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新帝登基(1/1)

罗史官看着出演相亲相爱的母子,一时倍感焦急。恍然间又想起曾经和皇上夜半斗酒,一时痛快许诺答应他三件事,多少年过去,他只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辅助容凌——这个他最疼爱的儿子稳坐帝位。现在看来,情况比他想的要复杂。

云天倾在府中心神不宁,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 蓦地想起那次在万俟艺的书房,容凌说过,京中的势力会有几次洗牌,一下子明白为何自己会心神不安。皇帝病危,正是权力交接的时候,一个不慎就会被人攻讦,自己是因为太担心了,或是……的确有事情要发生。

“管家,去把家中的奴仆名册和账本拿来,越快越好。”

不一会儿,管家抱来一大本厚厚的本子,“王妃,这是家中最近的账本和家中奴仆的名册。”

云天倾摸摸厚厚的本子,当机立断,“都放出去吧,以后府里用不着这些人了。王府,可能要找劫难了。你离开派手稳的人把继续的账本转移,还有府中的现银,以及相关的的产业,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我要这王府人去楼空。”

管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妃,这么大的事情还是等小王爷回来再说吧,小人不敢做主。”

云天倾赶时间,不想和他多废话,“那四个人,滚出来。”

空中飘下四人,齐声“见过主母。”

云天倾大手一挥,“我刚才的命令都听清楚了?转移账本是第一位,人员撤退是第二位,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轻飘飘的一个字,决定了一府人的生死。管家骇的面无人色,战战兢兢走出房,按照云天倾的吩咐办事。

天,黑得看不清一点影子,府中人生嘈杂,多数是不愿离开要讨个说法或是知道主子遇难企图讹诈的奴仆,云天倾冷下眉目,走到大院,看着影卫对手无寸铁之力的奴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轻声吩咐,“事情闹得差不过了。准备撤退。”随即叫来满头是汗的管家,“所有的门都打开,他们的去留让他们随意。”

不过几件事,足以让荣亲王府乱成一团粥。不是被人盯着了?不是被包围了?那些人没有上头的命令,不会随意动手。而上头没有准备好,更不会轻易下命令。她就在赌,赌容凌能给她多长时间。

后半夜,官兵匆匆闯进王府,见到乱七八糟的情形,随手抓来一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云天倾突然扬声,“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声音清透有力,压住院中所有的杂音。

众人已一惊,看向说话的方向。在火把的照耀下,众人看见奴仆拥挤的院子里,云天倾一身大红衣袍坐在院子中央,嗑瓜子。在众目睽睽下,漫不经心笑着,“我前几日掐指一算,知道今晚有客人来,就命所有人整备好了,列队迎接,不知道阁下对王府这个仪式满意否?”

头领走出来,沉声道:“容小王爷殿中弑君,罪不容诛,祸及九族,今晚,你们一个都别想逃。”又狠又冷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敲在众人心上,大家都恍然大悟王妃的做法,但却为时已晚。

云天倾笑得从容又神秘,“是的,我们都跑不了。”话音刚落,一阵烟雾爆发,烟雾消失,云天倾已不在原地。云天倾才不会那么傻的被抓,她还要组织人救出容凌。

果如南风亦所言,在太和殿正大光明的牌匾下找到一个漆封的盒子,里面是一卷圣旨,正是属意南风亦即位。

大行皇帝出殡的前一天,正是南风亦荣登大宝的日子。南风亦穿上龙袍,站在太和殿的龙椅前,看着殿内殿外跪倒的文武百官,心情激荡豪迈。他终于实现他毕生的梦想,成为九五之尊。

登基第一天,南风亦做的事情就是到天牢看望容凌。

黑黝黝的房间里,牢头掌着昏暗的烛火,一行人进来。南风亦皱眉闻着腥臭和潮湿的味道,看到窝在角落里的容凌,心情大好,也顾不上脏了他新做的靴子,笑着说:“容凌,你也有今天?尊贵高傲的容小王爷,也有蹲大牢的一天。真是快哉,快哉。”

容凌只当他是条狗,动也不动。

牢头很有眼色,给南风亦搬来一张椅子。南风亦坐下,“在大牢里不用刑,你们都是吃白饭的?”

牢头出了一身冷汗,“陛下,已经用过了,只是容小王爷……他已经昏过去三次,手筋脚筋被挑断,琵琶骨打穿,牢里的刑罚过了一半,再用下去,只怕人……”

南风亦阴测测笑出声,像是鬼魅狡猾的私语,“把他拉起来,让我看看。”

像拖着碎布片,两个人架起容凌拖到南风亦面前,南风亦低头打量,只见他长发凌乱,身上脸上都是未结痂的疤痕,感到他的注视,容凌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还是那副倨傲的神情,那副让南风亦讨厌的神情。但现在,他是胜利者,他把这个曾经高贵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容凌踩在脚下,他再也不用因为嫉妒而气得发抖……

“哈哈哈哈哈,容凌,你也有今天,我真是太开心了,祝愿我年年月月时时刻刻都这么开心。”

“南风亦,他是不是你杀的?”容凌半天对他的羞辱不做反应,只是淡淡问了这个问题。南风亦有些怔愣,“怎么,你生气了?”

这便算是承认。容凌闭上眼,今天的刑罚让他筋疲力尽,他没有心情和这种人斗嘴皮子。

觉得差不多了,南风亦拍拍手,“容凌,我们明天见。”走到门口又返回来,“哦,忘了告诉你,你家那个媳妇一听说你出了事,就把家产都卷跑了。连我派出的炒家大臣都扑了个空,什么油水都没捞到。现在想想,我的眼光还真是好。一早就知道那女人不是好东西,可惜你却巴巴捡上,怎样,后悔了吧。”

容凌知道南风亦这么说只是为了激怒他,看到他失控的样子南风亦有种莫名的快感。他只要安之若素就能让其铩羽而归,但听到他羞辱云天倾,容凌没忍住,“那不过是你得不到的女人,终其一生,你都得不到的女人。你这是在嫉妒。”

南风亦反扑回来,掐着容凌的脖子使劲摇,“嫉妒,谁会嫉妒你?朕现在是皇上,是天子,是九五之尊,你呢,什么都不是。”发了一会疯,放开气若游丝的容凌,飘飘然走出去。

南风亦出去的一瞬间,一个钥匙的牢头握紧拳头。若是有天南风亦落在她手上,她一定要他好看。竟敢伤害她的人!

容凌睁开眼睛,只觉牢房门口的那个人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触碰到她恨意的目光,他失声,“云天倾。”

容凌爬到牢房门口,云天倾蹲在外面,二人隔着栅栏握紧手,云天倾说:“容凌,你还不死心吗?非要在这牢里耗死?”

容凌淡淡说道:“我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云天倾没好气,忍住心底一抹酸涩和心疼,“早就让你走,你不走,现在还被人打,很过瘾是不是?”她早就混进牢里,容凌身上看着很重的伤势,其实只是做出来的,他本人,不过是皮外伤。

容凌听出她的维护之意,心里有丝轻快之意。他知道,虽然她嘴上凶巴巴的,但她心肠其实很软,一心一意为他着想。能娶到她,他很高兴。

“喂,你在想什么?”容凌的眼神一瞬间飘忽,云天倾以为他身体不适,切上他的脉搏。

她的动作很急躁,但在这样的焦急中,他看出她的在意,她的忧心。心中甜蜜蜜的。不由感慨,她这么好,还好他抢先一步。

“你怎么不说话?哪里难受?需要什么和我说,我马上给你拿。”

容凌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想,娶到你,我很幸运。”

云天倾一时怔然。

在漆黑恶臭的牢房里,二人相视,看着对方的眼睛,看清那浅浅的眼波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看清那缠绵不断的情愫从胶着的对视中缓缓流动……心脏,一瞬间剧烈跳动,不受自己控制,和对方心跳的节奏慢慢吻合。然后,天地间所有的景物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交错的声音,还有对面的那个人。

云天倾想,要怎么看,才能永远记住他的样子,清清楚楚记住,再也不会忘掉。那个人,有明亮的眼睛,***的鼻子,淡粉色的嘴唇,光洁的下巴。他笑得时候,让人如沐春风,怒的时候,让人如坠地狱。那个人,纵情人世,只是带了一个面具,实际就是一个孩子,时时刻刻都会撒娇,所以对他一定要有耐心,那个人……

云天倾眼睛有些湿润。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这么了解他,这么注意他,这么……喜欢他?哪一次?往事像流水从眼前划过,一幕幕景象铺展开来,她突然发现,其实,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感觉好像已经过了一生。

“云天倾,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容凌开口,却不急着说下面的话。寂静的天牢里,只能听到虫子撕咬碎物的声音,云天倾感到那人呼吸喷到脸上,他在耳边说,“我喜欢你。”这一瞬,她想看看容凌,但又不想。这样,她就能在闲暇时慢慢推敲,容凌说这话时是怎样的表情,也许,容凌也会猜想,她听到这话是什么表情。其实,最重要的是,她眼角的一颗泪滴顺着脸颊滑下。记忆中,她很少哭。因为她不怕伤痛,不畏艰难,不会感动。她曾以为,她再不会流泪。现在,那滴泪自己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