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番外六(1/1)

科莫湖坐落在阿尔卑斯山南麓的一个盆地中,距米兰市东北50公里,被几座山包围并分割,总体呈y字型,是一个狭长形湖泊,是意大利最负盛名的旅游胜地之一。

王家的别墅位于中心湖区,离最美的三个小镇aggio不远,但环境足够地静谧。别墅临湖而建,是一栋占地面积相当惊人的五层别墅,白色的墙体在湖面上的粼粼波光辉映下仿佛要与远处的阿尔卑斯山融为一体,美得让人窒息。除了主体的房子外,配套的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跑马场,一个可以停放十几艘游艇的码头,甚至还有一片和土地一样同属于主人的湖区,这就算再在富豪云集的科莫也是一件足以拿出来夸耀的事了。

几年前,王重山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从合作的意大利富豪手里买下了原来的房子,又收购了附近几块相邻的土地,经过设计,推倒,重建,折腾了好几年,才有了今天颇为可观的规模。

今天,这座旁人看来神秘而沉寂的大宅,终于迎来它的主人。

“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了,您是想在阳台用还是在花房用?”相貌普通却自带一种沉稳气质的青年俯身低眉,轻声问从楼上下来的顾远。

顾远望着他眨了眨眼睛,才想起来,“你是陈伯的侄子吧!”

青年挺直着背,微笑道:“我叫陈楚,您以后喊我阿楚就好了。”

顾远脸色浮出一抹笑意,“阿楚,下午茶摆在花房好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今天厨房里什么菜新鲜?”

陈楚迅速回想了一下,“一个小时前刚刚送来了新鲜的番茄和莴苣,鱼类的话,鲑鱼、鳗鱼都是在湖区里打捞,上岸后就送过来的。”

闻言顾远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吩咐道:“那让厨房多做两道鱼菜,做成甜口的。”

昨天顾清明在出席完某大牌的新店开幕后匆忙感到机场,下了飞机整个人都在打飘,一睡下就是大半天,顾远估量着时间,得让厨房做点东西给他垫垫胃。

和顾远估计得差不多,顾清明这个时候已经醒了,长久的睡眠让他的精神和体力都得到了恢复,轻轻巧巧地翻身落地,大手一扯拉开窗帘,眼前的景色让他觉得自己瞬间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空空如也的胃仿佛知晓了他的窘迫,应景地响了起来,顾清明哑然失笑,放下窗帘,走进浴室。

等他把毛巾盖在头上胡乱擦拭上面的水珠走出浴室,就看见王正烨虚坐在他的床上,悠闲地翻看着手里的东西。

顾清明甩了甩毛巾,把王正烨手上的拿着的他的剧本抽出来,不满道:“喂,谁允许你看我的东西的?”

王正烨一向很能包容他的坏脾气,对他来说,这些恶劣都不过只是被伺候不好的小猫亮亮爪子而已,所以他装作没听到顾清明的质问,伸手点点剧本的封面,“这是你的下一部电影?”

或许是这个话题搔到了痒处,顾清明没有再追究他的不问自取,他的脸上难得浮现出犹豫中带着两分苦恼的神情,寻求意见地问:“你看过了吧,觉得怎么样?”

“裴苦的剧本,程万里导演,又有大笔的投资,看着是冲着拿奖去的。”王正烨言简意赅,“只是这故事,太寡淡了。”

这就是他一直犹豫不决的地方,顾清明若有所思。不论从什么角度看,参演这部电影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金牌编剧,国宝级导演,还未开拍就争先恐后涌上来的投资,为这部电影上了一层又一层的保险,他和陈明亮一开始就把它当做首选。

然而,在彻底读过一遍剧本后,顾清明对这个决定犹豫了。裴苦是编剧界的大拿,早年一部《流浪他乡》,一部《善男信女》捧出了两个影后,一个影帝,看似平淡细酌有味一直是他的个人表识,顾清明手上的这本就是他闭关五年后的又一力作。

这样的剧本或许评奖时更能迎合某些学院派评委的审美,但绝对取悦不了现在选择范围更大的观众,这部电影能让他拿影帝,但却无法让他被大众承认。这无疑和他当初制定的目标背道而驰,顾在影帝和观众之间该如何抉择,顾清明陷入沉思。

眼前的人眼皮半阖,嘴巴微张,眉头慢慢越锁越紧,不知为何,王正烨就想做点什么,让他的眉头舒展开,笑起来。

他伸手在顾清明的脸上掐了一把,无视他骤然鼓起来的腮帮子慢悠悠地说:“你知道夏双实吗?”

“没听说过。”

“编剧界的后起之秀,出过的几个剧本基本上都票房过亿,他的《穷途末路》还破过一次票房记录。”

顾清明挑起一边的眉毛。

王重山挥手把他扔在床头的半包香烟扫进垃圾桶里,“他出了一个新剧本,陆何以为你肯定选冯苦,就没往你那里送,被别人定下来了。”

一听这话顾清明是真的不高兴了。一家公司的资源有限,对不同艺人肯定有所倾斜,顾清明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一哥,最优质的资源理所当然应该由他来挑,虽说他手头上有看起来更胜一筹的剧本,不过他看都没看就被人要走了,难免让他有种领地被侵犯了的不愉快。

“别皱着眉头,告诉你就是让你高兴的。”王正烨站起来,揪下他手里毛巾给他擦头发,“那个剧本不错,角色讨喜,情节也有点味道,虽然导演定的不是什么大牌,但擅长的就是这个类型,你回头把剧本好好看看,总不能让你得了观众缘就没了奖。”

王正烨的手带着一点温暖的温度在头皮上不轻不重地按着,被顾清明自己揉成鸟窝的头发被细致的理顺,一捋一捋地擦干,顾清明舒服得直想哼哼,老半天才蹦出一句,“不是说已经让别人定下了吗?”

王正烨叹了口气,总算挠顺了顾清喵的毛。

顾清明的颈项本来就是敏感区,被这暖暖地气流一吹,直接从头皮麻到了脚趾头,简直快要动弹不得。

“我想把最好的给你,就没人能抢走。”

说完这一句,王正烨垂下眼睛,拿着毛巾,神情认真地开始擦顾清明脖子后面的水渍。

被这句话炸得脖子都要烧红了的顾清明吭哧了半天,机关枪似地说了一通:“我的事情你知道得那么清楚干什么?谁告诉你我要拍电影的事?还有,我过的那个剧本你已经看过了?你一堂堂王家大少为什么老操心我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顾清明喋喋不休的质问丝毫没有惹怒王王正烨,他的目光落在那块小小的,突起的骨头上,时光已经让身前的这个人改变太多,但偶尔,他还是能在细小的角落里,窥见从前那个腼腆乖巧的孩子。他知道他一直不曾远离,只是被迫穿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铠甲,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

晚餐过后,顾远热情地邀请顾清明陪自己到到船上钓鱼,顾清明正挽着袖子和王正烨面对面完国际象棋,闻言动都不一下地回答:“不去。钓鱼是老人家的活动。”他顿了顿,抬头正视着试图反驳的顾远飞快地又补上一刀,“夜钓尤其是。”

大感受伤的顾清明扑到永远不会说他不是的王重山怀里求安慰。王先生拍着他的背,给了顾清明一个眼神,顾清明立刻抿紧了嘴,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棋盘上,试图挽回大势已去的悲剧。

或许是顾清明那句“老人家的活动”真的刺激了他,已经蓄势待发的游艇和钓竿没等到自己的主人,顾远拖着王重山上的手到附近的小镇上散步去了。得亏顾清明不知道,否则那对白眼肯定翻得更大,散步什么的不是退休后的晚年生活吗?

王家人遵照在国内的习惯,晚饭吃得很早,对于晚餐时间照例是从九点开始的意大利人来说这个时候还是为时尚早。

小镇里的小餐馆,小酒馆才刚刚亮起橘黄色的温暖灯光,石板路两旁还挤着打算再晚饭前再挣上最后一笔的纪念品小摊贩主。王重山和顾远走过时,因为他们的东方面孔而备受关注,小摊贩主们举着丝绸制品,具有科莫特色的工艺品热情洋溢地朝他们打招呼。

顾远被这样出乎寻常的热情一唬,频频检查自己和王重山的衣着,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度假休闲风,制造者的标识不是被严谨地绣在衣摆的内侧就是在送过来之前就已经被剪掉,这些小贩们是哪里来的火眼金睛能认出他们是绝对有能力消费的大顾客?

这些小贩又不是精品店里的店员,当然练不出一双能瞬间计算出一个人身上所有衣服总价的能力,他们靠的不过是王重山和顾远鲜明的东方面孔,华国人的消费能力天下皆知,以前也不是没有一个旅行团买空一家店的先例,虽然亚洲人的长相都差不多,但万一要是碰对了呢,那可就绝对是笔大生意!

王重山不着痕迹地护住有些愣神的顾远护在身后,看着他的眼神专注又温柔。

想买点什么吗?王重山用眼神询问。

顾远扫了眼地摊上颜色鲜亮的各色丝绸和精致可爱的纪念品,他是想给黄玉珏带点东西的,但是……

顾远的的目光像是给了摊贩们传递一个信号,激发出了他们更大的热情,吆喝声的声音更响了。顾远赶紧一缩脖子,冲王重山小小地摇了摇头,“下次吧。”

走出小摊贩聚集的区域,再往里走,就是小镇居民们的生活区,这里酒馆餐馆更多,随便一间不起眼的街角小店里都可能会飘出浓郁的奶酪香或是诱人的咖啡香。

一家专门专卖旧艺术品的店铺门口,白发浓密的老人一边拉下卷门一边遗憾地告知顾远和王重山,他要回家陪自己的外孙女吃晚餐,不管他们想买什么东西,都最好明天再过来。

望着老人逐渐远去的潇洒背影,顾远无奈地耸肩,王重山微笑着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思考片刻后提议道:“不如找个地方喝一杯。”

顾远欣然应允。

受伤之后他就甚少有机会接触酒精,更何况这次是王重山主动提及。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一同出现在了小镇上最古老也是最具有科莫情调的小酒馆里。

淡淡的灯光,四周窃窃私语的人们,墙上挂着不同年代里拍摄的小镇风景照,空气中缓缓流淌着低声轻唱的优美男声。与酒馆具有浓重历史感的环境截然不同的是在吧台里工作的是一个高鼻梁,蓝眼睛,英气逼人的青年,刚刚三言两语的交谈已经让顾远知道他刚刚从父亲手里接下这个酒馆,是这里的第四代主人。

“你们,是一对?”青年用英语问出一个了只有年轻人才会如此直白问出的问题。

顾远和王重山相视一笑,回答道:“当然。”

顾远还冲他亮了亮自己套着戒指的手指。

“哦,戒指很漂亮。”青年熟练地为王重山送上搭配威士忌的盐碟和柠檬,然后将双手搭在吧台的桌子上,“我的意思是,你们也很相配。”

“谢谢。”顾远微笑。他能从对方和科莫湖一样美丽的蓝色眼睛中看出友好和善意,所以他不介意向对方展现自己的幸福。

王重山握上他搁在桌上的手,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然后分开。

“哦,别这样!拜托!这样的动作在单身的人看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示/威!”青年捂着脸,夸张地表示。

“你是个骗子,你说,已经有多少女人被你这双蓝眼睛给迷死了?”

“为什么不是男人?”青年拿起白布擦着摇壶,朝顾远挤了挤眼睛,反问道。

顾远眯着眼睛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摇摇头,嗤笑道:“骗子,你不是。”

青年爽快地承认自己比金门大桥还直,又好奇地追问:“难道‘你们’在身上装了雷达,否则怎么可能一眼辨别出一个人的‘曲直’呢?”

一瞬间,那双碧蓝的眸子在灯光下闪了闪,它的主人偷偷凑到顾远耳边,低声耳语道:“那你觉得那个一直盯着你‘husband’看的男人是弯是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