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策：朝如青丝暮成雪（1/1）

皇帝连日操劳，心神不宁，夜梦不绝，烦躁甚重，太医虽开了方子安神，多少减了郁结，然收效甚微。敬事房来请旨，便想起那亭亭玉立，似幽兰气节之人，遂翻了颖常在的牌子。

既得皇后此言不必多言其他，瓜尔佳可沁与敏妃轻视，究竟与她感情至此，看出了她眼中乏意，屈身礼道，“今日来坤宁叨扰皇后娘娘多时，怕是娘娘也乏了，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妾便退下了。”言罢与之同出坤宁。

皇后接下了东西，又命宫人送其二人，适才待人走毕，才传了萱嫔表妹夏氏。

夏未央至了内殿，低眉恭敬行礼，“妾请皇后主子万安。”

那夜留宿，也是掀起了小小的波浪。福雅拿着莞修仪赏赐来的东西，董佳尔淳一时愣了神。想着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如今储秀宫也因着那事罚了好多人。教习姑姑也换了新面孔，公公也下旨秀女不能四处而去需姑姑跟着，真不知该如何言谢。只得与送礼的姑姑言明情况，待能出这储秀时，定亲自上门拜谢。温言送走来人，背抵靠门桩。偶尔想起那夜面颊依然绯红，几日过去了，亦是自嘲的笑笑，也是自己早该想到的。愣神间闻人询话，才道是陈氏，摇摇头浅笑，“不了”本不善交流，亦不喜与人亲近，又害怕人误会，一个眼神示意福雅前去招呼，自个却回了屋。“陈小主，劳您见谅，我家主子自小待人冷漠，不善言语，心却是没恶意的。”

皇后于上观其，抬手令起道：“候了可久？”

瓜尔佳可沁与粲画一同走出坤宁，行在漫漫宫道。自她小产之后，便鲜少有见，虽是封妃前呼后拥者众，但却见眸中寂寥了许多。不禁开口轻询，“姐姐近些日子身子可好？”

夏未央起身，“谢娘娘。怎会。妾得见娘娘本就欢喜，还望娘娘莫怪妾鲁莽。”

皇后嗯了声，瞧尚乖顺，复道：“如今既为妃嫔，当和睦宫闱，勤谨奉上，多跟着你表姐学习规矩，务使无违。”

夏未央低了眉眼，“妾谨遵娘娘教诲”略踌躇言，“妾前几日鲁莽冲撞嘉小主，心有戚戚焉。”

吴良顺早起忙完差事，便让凳子带了伤药直奔储秀宫，五十板子打在身上便是能挺过来估计也去了半条命，虽说是为了他好但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亏欠，入储秀小凳子麻溜的先跑去叫门，“小安子师傅来瞧你了。”

小安子早起又换了次药感觉好了不少，自嘲着道不知是咱体质已经习惯了还是这药好，小蚊子端来了早饭，笑着道我看你就是铁匠打铁的毡子不锤几下不好受。正说笑着呢听到门外凳子哥哥的声音说是师傅来了，忙把被子盖上然后让小蚊子出去迎迎。

吴良顺入内落了座，虽然过了两天了但是这屋子里淡淡的血腥气还是闻得出来，小凳子上前把伤药递了过去，笑眯眯的道说这是极好的药擦上两天就能活蹦乱跳的了，挥手止了小凳子的玩笑话，面上无悲无喜瞧着小安子，“你可怪我。”

小安子亏心害怕似的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师傅，一时间屋子到静了下来听凳子哥哥的玩笑话刚想着接话头，便给师傅打断了，只感觉两道目光盯着自己甚是不自在，小声的道：“不敢怪师傅，徒弟知道您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好，不然我现在也不能这么悠哉的在床上养伤了，我也知道这次的事儿都是自己没处理好，心里还妄想着报复跑去找嘉嫔主子说了些不该说的，以致惹恼了敏妃娘娘。”

吴良顺闻言冷着的脸总算舒缓了叹了口气，“你呀我看是在这储秀宫呆的不知天高地厚了，是在这边你有些个权利哪些小主们都要巴结你，不过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怎的被主子说几句便受不了了还想着架秧子寻事儿，这次也算是让你涨涨教训好了，以后行事做事多想几分不然像今天这般还少不了，行了这事儿皇后敏妃还有萱嫔总算还给我几分面子况且你也挨了这顿打算是暂时接过了，记住下不为例。”

小安子听师傅言只是连连点头称是这次教训定然记在心里不敢再犯。看了呆在一旁的小蚊子忙道：“小蚊子傻站在哪儿干什么，还不去端茶倒水去。”

吴良顺挥手止了哪个小太监，“行了别忙了，我坐坐就走你好好修养着吧，这五十板子打在身上什么滋味我也知道别硬扛着了，小凳子拿过来的药还算不错一会儿让人给你换上，至于敏妃那事儿记住来日方长这几个字便好，我走了。”起身离。

小安子心里也知道师傅忙，只好让小蚊子代替自己去送送师傅，“师傅慢走”待人离去才细细回味着那句来日方长。

桔梗拿着金疮药，一路走着，听闻各种闲言碎语，也是看惯了，想来我家小主入宫至今，风风雨雨，扛过多少生死大劫，这些闲言碎语和后宫争斗，恐怕小主已然看淡了。

扣门，等人应答。

总管走后小安子这心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可吓坏我了，看着安哥哥睡下了便准备小心的退出去，这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的叩门声，走了出去又小心的把门带上，看来人原来是哪位嘉嫔身边的桔梗姑娘，哼了一声是来假慈悲来了吗。

“这不是桔梗姑娘吗，姑娘万福，您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儿吗。”

旨意是一早下来的，江鹤心恭恭敬敬的跪廊下谢了恩，简单拾掇拾掇，也就随着人去了。

心里雀跃着，连看这天儿都蓝了几分，依着规矩拜过主位，即是一家人，自然也没得那样拘束。

屋子里的东西阿姐早令人打点通透了，背着手里间外间一转，点着头一连道了几个好。

使小婢在廊外支了个躺椅，眯着眼瞧着片片浮云，不知几时竟又睡去了。

桔梗看了看这小太监，竟是不认识，入宫这么久，不管是在御前那会儿还是在后宫，竟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不客气的说话，“奉我家小主的意思，来看看安公公”不待人阻拦，直着往里去，气不打一处来，语调自是不客气，“安公公真是好福气，竟是这般待客的！”推门而进。

小安子看人硬往里闯自是上前阻拦，“哎哎哎你往里闯什么啊，安子哥哥才刚睡下，怎么你这般野蛮啊，哼”迷迷糊糊的听到安子叫嚷抬目一瞧原来是桔梗过来了，虽然被师傅说了一通，但是见了嘉嫔那边的人心里还是不大舒服，“原来是姑娘来啦我这刚睡下没去迎您真是失礼了啊。小蚊子也是的不先来支会一声万一我这衣服都没穿被瞧见了岂不尴尬。”

不过三五片桂花藕吃了整日也没吃完，陈善手里揪着盘子盯了眼还有仅存的桂花藕，哎了声就头枕游廊盯着不说话，夏姐姐走的急，江姐姐走的也是匆忙，从前还有个采梦姐姐一道儿玩，这会真是什么也都没有了。不免想到昨日董佳氏，只是沉思一番也就过去了。

陈善觉得好累，腰酸背痛腿抽筋，说哪哪儿疼，回回都被跳出毛病来，这会正是练走姿，也就趁着姑姑不注意往边儿上看一眼，小脸紧巴紧巴的，“董佳姐姐，你觉没觉得近来姑姑好严厉”一边打量着会不会被姑姑发现，一边跟人说，“我的腿都快酸死了。”

烈日当空，重复着走姿，坐姿。董佳尔淳汗早已湿透衣背，咬牙坚持。这换了教习姑姑，一个比一个严厉。身旁陈氏低声询，只得低低回了句“再坚持下就好。”

陈善眼瞅着姑姑往这边瞧，也就是做的一副用心诚恳的模样，背对着人的时候，没得翻个大白眼，瘪瘪嘴，继续同她说，“坚持坚持，真不知道这一天天下去，会不会变成黑泥鳅。”说道这里吐吐舌，“上回吃饭的时候，我听见几个姐姐在议论，说是这会来的姑姑可是厉害了，说什么从前有位宅相肚里能撑船的姐姐，最后生生被姑姑逼成了风吹就倒的赵飞燕。”走了一步又端直腰身继续，“照这么下去，咱们可还不得成了又黑又瘦的麻秸杆儿了。”

董佳尔淳闻人言，深深的憋住了笑意。身旁的其他秀女早已笑得花枝招展，姑姑狠厉的眼神瞪了过来。忙提醒“快别说了，一会引罚大家都跟着遭罪受。”稳了身子，悄然拉手碰了人“快跟上，有话下来说。”

桔梗白了那人一眼，入内，听人言，又有些不忍，毕竟他同凳子都是总管的徒弟，说来也是自己人?。把金疮药递给人，“别的不多说，我也要忙着赶回去。”看了看人那样子，叹了口气，“恕我多嘴，咱们做奴才的，千万不要卷进去什么事儿，倒霉的都是咱们这群奴才。好在你还有大总管护着”想着小主将这消息放出去难道就是为了这个？那总管和小主还真是默契。“这些药都是上好的，你且养着，想必这阵子不会有人找你麻烦了。”

小安子示意小蚊子接了药，笑眯眯的道：“劳烦姐姐跑这一遭了，姐姐的教诲，奴才谨记！今后定然不会再犯。”

桔梗看那伺候的小太监很是不顺眼，“你好生照顾你家公公。”给了人一份银子，“这是你伺候的辛苦。”自己在着宫里待久了多少都看惯了这些。只是觉得人心凉薄，“安公公，您好好养着，就不打扰了”起身离，甚是不悦。

小蚊子虽然看人很不顺眼但还是个接了银子恭敬的把人送走，待人送走后跑回来嘟囔道什么人啊这么野蛮，还送药送银子我看就是假惺惺的做个姿态而已，听人言道：“得了得了你这个嘴巴也是不饶人的，她好在是嘉嫔身边的人又曾经在御前呆过当然有些脾气，倒是你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仔细得罪了人和我一样趴炕上了。”小蚊子满不在乎的道行啦行啦絮絮叨叨的你要老了可咋办话不更多啦，就算挨了打那不更好吗，咱俩有难同当挨板子都一起。

陈善自己也是咧嘴笑的最欢的，在姑姑的眼风及她的劝阻下，才稍稍好转一些儿，又对着人背对的脊骨吐吐舌，“哎，董佳姐姐方才幸好有你，要不然我准备姑姑罚了”手心暖了下，挪开了步子才抬头对人露个笑面儿说，“教姑姑提明儿想想就可怕”唉，这事不是假的，学的不好不给饭吃都是少儿的，一想到这些天的日子就是苦不堪言的，不免感慨说，“自从夏姐姐同江姐姐走了以后还没像姐姐这样待我好呢。”

小凳子午后忙完差事正准备歇歇师傅又把自己叫了过去让带些补品去瞧瞧小安子去，没办法只好带着东西直奔储秀宫，这才到门口就瞧见桔梗气呼呼的从里面出来，笑眯眯的凑了上去，“桔梗怎的黑这个脸谁惹你啦。”

桔梗没好气的出来，正看到那日伤心的人，本以为自己能截过去这个坎，心理还是过不去，规规矩矩的给人让路，“没人惹了我，御前待过的人都是红人，带出来的人也是贵奴才，都是好主。咱们这些后宫的奴才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免得好心被人当做什么。”

小凳子看人动作心里有些别扭，几日不见怎么这般生分啦，往人跟前儿凑了凑笑眯眯的道：“这是啥话你不也是御前出来的吗，而且你家嘉嫔还有我师傅都是御前的人儿，这话可是把你自己都说进去啦。怎么你也来看小安子啊，是不是那小子惹你啦，你等着我去给你出气看我不揍他屁股让他知道厉害。”

-董佳尔淳来回折腾几趟，终于姑姑喊了休息。好几个秀女便开始抱怨起来，自己也跟快散架了似的。福雅在远处瞧着，忙忙的赶了过来，不停的打着团扇，“小姐可是累坏了，奴婢扶您回屋。”累得想全身靠在她身上，扶了手紧紧抓着。转首对陈善道“去我哪里坐会吧？”福雅一脸惊讶，也没表露什么。

储秀宫外。桔梗看人凑近，没好气的白了人一眼，听人这么说，心理的委屈不打一处来，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你那小师弟，去我家小主那里说什么也就罢了，小主不追究，受了委屈也不说，看不到平日里除了皇后娘娘还有谁人去疼，可到关键时刻，平日里姐姐妹妹相乘的都变成这般，就连同这储秀宫的小太监都可以随便对我们长春宫的人不敬。难不成我们长春宫惹了谁？”一肚子的委屈和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几日的不平和气氛，越说越气，嘴唇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