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沉沦 第58节(1/1)

沈杳躺在沙发上假寐着,电话铃响时,他感觉到了瞬间从厨房里望过来的视线,盯得比谁都要紧。

他低头看了下来电提示:“阿姨,有什么事情吗?”

如芒在背的感觉减弱几分,只是那道视线还是没移开,他要是喊出个其他称呼,关殊可能直接就冲出来了。

卓冉有事情找他,笑着问道:“杳杳,帮忙拍个舞蹈宣传视频可以吗?”

“可以。”

沈杳答应了,因为平时卓冉帮了他许多。

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反而让卓冉诧异了下,她提醒道:“是水下舞蹈视频,身上要负重,上上下下应该要拍好几次,很辛苦的。”

“没事,我不怕累。”

卓冉问出来最关键的问题:“你会游泳吗?”

沈杳抬起脸,他看到了关殊站在灶台前的身影,和徐意白不太一样,他站在那里显得不太合适。

不像是很会做饭的人,关殊却动作熟练地倒油,然后拿着锅铲翻炒。沈杳知道,关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学做饭。

他会做出一份没有卖相的便当带给他,然后嘴硬说是家里阿姨做的。沈杳见证着他的厨艺越来越好,便当也做得越来越漂亮。

“杳杳?”

沈杳回过头,嘴角绽起笑道:“我会的,大学学的,还可以。”

关殊问他为什么要故意说这种话,当然是因为他让他不痛快了。

他不痛快,那大家就都不要痛快。

*

一个礼拜之后。

晚宴的客人汇聚在一起,沈杳挽着晏知行的手臂出席,他在这种场合下永远很配合,漂亮的omega温婉体贴。

只看着晏知行一个人,让在场不少alpha都眼红羡慕。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探究过来,晏知行蹙起眉头,抬眸望了回去。

没有其他人敢靠近他,只有沈复林迈着大步走过来,脸上还带着笑。

沈复林确实演得很好,如果不是了解他的人,谁都会以为他真的是一个斯文绅士的长辈,视如己出地照顾着自己父母双亡的侄子。

沈杳也被他骗过。完全陌生的医院里,身边的护士医生人来人往,他能听懂他们说的外语,但却完全听不懂他们口中的专业术语。

他那时候才五岁大点,独自一人在手术室外坐了整整十个小时,护士看不下去想带他去休息。

沈杳原本一直一言不发,却再此刻爆发出一声尖利喊叫,用力地咬在了护士的手臂上。

他想只是警惕的小狼崽,对周围一切都不信任,沈复林是他在那空茫茫走廊里,看到的第一个相熟的人。

他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脸上满是倦容,看到沈杳之后,就用力地一把抱住了他。

沈杳那时不懂人心隔肚皮,也不懂眼前看到的不一定真切。

他不相信那些变星星的童话,他深刻知道即将有可能失去什么。从那场枪击战事发到现在,沈杳的小手紧攥着他的衣袖,没有嚎哭,只是安静地落了几滴眼泪。

沈杳曾经也相信过沈复林。

“晏总。”沈复林先是朝晏知行抬了下杯,才转过身看向沈杳,“杳杳。”

沈杳不爱喝酒,今天却心情不错地抿了口杯中的酒。他清晰地能看到沈复林嘴角的弧度,和前阵子那焦头烂额的模样完全不同。

不过他很感恩,沈复林是空有演技的蠢货。晏家回国,明显是要来分一碗汤,他竟然看不出晏知行对沈家的意图,或者他自负到觉得自己能吃透晏知行,十个沈复林都不够晏知行玩。

沈杳不知道晏知行是怎么给沈复林下的套,他只知道沈复林早就一头栽进去。

那餐饭是沈杳有意为之,晏知行肯定看得出他的目的。沈杳只想推波助澜一把,再顺手借把刀杀人而已。

因为很多原因,他对沈家没什么感情,他甚至乐意看着那百年基业栽倒,落入别人手中。

沈杳只想抢回来属于他的那份东西,比如由他父亲亲手开拓的那些版图,又比如他父亲曾经拥有的那些股份。

晏知行和沈复林说着话,沈杳忽然低着头,说自己不太舒服找了个借口往楼上走去。

上面有很多提前准备好的房间做为休息室。沈杳推开走廊尽头那一间,他紧闭上门窗,确认完没有一丝缝隙。

沈杳坐到沙发上,最后喝了半杯酒。他揭开腺体上的抑制贴,然后在无人的房间里开始释放信息素。

杏花香越来越浓,像是马上要破窗而出一样。

沈杳却觉得不够,直到房间的每一寸、每一丝空气都浸满这味道,像是发 情期的omega待过一样,他才停下来。

按照晏知行和他的信息素匹配程度,他只要一进来就会立刻进入易感期。

做好一切准备,沈杳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去,差点一把栽倒在走廊上的侍者身上,还好被人及时拉住了手臂。

他靠在墙上,眼眸仿佛浸着水汽,呼吸紊乱勉强维持着音调道:“你好……我突然进入了发 情期,可以麻烦你去楼下帮我叫下我的alpha吗?”

说到一半,沈杳卡壳了下,才努力地往下讲:“他叫、他叫晏知行。”

侍者都是beta,他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只能看到omega酡红的脸颊,像是一朵正在花期的玫瑰。

他搀扶着沈杳的手出了层薄汗,红着脸慌乱地点了下头,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往楼下跑。

侍者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沈杳渐渐站直了身体,完全没刚才站都站不稳的柔弱样。

沈杳往远方看了看,从口袋里摸出来了手机。他让侍者喊晏知行过来,自己却转身往外走去。

第54章 找到你了

安静无声的安全通道里,高文晚没等电梯,在接到电话之后,他便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他和沈杳的关系就像是暗藏的线,只有在互相需要的时候才会扯出来,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

沈杳面对着窗户站着,高楼往下看,是片令人头晕目眩的绚丽。手撑在窗沿上,头发被风轻拂吹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沈杳才慢一拍般地转过脸。

霓虹灯光印在他眼底,错眼一看,找不到一丝窗外的纷杂,只能看见纯粹的黑。

沈杳融在黑夜当中,却又与这车水马龙的世界割席,游离在外的梳理冷漠。

这仿佛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你竟然……”高文晚站在台阶上,仰起头时愣了下,才继续道,“真的和晏知行在一起了?”

或许是他太小瞧沈杳,晏知行会上沈杳的钩,在他的意料之外。

沈杳没有过多解释,他明知晏知行一定会走进那间房间,踏进去的瞬间,晏知行就会经受易感期炼狱般的折磨。

他是唯一可以拯救晏知行的存在,可他却一点也不急,闲适地说着其他话:“你哥哥和沈复林有纠葛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高文晚下意识地点头道,“他们之间是出问题了吗?我亲眼看着我那爸一脚把他踹下去,平时可是连根手指都舍不得碰。”

“那批货物有问题,没问题的话被扣下沈复林没必要急成这个样子。”沈杳低下头边拂掉袖口沾染的灰,边慢条斯理地道,“沈家发家的历程没那么清白,甚至都不洗干净,过去那些事情一直都让我爷爷很头疼,他能做到的只能把过往藏在沈家两间空壳公司下。对于他们两讲,很幸运的事情发生了,能完美地把这烫手山芋甩掉。”

沈杳看着他,脸上没有笑意,同样是不需要人同情的疏离。上下台阶仿佛被切割,他在跟高文晚对话,他没有置身于回忆外,只是置身于这场交谈之外:

“我父亲死了,在那个时候,他恰巧是法人代表。”

高文晚知道沈杳父亲死得蹊跷,作为一个外人他不知道里面的细枝末节。他知道沈杳不喜欢被人探究,却依旧不受控制地张口问道:“所以是你爷爷……?”

“不是他,这只是碰巧。”沈杳否认道,他拽着缰绳把一切拉回正道,“我说这些,只是想说,那好不容易被清理掉的过往又被沈复林翻出来,他和你哥哥的那些合作全是以那两家公司的名义签的。”

过去的生意场水深,谁都有可能沾点不干净的东西,别人都巴不得撇得一干二净,沈复林却还往这上面凑,高文晚倒抽了口冷气:“沈复林疯了吗?”

“他没疯,一切可都被他做得天衣无缝。”沈杳的目光再次转回去,盯着天际,“只不过一切都还只是在走钢丝。”

高文晚听懂了沈杳在提醒他什么,他转身即将要离去时,却发现沈杳依旧站在那里,很安静地看着他。

他收住脚步,问道:“沈杳,你叫我过来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

“顶楼走廊最尽头的房间里,我在里面留下了足够alpha进入易感期的信息素。”

高文晚的心脏紧缩了下,他等着沈杳接下来的话。

沈杳的手腕光洁,他没有佩表的习惯,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足够晏知行进到这个房间。他知道晏知行一定会去。沈杳的语调没有起伏:“晏知行现在应该已经快疯了。”

他清楚地知道晏知行是什么处境,在他无比渴求得到他信息素的时候,房间里空空如也,没有他期望拥抱到的omega存在。

晏知行会发了狂般地想要出去找他,房间里却盈满杏花香,是他唯一依靠的存在,甚至会让他出现自我欺骗的幻觉。

他会以为沈杳就在他的身边。

他像是困兽一样,画地为牢般地永远出不了这个房间,直到信息素的味道消退。

高文晚猜不出沈杳希望他做什么,他垂在腿边的手微微收紧,语气冷静地问道:“你是希望我进去,然后跟失控的晏知行滚到一起吗?”

他想,如果沈杳点头,他可能也会同意,哪怕他厌恶alpha。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晏知行不会碰你,他会把你赶出去。”沈杳停顿了下,“超过十秒你没有出来,我会进去找你,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高文晚抬起清秀的脸,他是单纯无害的长相。相比起沈杳毫无攻击性,所以一直以小白兔的形象把人迷惑得很好。

他仰视着沈杳,没有犹豫地点头道:“好。”高文晚耸耸肩,开着玩笑般地补充道:“谁让你帮我那么大的忙,公平交易,我肯定会帮你。”

高文晚站在房间门口,他知道沈杳就在他的不远处。他把手搭在门把手上,omega腺体里的草莓果香散发出来。

易感期的alpha都受不了这样的诱惑,他们才不会管对方是谁,他们都只会因为本能被omega吸引罢了。

可门只是打开一道缝,他的信息素刚泄露进去一丝。迎面就被摔过来了东西,高文晚连看都没机会看清,只听到一声四分五裂的重响。

“嘭!”

飞过来的果盆碎在他的脚边,只要他再往前一步,踏进这个房间,这就会直接砸到他的脑袋上,能让他直接昏厥过去。

高文晚定定地站住脚步,目标已经达成,他没再继续往前走。他也闻到了空气中属于沈杳的杏花香,甜腻却又清淡。

晏知行坐在沙发上,和高文晚记忆里那高冷禁欲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他身上只穿了件衬衫,领口还大开着,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都已经被他撕成了碎片,七零八落地洒在脚边。

晏知行掀起眼皮,他的表情的确不再平淡无波。可是他脸上流露的不是对于omega禽兽般的贪欲。

而是被人踏足领地,触犯到底线的杀意。

晏知行的手臂已经冒起青筋,使出全身力气遏制住自己扑过去把人掐死的冲动。

他的眼眸锁在高文晚身上,抛出了最后的警告: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