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囚4(1/1)

自那以后,名叫褚义的衙差总会偷偷救助她们,会带一些制作粗糙却十分管用的药膏,会往牢房里放一些坚硬的木板,也会在她们被其他衙差欺负时不着痕迹的帮她们解围。在这个冰冷的监狱里,这样的行为不仅是凤毛麟角,对于桃夭来说,已经是神仙一般的善举眷顾了。

有了别人的帮助,桃夭的生活总算好过了一点,虽然吃的还是没有一点油水的素炒豆腐和硬的像砖的馒头。

这里每天只有一顿饭,桃夭将本就是碎碎的豆腐捣的更烂,馒头则一样用水泡软,混成像粥似的东西分成一天三顿的给女子喂下,若还有剩的,就再用冷水涮一遍碗,咕咚咕咚几口咽下就算解决了一顿饱饭。

桃夭不曾主动向褚义要过什么,对于对方的善举也依然保持着感恩的心,她从未曾因着他是衙差的身份迁怒他,仇视他,至少在她眼里他帮过她,那他便是个好人,或者是冷漠,或者是自私,人总应该学会知足才是。

桃夭用木板以及从身上扯下来的布条来给女子固定救治四肢,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女子的身子枯瘦如柴,偏因为骨折的缘故,伤处红肿鼓起一团,就像外面用竹签串起的糖葫芦一般,诡异而扭曲。

铁栏边的水桶已经补满了水,桃夭用小碗舀出一些将一块布条浸湿好替女子擦拭身体来降低温度。不过桃夭也只敢在胳膊、颈项、小腿这些地方擦拭,一来是顾忌着女子的伤口,二来则是胖子的话她一直都记在心里,想鼓锤一般重重的敲击着她的心,使得她神经一直都紧紧绷着。或是因此,桃夭总觉得在黑暗处有一双眼睛在虎视眈眈的窥视着她们,所以再不敢做出任何可能刺激到这群禽兽的事情。

女子一直都没有醒来,桃夭在身体支撑不住时,便会躺在女子旁边,身体侧躺却是摆着一个直板防备的姿势,保持在一个适当的距离下,手指轻轻揪着女子的发梢,她睡眠很浅,一有风吹草动她便会惊醒过来,这样便不会干扰到女子。

所以桃夭几乎没有睡过好觉。

这一天送饭的时间到了,骂骂咧咧粗鲁下流的胖子没有来,换成了褚义。

看着桃夭本是警觉的盯着来人,待发现是他后,即使减弱了一些攻势依然带着防备,那小小的单薄的身子即使没有风吹,只是站在那里都摇摇晃晃神色迷糊险些就能跌倒,褚义皱了皱眉。

“最近几日有个大官犯罪,会有一大批新的罪犯进牢里,所有人都安分些,别到时候让我捉住了把柄,那你们就死定了!”

男人气势汹汹的说着这句话,最后神色奇怪,像是极不适应,非常艰难似的,低低的吐出一声猪猡。

这让一直盯着他看的桃夭一愣,然后就被瞪了一眼。

“看什么看,小......小杂......小鬼!下次,下次再这样看着我就揍扁你!”

褚义走开,稍过一会不远处响起同样的声音,依然是气势汹汹的开头,和几不可闻的咒骂结尾,别扭的滑稽。

饶是在这样的坏境,桃夭也控制不住的笑了一下。

这人,还真是虚张声势的善良。

这些话是在告诉她那些人有了新的玩具,所以暂时不会想起她们,她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而后一句则是在警告她,不要将自己的敌意泄露的那么明显。

毕竟现在的自己可是个小牢犯,在这牢中做着土皇帝的那些人,掌握着牢里所有人的生杀大权,若让他们感觉到这份敌意,权威被挑战的愤怒,她绝不会被轻易饶过。

上一次拦在胖子面前也是,她应该选择更好的方法才是,不然只会救不下人,还会殒了自己的命。

虽然可以放松一直紧绷的神经,可是桃夭几乎每晚都依然会做噩梦,梦到女子被捉走,四肢被禁锢,浑身虚软动弹不得,梦到一群又一群的人,他们狞笑着扑上来,永无至尽的律动虐待,身体的折磨,心灵的摧残,无人相助的煎熬,然后胸腔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是背叛,仇恨,最后全部化作一双空洞无神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

那张脸......是桃夭的脸。

猛然惊醒,依然是空荡黑暗冰冷的囚牢,身边唯一的依靠和温暖,带着几不可闻的呼吸,高温降下之后,身体的体温却又冰凉的像具尸体,心脏骤停的慌乱,桃夭突然鼻尖有些泛酸,怯怯的小心翼翼的握着女子枯瘦泛青的双手,细细的哽咽,无法说出的悲伤,

求求你,不要死,千万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眼泪止不住的流,心里却像破了个洞一样,冷冷的风一直往里灌着,僵冷的寒意通向四肢百骸,桃夭想温暖这双手,却不知她的手更加冰冷。

时间已是不知过了多久,当光芒从墙上那小小的铁窗投进来,在这黑暗中燃起点点光亮,直直挺立如雕塑一般的桃夭,呆愣恍惚的看着地上那一抹光圈,忽然就如溺水濒死的人看见一株救命稻草一般,眼中乍然生出一抹疯狂。猛地站起来,脚下一麻,身子重重的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连脸上都蹭上一层灰,混着刚才的眼泪成了泥。

桃夭执拗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几乎是发着抖伸向那抹温暖。

当阳光洒在那双又瘦又脏的小手时,本是淡淡的光芒竟然带着能灼伤人的温度。

桃夭咬着唇,一点点缓慢僵硬的指挥着自己的手,猛然收紧了手掌,就好像将这一寸光,这一点温暖握在手里一般,猛然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回稻草旁,将自己的死死的压在女子手里,肌肤相融,指骨缠绕。

感觉到了吗?感觉到这份,希望了吗?不要放弃,你给我醒过来啊!

桃夭大声叫着,嘴里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单调的悲伤,嘶哑的绝望。

或是心意相通,几日来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女子轻吟了一声,眼睑微颤,终于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