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1)

她输了吗?

高歌走近左承尧,仰着头凝望他。

这样近的距离,连他眼上的睫毛都能透过镜片看得分明,一根根,密而浓长。她突然有些不合时宜的想,他那样冷淡的一张脸,竟然会有这样孩子气的睫毛,他自己多半不会喜欢吧。仿佛小扇子一般,如果靠得近些,再近些,取下那碍事的眼镜,是不是就可以体验眼睫划过皮肤的触感?会痒吗?或者也并没有什么更加暧昧的不同。

可惜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吧。即使是当年,他们最亲密的时候——那也不过只有一晚而已——也全是混乱、迷离。他们几乎从未有过机会像普通情侣一样做一些无聊而亲密的举动。她不可能对左承尧说:“嘿,我想试试你睫毛划过我脸颊的感觉。”当然,他也绝不会像一个男朋友那样揉乱她的头发,一边不屑的说:“你无不无聊啊?”,一边闭上眼睛凑过去遵从她的指令。

她也不过是这样不合时宜的想想罢了,她总是习惯对他胡思乱想。

也许是因为现实老是给予她伤害,所以倒不如看着他的脸,描绘出另一个属于高歌的左承尧。

即便如此,看在左承尧眼睛里也是花痴一样令人厌恶的吧。

亏她之前还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说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花痴的喜欢他,缠着他了。可是现在居然连她爸爸都想要她赖在他的身边,留住他,留住对高氏的利益。

没错,他说得对,他赢了。

他会怎么看她呢?胜券在握的,志得意满的,嘲讽的?

高歌看着他的眼眸,竟然以上的神色一样都没有看到。

他只是如同她看着他一样,默默的、专注的看着她,甚至,高歌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来得及察觉到的怜悯。

不,她不要!

她宁愿他看不起她,厌恶她,恨她,也不要他可怜她。

她是高歌,就算洗心革面从新做人也绝改不了骄傲的高歌。

她可以懂事,可以低调,可以隐忍,但不能丢掉骄傲,因为那是她唯一所拥有的自己。

几乎是看见那难以觉察的怜悯的一瞬间,她就听见自己说:“我没有输!即便爸爸想要让我和你在一起,也绝不会是因为商业利益,也绝不是因为有求于你。他说他放心不下我,想找个人照顾我,而你刚刚好符合他的条件而已。他是我爸爸,左承尧,你不要挑拨我和爸爸之间的关系!我爸爱我!”

“你输了,高歌。”左承尧没有反驳高歌,只是他眼睛里的同情又多加了几分。

“我没有输!就算爸爸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要把我和你凑在一起,我也绝不会答应。我不会再爱你了。左承尧,我不会再爱你了。只要我不再爱你,我就不会输。”高歌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一点颤抖,她快要失控,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到底是说给左承尧听的,还是自己。

左承尧看着她不再言语,高歌突然觉得不安,像是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她看着他的眸色加深,就在那一刹那,好像黑夜被黑夜覆盖,他低下头来,一下子吻住了她。

她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这样被他吻住。

是似曾相识的,而又全然陌生的;是梦寐以求的,而又惶恐不安的;是如此甜蜜而心酸,而又是如此美好而危险。

高歌分辨不出内里的复杂情绪。

当他那因在寒风中等待而略显冰凉的唇覆上她的唇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完全不懂得思考了。

她就像一颗莽撞的陨石,被他的引力拉入大气层,只有不停的下坠、燃烧,放出最绚丽的光,直到自我毁灭。

她真是没出息啊。七年前左承尧几乎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看。而七年后,他偶尔在人前对她的好似乎也仅仅是为了逗弄她,像是抓住老鼠却不急着吃的猫,把她捧起来,再毫不留情的狠狠摔下。又或是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阴谋。但她就是那样笨,或者用他们的话来说,她就是那样贱,只要左承尧勾一勾手指,她的理智就罢工,她的防线就溃败。她就只有交枪缴械,任他摆布。

她的唇齿被他撬开,她跟随着他的舌尖搅动,她任他的气息侵蚀她的呼吸,她不自觉的与他贴得更紧,仿佛隔着衣物,隔着肉与骨,都能感受到彼此内心深处的热。

左承尧的这个吻,起先是带着浓浓的侵略性,毫不温柔,一味的索取、吮吸。仿佛带着一点惩罚一般,想要将高歌的唇舌弄痛。然而她的柔软、承担,她的任他摆布平复了他的粗野。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惩罚她什么,甚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惩罚她,还是自己。

当她的唇与他的唇紧紧贴合在一起,当她的舌与他的舌热烈的纠结在一起,当她口中的津液与他的津液暧昧的混缠在一起时,他更加分不清了。他在做什么,是为什么开始这个吻的。是为了计划,是为了做给站在阳台幕布后面偷窥的高志远看,还是,只是因为他想吻她?

他该死的,鬼迷心窍的想吻她?

惩罚她的愚蠢,蹂|躏她的骄傲。

他们只是都陷入了彼此的漩涡中,就这样相拥着站在路灯下吻着,不用思考,无法思考。路灯昏黄的光照射下来,像是隔绝出了一圈明昧不定的荒地,在这漫天黑暗中,唯一的有光之处,唯一的忘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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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高家大宅里,邱安洁有些忧心忡忡的对高父说:“老爷,小歌那丫头好像不喜欢左承尧,她这么抗拒和姓左的交往,会不会影响公司拿下和九州的合作啊?”

高志远冷笑一声,“哼,怕什么?你不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越不容易得到的反而越容易惦记吗?小歌这样倒反是帮了我的忙。吊着姓左的那小子的胃口,她把他吊得越高,吊得越久,我就越有筹码同姓左的谈判。”

“可是,刚刚姓左的都生气的走掉了。小歌年轻不懂事,会不会吊过了啊?”

“左承尧那小子我研究过他的过往报告,但凡他想得到的东西,都会想方设法得到,从不轻易放手。如果这点小挫折他就退缩了,也不会走到今天了。七年来他都恋恋不忘小歌,没理由现在人在眼前了还不咬一口。”说着高志远掀开一点点窗帘,指给邱安洁看,“你看,哈哈,这不就亲上了吗?”

“但小歌那脾气,怕是不好控制吧?我记得以前她不想要的没人能逼迫她。”

高志远的眼神变得有些凶横,他恶狠狠的说:“她是我的女儿,我要她怎样她就得怎样!也多亏当年她妈被她气死了,她得了教训现在她还敢忤逆我吗?她要是自己和左承尧好了,我就让他们分手,除非左承尧把‘航空城’的项目捧到我跟前。她要是不愿意和姓左的在一起,我就把她剥光了送上床。总之,由不得她造反!”

“还是老爷厉害英明,任姓左的那小子有多大的能耐,就算是孙悟空有七十二变也跑不脱老爷您的手掌心。”

“哈哈,就你嘴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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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高家大宅门口,沉浸在吻中的高歌对他的父亲还一无所知。

当一切结束,当他们终于从难舍难分的亲吻中分开,她有些无力的依偎在左承尧的怀中。

左承尧亲吻着她的头发,他说:“不爱我吗?你的心跳,你的呼吸,你的嘴唇都在告诉我,你说谎。高歌,你输了。”

她输了吗?

不,她只是从未赢过,从你爱上一个人开始,你就是永远的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