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1)

没想到这种无聊的高考动员演讲报告竟然也被左承尧讲得有声有色。

既引经据典,又幽默生动,甚至,还能听得台下一众少年人热血激扬。

当然,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世界还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左承尧如果长得不好看,那么任他讲出花儿来,这场演讲的效果也一定会大打折扣。

可是他是那样好看,令人怦然心动的好看。

穿一件黑色中山装,衣衫笔挺,儒雅端方。其实不过是华大附中的男生校服,为了和学生们拉进距离,左承尧特地借来穿上。但就是这样一件简简单单的中山装,却被他穿出了一副陌上君子人如玉的感觉,举手投足间颇有民国时期知识分子、进步学生的模样,书卷气十足,却半点没有书生的迂腐气。而且他仿佛有一种天生的清冷气质,即便是他平易近人的微笑着,即便他在演讲的时候掉出一个个包袱,惹得满场捧腹,也让人觉得他还是高高的站在台上,站在云端上。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公平,同一式样的衣装,只不过两三岁的年龄差距,但左承尧就是和台下那些还满脸青春痘的稚嫩高中生划出了巨大鸿沟,不可同日而语。

一时间看得台下的许多小女生都花痴得不行。

不过这一张张花痴的脸里面,还暂时不包括高歌。

诚然,她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左承尧,但那却不是崇拜的、爱慕的仰望目光,而是审视的,高高在上的俯瞰。就好像古罗马角斗场上已经下注的贵族看客,看着她买中的那个英武的角斗士。

他没有让她失望,他值得她下注,如此而已。

整个演讲报告并没有多久,只一节课的时间。高三最后阶段的时间在学校看来大概比金子还贵重。

但结束后很多同学都没有散去,而是围在了左承尧周围。问问题的问问题,要签名的要签名,甚至还有大胆的女生找他要联系方式。除去左承尧的个人魅力,大概更多的是因为苦闷的高三生活中,难得来一个帅哥,来一点新鲜色彩吧。

娜娜拉着高歌啧啧赞叹,“哇,这架势,感觉像明星的签售会。不愧是华大校草,我的男神。”

高歌不以为然的说:“值得我出手的男人,起码得这样吧。”

“喂,高歌,你还没追上人家,他还不是你男朋友呢。”

娜娜泼了点冷水,高歌却毫不受影响,“很快就是了,看着吧,我现在就开始追了。”

说着,她拨开人群,上前去站在了左承尧面前。

她是那样年轻又骄傲,额角仿佛能放出光来,她说:“喂,你就是左承尧吗?我是高歌。我来是要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要追你,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记住,我叫高歌。”

还没等左承尧有什么反应,四周的围观群众就先沸腾了。死水一般的高三,难得有一个男神般的人物来做演讲就算了,竟然还有事后彩蛋,竟然还能看到有这么大胆直接的表白,同学们都兴奋了,人群中爆发出阵阵起哄声,看左承尧怎么回答。

风暴中心的左承尧却无比淡定,他继续埋首给某位同学把签字寄语写完,然后礼貌的把笔和本子递还给那人,接着才慢条斯理的抬起头。

但却仍是没有看向高歌,他的视线越过了高歌。

他举了举手,向不远处轻呼道:“秦主任,这里有位女同学似乎有点早恋倾向,刚向我表白了。我想在高三这样重要的时刻是不是有些不太好。您看,是否需要对她进行一些思想纠正教育?”

同学们的目光顺着左承尧说话的方向看去,才发现教导处的秦主任就站在离大家不远的位置,正铁青着一张脸看着高歌。前面高歌的表白他听到多少不知道,但后面左承尧点名叫住他告状的话却绝对都听全了。

大家都没想到左承尧竟然这样无情,甚至是这样“小人”。接不接受女生的示爱无所谓,但这样当着大家的面就打起了小报告,无论如何都有点太那个了吧。就连一颗少女心寄放在左承尧身上的娜娜都掩饰不住满脸的失望。

教导主任拧着眉低吼了一声,“高歌,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知道没好戏看了。经过刚刚那一幕,围着左承尧要签名和联系方式的人也全都没了。开玩笑,谁知道他会不会转身又去向老师和学校领导乱说点什么呢。

于是很快都草草散了。

那一天,高歌被教导主任教训了半天,但是对于她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反正也就是骂骂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至于告诉家长,算了吧,爸爸那么忙哪顾得上,班主任的电话都通通转秘书办公室,自然有顾三哥可以帮忙挡驾。而妈妈,大家都知道妈妈有心脏病,不能生气,爸爸一早打过招呼,小歌有什么不听话直接找他,不要让小歌妈妈担心。所以高歌在学校早就是无法无天的状态。

再说了,她也不用担心高考,横竖她也是考不上的,爸爸早就联系好了理工大的国际学院,交钱混四年还能拿理工大和国外一个什么野鸡大学的双学位呢。

只是左承尧,高歌一边听着教导主任批评教育,一边想着左承尧。

他真是有点意思,竟然当着她面就告起状来。还好不是什么鸡汤范的说什么你好好读书,我在华大等你,等你考上了再说之类的鼓励的话。不然,她追起他来也会觉得乏味。

她无知者无畏的在心里笑着:这个无聊的春天,终于有点事情做了,终于可以不用再那么无聊的犯困了。

**

左承尧结束在华大附中的演讲报告后,搭公车回到了城北的胜利小区。

胜利小区一带是本市有名的贫民区。这里以前本来是老国企职工宿舍。但90年代之后,企业破产职工下岗,这里就一天天衰败下去了。再加上此处靠近火车客运站,人流复杂,因着房租便宜,各色来大城市讨生活的底层人都聚集在此,因此渐渐就成了脏乱穷的代名词。

左承尧的家就在胜利小区一处靠河违章搭建的烂瓦房里。不得不说,即使是在这个贫民区里,他的住所也算是糟糕的了。

他没有拿钥匙开锁,径直推开了家门。老实说,这样破败的房子,要锁和钥匙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孟瑶听到推门声,回头一看,见是左承尧,高兴的开口:“你回来啦,我刚帮你喂过左阿姨吃药。”

“谢谢你了,瑶瑶,老是麻烦你帮手。”

“左阿姨也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大家邻里邻居的,看你说得这是什么话,这么见外。”孟瑶嗔怪道。

左承尧放下书包,走到床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左母。

她的病情似乎已经很严重了,见了儿子也说不出话来,瘫在那里都几乎不怎么能动,只是勉力扯出了一个笑容。

左承尧在她身旁坐下,挥了挥手帮她赶走了一下|身上的苍蝇蚊虫。

这间屋子靠着河,虽然说是河,但其实就是一个臭水沟,又脏又臭,上面漂浮着各种肮脏的垃圾。冬天还好,一到夏天光是那味道就够熏死几条街的人了。如果只是臭也就算了,最烦的是各种虫子。现在还只是春天就已经成群结队的开始来骚扰人了,可以想见夏天到来的时候会是怎样乌泱乌泱的出现。

孟瑶也笑嘻嘻的挨着左承尧坐下,“怎么比我弟回来得还晚些?听他说你今天在他们学校大出风头。”

“总得等着财务处给我结了账才能回来。什么出风头不出的,要不是为了那1000块钱的演讲费,我才懒得去呢。”

“阿尧你这么财迷,被那些学生仔听见了多幻灭啊。尤其是那些个少女们。”孟瑶打趣道。

“别听你弟乱说。”左承尧对这个话题明显没有任何兴趣,他脱下华大附中的中山装校服,“校服我就先不还给你弟了,一会儿洗了明天拿给他。”

“没事,直接拿给我吧,那家伙借给你的时候还是我洗的呢,要不然就他那德行,十天八天都不带换不带洗的。”孟瑶却接过校服,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恐怕不是乱说吧,我听他讲得绘声绘色的,说还有个女生当着好多人的面直接给你表白了。现在的小朋友,可真是大胆啊。听说还是个小美女呢。”

“这种吃饱了没事做的无聊人,有什么好说的?我根本连她长什么样都没有注意就直接交给她们教导主任了。”

“我猜也是,我家阿尧眼光那么高,一般小女生肯定看不上。”

左承尧却不耐烦与孟瑶八卦闲聊,“好了,我还有几份论文要帮人写,价钱不错,是急件。时间差不多你也该去上班了。”

孟瑶还想和左承尧说会儿话,但听到左承尧说到她“该去上班了”就不再言语了。她的工作像是她身上的脓疮一样,她非常不愿意示与人前,更何况是左承尧。

她只得有些讪讪的离开了。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那个女孩子一样,在众人面前大声的对他说,她喜欢他,那样理直气壮,不留余地。

但是她知道,她早就没有资格了。

有的人可以肆无忌惮的站在阳光下,而有的人只能躲在阴影中。

孟瑶临出门前又回首看了一眼左承尧,他已经俯首开始工作了,屋子里光线并不好,只一缕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正好洒在左承尧身上。于是他仿佛成了这晦暗的屋子里唯一的光明所在。

所以阿尧,你是属于阳光的还是阴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