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章 你会后悔的 1更(1/1)

风辞小筑

顾宝笙正靠着一带白石栏杆喂鱼,水葱般嫩白的手,一手握着一枝雪白栀子花,一手细细撒下清甜的花蕊,引来游鱼唼喋。

美人如画,人比花娇,倒真是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水墨画。

墨琴吸了一口气,方提步过去打断她,“三姑娘,大事不好了,公子又出事儿了,老太太请您过去帮忙看看呢。”

顾宝笙一撒手中的花蕊,低头在墨琴看不到的地方轻轻一笑。

顾琤上次花朝节,一双腿被一排长枪压断,右手也被九皇子北堂离用长枪戳穿,不能再用。

一个废人大事不好,除了死,再无其他。

而世上能让那个废人心甘情愿去死的,除了郑绣莲和她的那些儿女,也再无旁人。

几乎不用墨琴多说,顾宝笙便能推断出顾琤在此事中当了个什么角色。

她不是不懂顾老太太的意思,无非是想着让她在楚洵面前求情,饶了顾琤。

可是,“墨琴姐姐,”顾宝笙不愿意。

她言辞恳切道:“顾二公子与我一向不和,此番我过去看他,只怕他也以为我是在幸灾乐祸。

上次在门口跨火盆的事,仍让宝笙心有余悸。

还请墨琴姐姐告诉祖母——宝笙,不是不愿去看他,是不敢去看他。”

墨琴为难,但她也着实不好勉强顾宝笙。

毕竟上次跨火盆时,二公子就说了要和三姑娘断绝关系,而后,又用那样伤人心的话语羞辱三姑娘。

三姑娘现在连声哥哥都不叫他,也是情理之中。

若是一会子真要三姑娘去求情,当着楚大人和其他大人的面儿,那二公子也这么凶三姑娘,恐怕,这便不是救二公子,是要害了他了!

这么一想,墨琴便行了个礼,直接告退了。

*

花厅里

顾琤的手里还死死握住那支金莲花的簪子,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他嘴唇发白起皮,似乎有些体力不支。

但薛慕棠每问一句案件细节,顾琤都会补上一句,“要抓抓我吧!”

听得一众顺天府捕快和锦衣卫连连摇头,连顾明远都死死皱紧眉头,暗道不知郑绣莲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苟显好歹是二品户部尚书,又颇得景仁帝重用。

就算今日薛岩和薛慕棠过来抓人,在没有定案子的时候,都得按照苟显二品大员的身份待他。

可顾琤就这么明明白白,坦坦荡荡的承认了,是他酒后失手戳瞎苟显眼睛的。

这样的证词,实在太耐人寻味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家二公子撒了谎。

“顾二公子,”薛慕棠摊开手上的证词,一一指出来,“你说你酒后失手。

可是方才苟博仔细嗅过,你一路从你的青竹阁来慈竹阁,只到小厨房端了三道菜和一碟子馒头。

其中你陪着顾夫人用了两道菜,分别是八宝野鸭和姜汁鱼片,并不曾有饮酒的痕迹。

你身上的酒味儿还是蹭的苟大人右边衣服上的,口中一点酒气也无。

这一点,不成立。”

“第二点,”薛慕棠指着他手里的簪子道:“你簪子都拿反了!

戳人的那一面捏在了自己手里,显然是想帮人替罪,情急之下才拖过来的。”

“不……不!”顾琤眼里焦急,想摇晃着断腿的身子从椅子上下来,“我说的都是事实!”

薛慕棠朝苟博望了一眼,苟博直接把老老实实摁在那儿,让他继续听薛慕棠讲。

“第三点,你害苟大人的时辰也对不上。”薛慕棠咳嗽了两声道:“苟博嗅出来,顾夫人和苟大人,有些不能言说的事情。

如果是你戳瞎的,伤口结痂不会结的那样。”

顾明远一听到最后一点,脸色黑沉得能滴出墨汁来,恨不能撕了薛慕棠手里那份证词和罪状分析。

可偏偏,这么多人都把他的绿帽子看在眼里,他没办法捂住那么多人的眼睛让人不看,也没办法堵住那么多人的嘴巴让人不说。

便直接岔开一众捕快的古怪眼光,问薛慕棠道:“依薛捕头所言,那阿琤是帮人顶罪,并未犯法。

薛捕头直接去抓真正的犯人就是了,何必还要再为难阿琤呢?”

郑绣莲一个淫妇,此事若是她犯的,他正好顺理成章将她从顾府族谱里除名,再推到孟老太太一家身上,来个一石二鸟。

只说是孟老太太教唆郑绣莲到京城里来,四处笼络权贵,想拿银子使便是。

孟宝筝如今只是个吃喝拉撒都要人管的傻子,名声也臭了,根本不能为顾府带来利益,死了他也不心疼。

只有顾琤,顾明远留了几分仁慈。

因为只有他,才是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延续顾家的香火。

况且这个儿子如今这么需要人扶持,若是皇后娘娘和她娘家承恩公府,以及景仁帝和元戎太后能念在姜德音的情面上照看一二。

再爱屋及乌,帮衬他顾明远一把,这才是皆大欢喜的事啊。

顾宝笙病病弱弱的,却很讨那些人的喜欢,不就是证据吗?

顾明远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误,直接道:“薛捕头,请你务必要尽快把真凶带离咱们顾府,以防她再生事端啊!”

薛慕棠皱眉道:“此事,也不能说顾二公子完全无辜吧!”

“这是何意?”顾明远不懂。

“一个苟大人比顾夫人和孟二姑娘加起来还要重,”薛慕棠顿了顿便道:“苟博嗅过,孟二姑娘用过安神汤。

照时辰来算,苟大人眼瞎的时候,孟二姑娘还在睡觉呢。

顾夫人一个人,哪里有力气戳瞎苟大人的眼睛?”

顾明远黑着脸,合着这儿子不单傻,还傻到家了。

户部尚书,朝廷命官的眼睛,他就这么随便跟着妇人瞎胡闹,帮着把人眼睛戳瞎了!

“所以,”薛慕棠定了结论,“顾夫人是主谋,顾二公子是帮凶,两个人都得入狱再由平大人和楚大人定罪。”

薛慕棠说的很合情合理,但顾琤不愿意。

尤其看到郑绣莲一脸哀伤的看着他,似乎是在跟他道歉,他心里便更是酸涩难言。愧疚不堪。

他当年有难,姨娘拼死拼活的救了他的性命,姨娘如今有难,他却不能相帮吗?

他已经多活了十多年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件事就是我做的。”顾琤猛然抬头,恶狠狠冲薛慕棠道:“薛捕头你怎么能凭一个傻子的嗅觉来断案子呢?

你宁愿相信一个傻子的话都不愿意相信我的话,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哦…我知道了,”顾琤突然靠在椅子上嘲讽的笑道:“我倒是忘了,你薛大捕头是她顾三儿的走狗,自然是想方设法都要把罪名往我和夫人身上推了。

没关系,你想推就推啊!大不了我顾琤十六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完,顾琤就一副老子无所谓,有本事你就杀了老子的模样仰头看着薛慕棠。

“你!”薛慕棠知道他用了激将法,仍是气得手抡在半空抖,愣是为了不给顾宝笙抺黑,没打下去。

可她没打,苛显却嘟着嘴不高兴了。

“啪啪”两个顶大的巴掌声一响,一阵哐哐啷啷的桌椅倒地声登时响了整个花厅。

“咳咳咳。”顾琤被压在桌椅下,怒瞪着苟博,“臭傻子,有本事你跟老子一对一单挑!”

臭傻子摇头,否认他傻。

“你没做过坏事,还承认自己做了,你才傻。”小傻子眨了眨很长很翘的睫毛,认真道:“我们棠棠是在帮你呢。

南齐律例第三百四十一条,凡谋害,毒害,残害大官儿的,从犯可以从轻发落,可是主犯……男的要当小太监,女的要当小军妓的。

棠棠说,那样活着会很辛苦的。”

顾琤呆了一呆,他不喜读书,只爱舞刀弄剑,因而什么罪受什么刑,他一无所知。

可是,顾宝笙的好友肯定都是跟她臭味相投,一样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这个薛慕棠一定跟她一样,看不得姨娘好,存心胡编孔乱造刑法出来,想诈他,想害姨娘的!

他可不会上这个当!

脑袋一甩无所谓道:“就算当太监,那也不关你的事儿!你现在要抓我就抓,要是想抓姨娘和宝筝,你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吧!”

“逆子!逆子啊!”顾明远抖着袖子骂他。

郑绣莲还在哭:“琤哥儿,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薛慕棠冷不丁冒了一句,“你都知道是你不好了,人家在帮你顶罪,那你怎么由着他顶罪,不自己自首啊!”

“啊!”郑绣莲哭声高在半空,愣是卡住了,低不下来。

顾琤恼羞成怒道:“要你多管闲事!”

薛慕棠只好无奈的耸耸肩。

*

等捕快抬着顾琤出来时,顾宝笙恰在门口等他。

“你来做什么?”

她微微一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

“站住,你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