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诅咒(1/1)

门口站着一个老人,须发皆白,脸上满是皱纹和老人斑,苍老的好像已经走过了几个世纪。岁月压弯了老人的腰背,但他肩上的锄头依旧笔直如剑,一如老人仍然逼人的精气神儿。

“两位小友,走了很久吧,不喝口热茶么?”老人再次开口,声音并不如想象中的慈祥却意外的中气十足,很平静,平静如湖,似已阅尽千载波澜。

老人边说着,把锄头靠在门旁,径自走到桌前,拿起一只白瓷茶盅,自顾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滚茶,撇去茶末咂了一口,然后满足地长呼出一口气。

叶零很惊讶,先前院中之时不曾发觉还有第三个人,但此时老人又是这样自然而真实的在他们身旁品着茶,看样子似乎刚刚他还在照料菜田。

而且更让人惊讶的是,质朴和清雅,这两种完全迥然不同,甚至矛盾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而没有丝毫违和感。仿佛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坐吧。”老人放下茶盅,施施然的坐在左侧的木椅上。

叶零好张遥对视一眼,然后张遥坐了下去,叶零站在一旁。

“老朽这里可是少有人来。”老人再次端起茶盅,嘴角牵起一丝笑意,瞥了眼叶零手腕上的佛珠“是那个小和尚让你们过来的?”

“小和尚?”二人有些蒙圈,心想那位老僧怎么也说不上小吧。

“他现在已经当上方丈了吧?不过落阳和尚可比老朽年轻不少啊。”老人似乎是想起了一些峥嵘往事,语气很是感叹。

叶零则更茫然了些,之前老和尚好像自称是住持,法号似乎也不是这个,不过他还没来及深思就又被打断了。

“那么,你们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老人身上忽然迸发出某种凌厉气势,就像高踞王座的皇,威势逼人,令人不容反抗。

“呃,大师说了什么咒术的东西,让我们来这里寻找答案,还说我们是‘今年的人’。”叶零惊慌的说话有些打颤。

老人在听到叶零的话时眼中突然爆出一股冷意,但在听到后半句时那种“言必杀之”的冰冷感觉骤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

“我的感觉很糟,我们是不是最终都会死?!就没有办法吗?这到底是为什么?!”慌乱中,叶零越说越激动,双手抓着头皮,将有点汗湿的半长发揉成一团鸡窝。

突然,心中某根弦被触动了一下似的,他停住了,没有继续说那个梦和那道影子,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绝不能说!”

张遥被先前的冰冷杀意吓了一跳,心中突然警惕不安起来,便也没有提前叶零的那个奇诡黑梦,而是安静坐在一旁悄悄打量这个古怪老头儿。

听完叶零有些混乱的诉说,老人放下茶盅,起身走到书案旁,从码放整齐的故纸堆中抽出一卷稍有陈旧的线装书,黄色的宣纸看不出具体的年代但一定有不少年头儿了。

老人把书递到叶零手上:“一些关于咒术的,这书里都有记载。不过我再具体跟你说说你们想要知道的。”

“这世界上真的有死咒吗?”

老人的话被张遥打断了,他有点诧异的瞥了张遥一眼:“那个小和尚说的没错。不过,死咒,可是很少见的。”

老人缓慢的语调顿了顿:“不过也是要求最低的,就像民间传说中的六月飞雪,只要有足够强大的愿力或者怨念,哪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都可以达成。”

“不过咒法毕竟是咒法,咒法的强弱必然由施术者的实力决定,像那种只是下场雪的尽管是死咒,不可解,却没有什么威胁。”

话题绕了一圈再次回到正轨。

老人摇头晃脑的讲到了最关键的部分:“但你们的情况不同,这是杀人的咒,而且一次杀死十三人,那么施术者必定空前强大,所以我们只能按照规矩来解咒。”

“规矩?”叶零听到有法可解顿感轻松,同时也对这所谓规矩感到好奇疑惑。

“破坏阵枢。”老人唇角微翘,给了个不能再简单粗暴的答案。

“就这么简单?”张遥依旧警惕,看着老人一脸轻松,根本不像在讨论生死攸关的问题,倒像是在说今晚炒茄子是加蒜蓉还是五花肉。

“当然不简单。”老人摇着头,颌下的胡须也悠悠晃着。然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银色无格短剑“对于你们这种年轻人来说,亲手杀人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阵枢是人?!”叶张二人同时惊叫起来,哪怕不是什么聪慧之人也能很轻易听出这句话中的隐语。

“没错。”老人把小剑也交到叶零手上,老神在在的继续说道:“事实如此,那些和尚尝试破坏鱼缸,杀死锦鲤。都是错的,那些只是术的衍生物,而阵枢则是那十三个人中的一个——最后死的那个!赶在他死之前杀了他,人死则术破。”

赶在一个人死之前杀了他。话很拗口,也很难懂“如果是别的原因‘自然’死亡呢?”

“没有自然死亡,这时候死只会是被术杀死的。”语气不容置疑。

“那我怎么知道我杀死他就不是术杀死他?”一句也很拗口的回问。

老人不耐似的挥挥手:“用这把剑杀死的,就一定不是术杀死的!”

叶零看了看手里的小剑,刃口很钝,但却让他有点害怕,仿佛他曾被这剑杀死过,那是源自灵魂的畏惧。

而剑也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轻轻嗡鸣了一声。

“这把剑暂时借给你们,杀完人记得还给我,书就送你们了,是一位前贤的手迹,好好保存。”一次还算合理的馈赠也稍稍打消了张遥的警惕疑虑,但之后的话却让人有些遗憾失望

“我立誓隐居于此,不便破誓复出,所以就全靠你们自己了。”老人只用一眼就看穿了二人此时的想法“出了院子,沿着那条黄土小径,一直走就能出去,别进林子。”

主人端茶送客,于是二人便只好道谢告辞而去。

老人没有起身相送,而是在书案上铺开一套文房四宝,微笑着纵笔而书。

笑得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