后道:“大人,刚才军情六处的王千户过来了,这会儿正在书房等候。”

唔,连子宁应了一声,面色凝重的进了府。

进了府,到了书房,连子宁推门进去,便看到王泼三正挺得跟个标杆儿一样的站在自己书桌前面。

见了连子宁进来,王泼三长长的送了一口大气,他接到命令让他今儿个中午过来这边,却没想到大人不在,只得就在这里等着。连子宁的书房在武毅军众人看来简直就是圣地一般,王泼三也不过是来过一两次而已,而且还都是跟着自家大佬一起来的,这会儿自个儿被丢在里面,顿时就觉得浑身上下不得劲儿,身上跟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刚才站在这里一动也不敢动,这会儿浑身都僵了,脖子也木了,骤一回头差点儿把脖子上的筋给拧了。

连子宁眼中露出一抹笑意,拍了拍他肩膀,自顾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口中轻松道:“无需紧张,坐吧!”

“是,大人!”王泼三应了一声,找了张最靠边儿的椅子挨着半个屁股坐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汉子在面对连子宁的时候竟感觉心中无比的忐忑。

连子宁打量他一眼,问道:“李铁叫你来之前,告诉你什么没有?”

王泼三老老实实道:“回大人的话,并未告诉,只是跟标下说,大人您有事要差遣。”

连子宁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声道:“是啊,这一次找你,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王泼三,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件事,不但关乎我连某人的身家姓命,更是关乎咱们整个武毅军的生死存亡!”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王泼三:“干这件大事,一个不慎,就会死人的,怎么,王泼三,你若是现在转身就走,我也不会拦你!”

王泼三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他心中,连子宁真是如天人一般,他是武毅军的老卒,乐*陵*县入了军,乐*陵*县北大营那是他最熟的地儿,京南大营也呆过,跟着武毅军一路扫北,亲眼看着武毅军如何一步步的从一个小队伍变成了如今几十万人的好大局面,心中是充满了骄傲和自豪的,而一手缔造了这么庞大军队的连子宁,更是宛如神祇,简直是无所不能,一切困难在他手中,都是迎刃而解,而现在,却又有什么大事,竟然能让大人都觉得棘手之极?甚至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让整个武毅军天翻地覆!

他本能的感觉到了畏惧,那等对于未知的可怕的畏惧几乎让他转身就走,但他终究还是狠狠的咬了咬嘴唇,嘴唇破了,鲜血在嘴里荡出一阵甜腥味儿,他的眼中如同有火焰在燃烧,种种跪在地上:“标下不怕死!若是武毅军没了,标下宁愿去死!”

“好。我果真没看错你!”连子宁大声激赏道,他从桌子后面绕过来,亲手把王泼三给扶起来,手里已经是多了一个信封,连子宁把信封递给王泼三,沉声道:“你这就回去,召集二十个最精悍,最忠诚的手下,化装成行商,赶赴京城,记得,最晚,也要六曰之内就到达!你们的身份,路引,都已经准备好了,出去之后找王庚就成。去了京城之后,先去京南大营,找刘良臣,把这封信交给他,然后听从他的差遣。明白了么?”

王泼三算了一下,镇远府北去京城三千余里,六曰,从这里赶到京城,意味着一天就是五六百里,如此紧迫,他更是认识到了这个任务的艰巨和紧迫,他接过信封,珍而重之的放到怀里,然后抿着嘴,向着连子宁庄重的行了一个军礼。

连子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道:“去吧!”

王泼三转身便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回身道:“大人,标下次去,若是不成,那武毅军第一个死的,只可能是我,不是别人!”

连子宁嘴角微微抽搐,身子陡然间似乎软了一样,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太师椅上,脸上露出罕见的疲惫无力的神色。

再也没人比他更清楚了,王泼三这些人此去之艰巨,可说是跟鬼门关也没什么区别,乃是在那样的一个地方,那个人经营了几十年,势力庞大无比,盘根错节的所在,跟那个人展开一场生死恶斗啊!

但是,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啊!

连子宁眼中闪过一道狠厉:“江彬,是你逼我走到这一步的,既然你不仁,那我也不义了!”

筹划完了这件大事,他也是身心为之俱疲,便躺倒在太师椅上休息了片刻。现下该布的棋子已经布下,非但没有回头路可走,便是前路,也只能是自己大略的给指了个方向,至于怎么走,能不能走过去,路的尽头是康庄大道还是万丈深渊,都已经脱离了连子宁的控制了。

不过以他此时的身份地位,想休息片刻也是困难,王泼三前脚刚走,李铁后脚就来了。

王庚把他带到书房之后便自下去,李铁见连子宁在那儿闭目养神,便也不着急,只是在那儿等着。

连子宁忽然开口道:“见到王泼三了?”

李铁应道:“是,刚才进门时候,正巧碰见。”

他又接着问道:“二十个人?要不要标下多给他调拨一些人手?”

连子宁摆摆手道:“这个,不需要,京城乃是锦衣卫的老巢,多了许多异常人员,怕是被他们发现,提高了警惕,二十个人,亦是足够,又不是打仗!”

李铁点点头,继续道:“大人,自从您回来吩咐了标下之后,标下便派人沿着松花江,一路向南探查,现在已经探知了那过来的钦差的行踪。”

“哦?钦差们走到哪儿了?”连子宁坐直了身子问道。

李铁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他说道:“钦差们,刚刚走到安乐州,还没进建州将军的辖地呢?”

“啊?”连子宁也是讶然:“他们怎么走的这么慢?”

李铁道:“标下派去的人买通了他们一个随员,才知道,原来那钦差却是极胆小的,过了山海关之后便听到了咱们这儿打大仗的消息,干脆便在广宁中屯卫那儿赖着不走了,听说还勒索了当地官员们好大一笔钱财。后来柱邦大城九月十五宣告战争结束,九月十八消息才传到广宁中屯卫,又抻了两天,那钦差才动身。这不,走了三天,才刚走到安乐州么?探来的消息说,那钦差奴婢的身子骨儿,大老爷的娇惯,一路上有风不行,有雨不走,过河非要大船好船,按这个速度走过来,标下估计,要到咱们这儿,怎么地也得一个半月。”

“他这倒不是娇生惯养。”连子宁却是略略思衬片刻,就冷笑一声戳穿了这个事实:“他走的这般慢,是为了给我施加压力。这些太监,都是猴儿精猴儿精的,定然也知道,我在京中的眼线已经把消息传回来了,嘿嘿,二十大板啊!打的轻还是打的重,是脱了裤子打还是穿着衣服打,是当着咱们几十万武毅军大军的面儿打还是在一间密室里头打,这些,可都是他这个钦差说了算。我身败名裂由他,我面子保存还是由他,这事儿,他清楚,我也清楚。所以他故意的走的慢一些,是为了给我准备的时间呢!”

“啊?准备,准备什么?”李铁难得的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巴。纵然他精明谨慎小心,但是这等官场上的蝇营狗苟龌龊事儿,却也不是他精通,压根儿就没有想到,看似一个寻常的举动,这里头竟是有着这么多的心思门道儿。

没等连子宁说话他便是恍然,道:“定是让大人准备足够的金银珠宝吧?”

“没错儿,这些阉人,最好的便是这个!”连子宁嘴角却是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他这般做,却是刚好遂了我的心思,慢好啊,他走得越慢,咱们准备的时间便越充分。这却是我这几曰难得听到的一个利好消息了。对了,最近还有什么异常举动么?”

“倒没什么别的了。”李铁犹豫片刻,又道:“却是有桩事儿,不过这事儿太小,说出来就当让大人您乐呵乐呵吧!”

“什么事儿?”连子宁奇道。

“今儿晌午,我从城外回来的时候,恰巧碰上一辆马车,里面却是第十卫夏子开指挥使亡妻的表妹。标下一盘问,才知道原来夏指挥使一直派人在找他妻子生前唯一一个亲人,这不就给结果来了么?”李铁笑道。

连子宁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哈哈一笑:“这个夏子开啊!不过也好,他们夫妻两个,境遇也委实惨了一些,如此也好,效那娥皇女英,总也能解开一些夏子开心中桎梏,化解他心中仇恨。夏子开这个人,本事才华是有的,不过总是陷于对女真人的仇恨中无法自拔,人一旦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做事难免就有些不择手段,不分轻重,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格局总是有限。”

李铁点点头,心中暗暗记下了,要对夏子开客气一些,莫要结下仇怨。

“对了,那些商人们走哪儿了?”连子宁问道。

“他们车队人多车多,再加上路上有几十万贱民们,从柱邦大城到咱们镇远府只有那一条大路,路上很是拥挤,这会儿,还没走到可木卫呢!连氏的商队要快一些,走到考郎兀卫了。”

“唔,看来应该再修几条大路了,现下这条路,平时应付还可以,一旦碰上大事,却是支应不下来。”连子宁心中暗暗沉思,口中扬声叫道:“来人!”

门被推开,一个侍卫恭声道:“大人请吩咐。”

连子宁道:“你去总办衙门找洪朝刈,传个口信儿,就说让他派人盯着点儿,那些北来的商贾,不得随意在田间收购农民的粮食。把他们全集中到镇远府来,问清所带银钱,统一分配额度购买。”

连子宁说的什么意思这侍卫自然是根本搞不懂的,好在他记姓好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便飞快的去了总办衙门。

又说了一会儿,连子宁忽然站起身来,道:“走,咱们瞧瞧方守年去,晾了几天,也该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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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个九月二十三,已是深秋。

深秋的清晨,已然是凉意十足,甚至张嘴哈一口热气,都能看到那雾蒙蒙的白气,江南的冬天,也不过如此了。太阳还未升起,天边一片青白。视线还不大好,薄雾笼罩了安定门城楼,看上去有些灰暗。

此时还未到辰时,北*京城却已经活了过来。

安定门往南的这条大街上已经很是有不少人在行走,挑大粪的推着车子挨家挨户的收净桶,有那早起准备去城外庄子巡视的大户人家的奴役,抄着袖子坐在马上,周围簇拥着不少人,个个趾高气扬。卖豆腐脑的、稀饭馒头的,推着小车离了家门,开始走家穿巷的叫卖,吆喝声声声不绝。早点摊子在街角街边扎了起来,炸油条的已经支上大锅,烧开了猛火。

早点铺子和小茶馆儿也都卸了门板,小二拿着毛巾把子,站在门口殷勤的迎客。已经很是有不少衣冠讲究的客人被迎进去,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吆喝上饭声。

一个穿着青袍,官员打扮的年轻人在一个小摊儿上刺溜刺溜的喝了一碗豆腐脑,吃了两根儿油条,扔下几枚大钱掉头便走,走出去了十来步,又觉得不够,便回来让小二给乘了一碗豆浆。那小二地道,还往里头泡了半根凉油条,端给那官儿,笑眯眯道:“刑大人,您慢点儿喝!”

“有劳了。”那刑大人少年得志,当了京官儿,没想到为人却还甚是谦和,说了一声,便古登古登的喝了下去。

喝完了想要掏钱,动作却是凝滞在了那里,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原来他本是出身寒门之家,寒窗苦读,一朝高中,金榜题名高居第一,乃是文曲星下凡,名满天下,一时无二。之后留在京中做了官,但是以他这等身份,任职的自然是大明朝清水衙门中的极品清水儿——翰林院,这等人才枢纽,乃是以后当阁老当部阁重臣的一个重要跳板,可以说没有在翰林院当官儿的经历,就绝对走不到大明朝文官儿的顶尖一层。翰林院,其地位当然是极为重要的,但是其清水也是足够清水儿的,大致就和后世的党史办或者是妇联差不多,就算是贪污捞好处,也只能是捞一些文具书本儿杂志的钱而已……

就这位刑大人那一点儿微薄的俸禄,也就只够交个房租的,他可是湖广人士,在京城哪里有房子?更何况,大明朝的俸禄,还经常发的不及时或者是用其他的东西来抵债,其万恶行径,可比后世从来不会被拖欠的公务员工资要恶劣的多了。

就好比说上个月吧,刑一葑刑大人的俸禄就是用胡椒来顶的,按理说,这些胡椒如果换成银子的话,能换不少钱,甚至比规定的俸禄还高点儿,但是问题是,去哪儿换成银子啊?京中清水一般的官儿们都发的是胡椒,京中的胡椒需求瞬间变成供远远大于求,以至于那些开店的歼商们纷纷压价。刑大人那些胡椒换来的钱,这会儿也快花光了。

当阁老那是以后的事儿,眼下却是囊中羞涩。

他张张嘴,想说自己没带钱,下次补上,但是却怎么都开不了口,他毕竟是文人,而且还是地位不低的文官儿,若真是这般做,那也是丢死人了。在刑大人尴尬的当口儿,所幸那老板却是个极为眉眼通挑的,看出了他的尴尬,这个大约三十来岁,一脸憨厚的粗壮汉子一张嘴就是一口山东腔:“哎呦,刑大人,你掏么(me,四声)钱啊!这碗豆浆是俺请你的,可别掏钱,您老每天上这儿来吃饭,可就是给咱们增光咧!以后等您当了阁老,给俺这儿写俩字儿就成了!”

旁边那卖馒头的老板哈哈笑道:“王八头,你这主意大的可妙,以后刑大人当了阁老,一个字儿怕不得几千几万两银子,你这一碗豆浆就换来了?”

那汉子憨憨一笑,认真的纠正道:“俺叫王霸,可不叫王八头。”

“得了吧,王八头!”那卖馒头的老板得意的哈哈大笑。

那刑大人得他解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认真道:“王老板,以后若是我发达了,定给你题词!”

“嘿嘿,您老抬举!”王霸笑道。

刑一凤摆摆手,告了个罪,便提着衣襟跑了。

今儿个是大朝会之期,若是误了,挨板子事小,可是要丢官儿的。

看着那刑一凤小跑着向着紫禁城的方向跑去,王霸摇摇头,招呼小二把他刚才吃饭的那桌子上的油污擦了擦,紧了紧自己的皮袄,走进了店里。

他这店不大,只有两间屋大小,却是收拾的很干净,窗明几亮,店里摆了五六张桌子,十来条长板凳,都擦得干净的很,拿手指头摸上去,连个油印儿都没有,不像是别的店,一摸一手的黑油!

地上也干净,青砖铺的地面儿昨晚上那清水洗了,这会儿踩上去就让人觉得舒服。

也因此,王霸王老板的店声音是这块儿最好的。

这会儿也挺早,却是几张桌子都坐满了。

除了油条豆浆豆腐脑儿之外,他这还兼卖驴肉火烧,山东有名的煎饼果子,煎鸡蛋加油饼,若是有客人手头儿上有三两个闲钱,想吃点儿荤的,也能切两个猪耳朵,腊牛肉之类的卤味儿,淋上麻油,细细的拌了,啧,吃一口,喷香!

这会儿在这吃饭的,多半是家里有些闲钱的,衣着也颇为的考究,不过他们也只是普通的小市民阶层而已,比起城外那些农民来自然是有余,比起真正有身份的来,却是颇为的不足了。但越是这等中不溜儿的人,却偏偏是最爱显摆的,就像是后世的某个群体的人,虽然住在城里,但是却相当的穷,除了单位分的一套房子可说是什么都没有,偏偏瞧不起乡下人——人家其实比你有钱多了。

因此他们说话都是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闹得屋子里面喧哗的很。

王霸笑了笑,也不管,自顾走到柜台后面,那里摆了个肉案,上面放着一大块儿熏猪肉,只切了一小块儿,露出了暗红色的切面。走进里屋,那是厨房,里面有一口灶火,上面却是一个相当大的铁板,足有三尺长,两尺宽。旁边放了一个铁桶,里面是拌好了的粘稠的面,一边还有萝卜丝儿、切得细细的葱花,油条果子,黄豆酱等等东西,都用小碗儿乘了。

他用勺子挖了一勺子面,在铁板上摊开了大约一尺半的直径,没一会儿,那薄薄的面饼上便是冒出了团团热气,表面也从白色开始转成淡黄色。

他在做煎饼,这是山东很有名的特色美食,几百年不衰,后世也是风靡,对于小时候的王霸来说,煎饼是难得的美食,后来有些钱了,更是只要有条件,每顿早饭都要吃煎饼,这个习惯,已经有不少年了。

这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连串儿的声音。

“哟?苏师爷来了?”

“苏师爷,您过这边坐!”

……

王霸也赶紧走出去,便看到一个大约五十来岁,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儿正踱步进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