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色(1/1)

温秀芝发了话,秦月娘忙起身去找慧明禅师。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激怒了她,很是让她没脸,如今在她看来即便是丁点的权利也是要抢回来的。

听说温家一行决定留下,慧明随即命妙真安排房间。妙真对秦月娘很是恭敬,这让秦月娘的虚荣心得到很大满足,很是受用。

济慈庵虽不大,但好在平日也会招待一些女客留宿,所以客房倒是有几间。只是温家来的人多,算上丫头婆子将近二十人,少不得还要劳动女尼多腾出两间。妙真因此耽误了些时间,并再三为此对一行人表示抱歉。待妙真调整完毕,夜幕已经低垂,只有地上的积雪隐隐泛着白光。

一行人在妙真的引领下来到济慈庵后部几个小巧僻静的院落,院落间用矮墙隔开,相对独立。不过房舍不多,每个小院只一间房。有一间院子用的是一丛毛竹做的隔断,环境非常不错。住在这里,即便是白日人多时,一定也很清幽。可以说济慈庵的客房在空间利用上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女客的。

“刚才我已经问过妙真师傅,前面这间宽敞,最适合姑太太住。”秦月娘上前对温秀芝说道。

温秀芝点了点头。

“姑娘是姑太太后面那间,虽靠着后墙,不过我刚看了,屋子却是带隔间的,两人住很是方便。”

温岚闻言一愣。不得不说秦月娘对细节的把握很是到位,不过进府几日,便对她夜间休息不喜人服侍这一习惯了如指掌。若不是知其为人,恐怕免不了又会被她感动。

秦月娘和温芷母女二人分别住在旁边两间小院。银环和秀玉以及那几个赶车的婆子则住在这个院子旁边稍大的一些院落,那里有房舍三间,虽大却不够清静。本是几个年轻女尼的住所,如今也被腾了出来。

大家对分配并无太多意见,互相道了晚安,妙真随即又领着秀玉和银环等人过去了。

侍书一手执灯一手推开屋门,果真如秦月娘所说是里外两间的布局,中间用镂空的木门隔开。屋子不大,但还算干净,应该是经常有人清扫的缘故。靠近木门放着一张榻几,铺得不算厚实的褥垫上有一床青灰色棉被。温岚摸了摸,依旧很薄,应该是春被,想必冬天留宿庵中的人不会很多。

走进里间,迎面依旧是张木榻,不过床褥看似比外间厚实许多。左侧墙边是一面大大的窗户,临窗一张书案,不过却空无一物。

侍书将烛台放置桌上,不由说:“这么大扇窗子,夜里一定很冷。难怪月姨娘会安排姑娘住这间屋子,真真没安好心!”

“别只顾着发牢骚,夜半冻醒受苦的还是自己。侍书你去找妙真师傅问问,看还能不能要两床棉被,不然一床也是可以的。”

温岚走到窗前,发现窗子的木栓有些松动。探身越过书案,轻轻一推便开了。迎面而来一股凉气,带了冬日雪的味道,温岚不由深深吸气。院子白晃晃的,隐约可见充做矮墙的毛竹。

“既是怕冷,又何苦开窗来着。”侍书微嗔,随手将温岚刚刚打开的窗子合上。“姑娘昨儿是如何答应嬷嬷的?如今便是这样爱惜自个的么?”

“你何时也变得和半烟一样,张嘴就会训人,真真不够可爱!我看你还是快去找妙真师傅吧,不然恐连一床被子也要不过来了。”温岚嘟着嘴将侍书推出门,自己也跟出来。

“姑娘要去哪里?”看见温岚向外走,侍书问。

“我去看看姑母,即可便回,你也快些做自己的事去!”

侍书闻言去找妙真,温岚自去对面看温秀芝。

来到东屋,晴翠已经要服侍温秀芝睡下了。看见温岚,温秀芝不免起身,姑侄俩个简单说了会子话,温岚才又回了屋子。不多时,侍书也回来了,怀中只抱了一床棉被。果真如温岚所说,大家见是春被便都去找妙真讨要,能够余出一床来已是不易。虽然也是薄薄的,不过聊胜于无。

看见侍书将薄被盖在自己的被褥上,温岚面色不悦:“也不知这不爱惜身子的人到底是谁?你那床被褥那么薄如何能盖得,还不快些将这床一并拿去!”

侍书笑笑:“姑娘这里的窗子坏了,我怕夜里会漏风,还是姑娘盖吧。奴婢身体好着呢,只一晚上没有事的。”侍书随即捧着一个食盒过来给温岚,“姑娘你看,这是今儿剩下的一些糕饼,我一并将食盒拿了来。姑娘夜里若是饿了也可以垫垫肚子。”

“哼,现在的婢子如今是越发不听主子的话了!看样子侍书你是打算忤逆我不成?”温岚微怒。

“奴婢不敢!”侍书急忙便要下跪。

温岚赶紧将她扶住,“你呀!地板恁凉,你也不怕我心疼!你们常劝我不要贪凉,如今怎么不说自己?咱们同为女孩儿,自是一样娇贵,这要是夜里冻着落下什么病根可怎么是好?你和半烟如今都是我跟前用着得意的,缺了谁都不成。你们既然全心为我,我便也不能亏待了你们,自会为你们谋个好的前程。”说完温岚将被子又给侍书抱了出来。摸了摸两床被褥的厚度,这才放了心。

侍书看着温岚,微微吸了吸鼻子。

温岚听见动静回眸一笑,“这就感动了?你家姑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以后有的是让你感动得哭的时候,今儿可就把这泪水收起来吧。忙了一天,我也累了,快些睡吧。”

温岚把秦月娘送的那把短剑放在床头,和衣躺下。前世自她得了这剑便一直随身携带,如今也是这般。只不过以前头脑一热她便会拔出短剑惹祸,现在更多的则是用来自省。

有了短剑安心,已经一日夜没有合眼的温岚很快便沉沉睡去。渐渐所有的灯都熄了,整个济慈庵笼罩在一片风雪中。

冬日雪夜,滴水成冰,雪花混着细小的冰茬儿从天际落下!

一个黑衣人在林中穿梭,他的身形很快,辗转腾挪如风,不多时已来到济慈庵外。不知是行了许久还是因为别的,他的气息不稳,身形稍微有些踉跄,左手捂着胸口。抬头瞅着暗夜中的这座建筑,只见古旧的黑色牌匾上书写三个清逸大字:济慈庵。

黑衣人不由凤眸高挑,眉头拢成一个隐约的川字。翘首环顾四周,山林在凄凄白雪的映衬下皆泛着清冷的光,连昼伏夜出的灰鼠都看得清楚。联系自己的处境,黑衣人略一思索纵身跃过高墙,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他刚刚停留的雪地上有着几滴鲜红,似冬日盛开的红梅,那么绚烂夺目。

黑衣人进入济慈庵中便不再动用功夫,只贴墙而行,脚步也越发的踉跄。虽然他在中招之初便及时封住自己周身的几大穴道,可是运功疾奔几十里大大加速了伤口的恶化,如今他急需找一个地方补充体力,休养生息。

而他进入济慈庵实属无奈之举。要知道平日他路过烟柳丛生之地都会绕行,更不要提来这腌臜无趣的尼姑庵中了,如何不叫他恶寒。如果不是形势所逼,他这辈子是都不可能生出此种心思。女人,都是麻烦而令人讨厌的动物。

绕过济慈庵大殿,他来到后面女尼的宿处。一眼便相中了最后面那间用毛竹进行隔断的院子。

蹒跚着走近,里面声息皆无,想必是无人。探了探窗子,居然被他打开了。黑衣人四下一瞅,飞身跃入。

温岚平日睡觉会有择席的习惯,只要换地儿便会浑浑噩噩睡得不甚安稳。但可能是一日夜未眠之故,这次睡得就有些沉。待她感到不对劲儿的时候,人已经堂而皇之进入房内了。

温岚睁开眼,发现一个人影站在窗前。那人身材高大英挺,穿着一身黑衣。女人的直觉敏感地告诉她屋中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受了伤的男人。因为她已经闻见他身上隐隐的血腥气。温岚心中一沉,莫不是遇见江洋大盗了?她悄悄抄起床头的短剑,打横握在胸前,并趁那人身形不稳,一剑刺了出去。

黑衣人反应的灵敏度远比她想象的要快,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即使在那人已经受伤的前提下。

黑衣人本来以为这是一间无人居住的房间,可直到他跃进屋内才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这里不仅有人,而且还是一个会武功的人。他身形刚落,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剑便斜斜朝自己刺了过来。

只见他侧身闪过短剑,右手如光电横扫对方面部。对方发出一声轻呼后翻躲过,随即一腿向上踢向他的手掌。他改掌为拳狠狠击向对方的膝盖,对方顺势沉腰同时提剑回防,剑尖直刺他的咽喉。他右手劈开短剑,不得已伸左手抓住对方的脖颈,同时拇指按住对方的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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