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真好,还能找到你(1/1)

谢铭没了动静,青灵没上前去探他的鼻息,也知道他已失去呼吸。

纵是冷血无情如谢铭,心里也有某个地方是脆弱的,脆弱的不堪一击。

她把肩上被刺的伤口处理了一下,然后便背倚着墙不动。和谢铭过招下来,耗费她太多力气。平静了下来,她听到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她也很饿了。

她靠着墙躺下,闭上眼睛,这样可以省点力气,等秦潋来。

刚才与谢铭过招,中了他的掌,被击中的地方,隐隐作痛。

又饿又累,眼皮沉重,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时她竟昏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肚子饿的发疼,眼皮依旧沉重,朦胧中听到嘈杂声。那些声音有铁揪挖土声,脚步声,还有轰塌声和说话声。那些声音似很近,又很远。

她想再凝神细听,然这时胸口传来剧烈的绞痛。心被什么东西拽紧,狠狠的捏着,似要将她的心捏碎。

因疼,她咬紧下唇,竟咬出了血而不自知。她瑟瑟发抖,身子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三天,现在势头终于变小。

圣元山脚下南面,铁揪和铲子的挖土声不断。

秦潋站在圣元山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上,他身姿秀美,衣袍翻飞,手撑一把十六骨紫竹伞,在纷飞的白雪中一动不动,恰如一幅绝妙的泼墨山水画。

画的意境绝美,却又透着噬骨的寂寥。

“公子,喝碗热汤吧。”冥六走近,将一碗热汤呈上。

他接过,看也没看碗里盛的是什么汤,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冥六暗叹,三天了,公子一直站在此处,如雕像般一动不动,伞上积了层厚厚的雪。之所以一直站在这,是因为此处可以将整个地宫所在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无论他呈上什么吃的给公子,公子都照吃不误,是因为公子清楚自己若是倒下了,就不能亲自找夫人了。

“报,秦相,地宫开始有多处塌陷。”一个侍卫上前禀报,其实不必他多说,秦潋也看到了有多处地方塌陷。

秦潋唇抿紧,握着伞柄的手泛白,他不发一语,目光仍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底下。

忽然,心湮出丝丝缕缕的痛。

“公子,你怎么了?”冥六见他忽然拿手紧捂胸口,不禁担忧一问。

秦潋没回他,只是突然甩下伞,足尖轻点,若仙子踏波,朝山下飞掠而去。

飘飞的青丝与扬起的雪色衣袂,令人疑是谪仙入凡。

秦潋落在地上,其他正在拿铁揪挖土的士兵,见他突然出现在此,皆是下了一跳,纷纷与他打招呼。

秦潋似没听到般,踉跄的往前走,不知为何,有丝丝缕缕的痛牵引着他往前走,似乎那人就在前面等他。然他走了好久,都没看到那人,而他的鞋子满是泥土,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雪白的衣摆也被泥土染的发黄。

碎玉来看到秦潋发了疯似的在那乱走,也是一阵叹息,这么多年来,还真是少见秦潋那厮如此狼狈。

前方忽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有人往下挖,挖到了玉石。

玉石很大块,也很平整,将一块块的玉石拿出来时,挖玉石的人又不禁哗然。没想到,那玉石底下竟又埋了水晶石。

“咦,底下好像有什么,啊!底下好像有人!”有人大喊道。

秦潋大步冲过去,站在水晶石上,透过水晶他隐约看到了里面的模糊人影,顿时呼吸一紧,随即命人将那水晶石凿开。

尽管这并非是一般质脆,一砸就碎的水晶石。但这外头人多,利器也多。用利斧,铁揪一寸寸的凿,再坚硬的石头也能凿出一条条裂缝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四个时辰后,那无比坚硬的水晶石终被人凿出一个洞来。所幸的是,被凿的地方附近没有发生塌陷。

秦潋进到水晶大殿,一眼就看到那卷着身子缩在角落里不停发抖的女子。

刹那间,心猛地抽痛。

“夫人!”他冲过去,蹲下身子,把缩在角落里的青灵抱在怀中。

怀中女子的脸色惨白,下唇被咬出了血,嘴里偶尔发出闷痛声。

她这副样子,秦潋知道她是毒发了。

他心疼的吻去她唇上流出的血,“夫人……是不是很难受?”语声惊慌,抱着她的手竟微微的颤抖。

“抱歉,为夫来晚了,还差点把你弄丢了。”见她这副痛苦的模样,他真恨不得代她承受。

“快,快请大夫来!”他颤声道,随即有人跑去喊大夫。

痛如潮水涌来,青灵终是忍不住再次痛哼出声。

“乖,别咬。”秦潋用手指放到她唇边,企图撬开她咬着自个下唇的牙,然他又怕伤着她,不敢用力,却又撬不开她的齿,只能干着急。

“乖,别咬了好不好?”声音低柔而又心疼。

青灵迷糊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睁眼,就看到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秦潋……”她眼角莫名一酸,泪珠就滚了下来。

毒发时的痛没让她流泪,此刻看到他,她却是流下了泪。

又一波剧烈的痛自心口处袭向全身,她捂住胸口,张嘴,喷出了一口血。

“夫人!”秦潋颤声道,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害怕。

“啊潋,她是不是毒发了?”碎玉一赶到,就看到秦潋抱着满脸痛苦的青灵在怀中的一幕。

“啊潋,你不是曾服食过金线葵吗?”碎玉提醒道。

传闻,金线葵是可解世间所有毒的灵药,服食金线葵之人,其血也有解毒的功效。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秦潋似看到了希望,整张脸因兴奋而光彩熠熠,令绝美的容颜添了媚人之色。

之前去逍遥城路上,青灵曾被毒蛇咬,他就曾拿自己的血来给她解蛇毒。

他拿过一边的碎石刚想划破自己的手腕。

“别……”青灵出声欲阻止。

然秦潋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划破手腕,担心血涌出的不够多,他特地划出了一大口子。

他将冒出血的手凑到她唇边,她别过头,“不要……”固执的不肯去吸。

秦潋见此,收回手,自己吸了一口手腕的血,然后将唇凑近她的唇,用舌尖撬开她的齿,不由分说的闯了进去,将口中的血渡进她嘴里。

她睁大眼恶狠狠的瞪他,他目光沉痛,却柔情万千,面对这样的目光,她的眸光再也凶狠不起来。

他的血没有令人欲作呕的腥味,是清甜的,还伴着清香,并不难喝。

然一想到这是她夫君的血,她就不忍喝下去。她不喝,他却以口渡之,强迫着她喝下。

许是金线葵的作用,她毒发引起的痛渐渐缓了下来。被他逼着喝下大概有两大碗血,她体内的剧痛才平复的差不多。

“快停下,不痛了。”她看到他因失血过多而泛白的脸色,心痛地道。

看到她脸色缓和,身子也停止了颤抖,他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漾出笑意。

笑容清浅温暖,不似暖阳,胜似暖阳。

“你这个傻子”体内剧痛褪去,她渐渐恢复一丝力气后,便立刻从怀里掏出止血散,放在他流血的手腕上。

她扯掉自己裙摆的一角,用来包住他手上的伤口,“这下倒好,两只手都包扎上了。”她含怨嗔道,心酸酸涩涩的疼。

他一只手为她伸进火炉,另一只手又为她划破手腕,两只手都受了伤,还全都是因为她!

他无视她的嗔怒,揽她入怀,语声犹带后怕的道:“还能把你找回来,真好。”他决不允许再有下次将她弄丢了,不小心丢了她一次,就已让他尝尽了害怕。

她心一抽,眼角划出泪珠。她忽然捧起他的脸,在他错愕间,她吻上了他的唇。

她吻的很用力,吻,热烈而浓,夺走他所有的呼吸,似想将他吞进腹中。

他长长的青丝垂在地上,雪色的束发丝带凌空飞舞。如画的眉宇露出比狐狸精还惑人的媚色,狭长的凤眸里湮出水雾。娇柔而媚人的模样,完全是一朵可任人蹂躏的娇花。

她狠狠地,忘情地吻他,一腔对他满满的思念与说不清地爱,尽数在那深长而缠绵的吻中。

他说他怕失去她,她又何尝不是?

她吻的狠了,听到他的闷哼声,她不忍他难受,便要退出来时,他逮住她的小舌,化被动成主动,加深了吻。

两人呼吸均紊乱,他的吻愈加的疯狂,明明已呼吸困难,却还是狠狠的吻着。

一吻,天昏地暗,缠绵悱恻。

“咳……”有人尴尬的咳了一声。

青灵刚刚眼里只看得见秦潋,忘了还有旁人在。想到刚才她对他做的事,脸微微燥热。

“刚刚强吻为夫的时候没见你脸红,这会儿你脸红什么?”秦潋戏谑道。

“什么强吻,明明就是你勾引的。”她小声嘀咕,脑袋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

“碎玉,白神医请来了?”秦潋问。

“早在外头侯着了”就是你俩刚刚亲热着,人家哪好意思打搅。

“你说的白神医可是白客游神医?”青灵从他怀里探出脑袋。

“是他”秦潋回道,目光触及抱了半颗人头,面目全非的谢铭,“他是……”

“是谢铭”青灵道。

“他死了?”秦潋略有些惊讶道。

“死了”她口气平淡,一点也没有为人儿女应有的悲伤,哪怕是一点点也无。

“夫人一点也不伤心?”

“我与他没什么父女之情,且他还想杀我,他死了,我为何还要伤心?”谢铭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

“我们出去好不好?”她不想待在这儿,想要出去透透气。

“好”秦潋回道,想抱起她,却发现他的手受着伤。只能让无影进来扶她走出去。

出了外面,青灵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撑把伞,立在飘雪中。

“师傅”青灵欣喜的喊道,看到白客游,她欣喜的想冲过去,只是动作大了些,那受了谢铭掌力的地方就疼的厉害,便不敢乱动了。

听得青灵喊一声师傅,白客游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丞相夫人是变了模样的陌霜,“丫头,好久不见。”

“夫人,白神医是你师傅,怎未听你提起过?”秦潋蹙眉,这丫头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嘿嘿,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青灵笑道。

“丫头,让为师瞧瞧你的脉相如何了。”寒暄的话不多说,白客游直切入主题。

“这儿风雪大,还请白神医移步,换个地方再给青青仔细诊脉。”秦潋道。

“也好”白客游笑道。

离元宫内的一间干净的小屋子里,青灵吃过一些东西后,便坐在榻上。此时,白客游正凝神给她诊脉。

白客游的手指搭在青灵的脉上,轻轻的叹息声忽然从口中溢出,眉蹙的越发紧。

青灵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低垂的眸眼里满是复杂。

“白神医,青青怎样了?”秦潋紧张兮兮的问,“刚刚青青服了含有金线葵的血,谢铭在她身上下的毒解了吗?”

青灵猛的抬起头,突然抓住白客游的手,抢在他回答前,道:“师傅,我喝了含有金线葵的血,不久后,毒就可以完全解掉了吧?”她食指猛地用力摁了一下他的手。

白客游沉默片刻,才道:“嗯,慢慢的就能解掉了。”

秦潋没看到青灵刚刚的小动作,听白客游那么一说,松了口气。

他相信天下间,万物相生相克,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蚀心散的解药,也绝不会仅有谢铭手中的后来又被毁掉的解药。

听得神医说青灵的毒会慢慢解掉,秦潋心中的大石头放下的同时,就迫不及待地要赶人了,“先生这些天来辛苦了,还请先生先去歇息一番。”眉眼含笑,很是恭敬。

白客游笑了笑,“老夫便先告辞了”他一眼就看穿了秦潋想与青灵独处的小心思,自然也很识趣的顺着秦潋的意思离开。

房里的其他人都被秦潋打发出去了,只余下了两人。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秦潋凝视她,心疼道。

倦意袭来,她打了个呵欠,睁大眼睛,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你又没有错,不必说‘对不起’这种傻话。”

秦潋笑着,“困了?”

她坐起身,“嗯,到榻上来陪我好不好?”他眼低下的乌黑明显,该是很久没能好好休息了,看着他那双眼,她心一个劲地犯疼。

“好”他坐到榻上刚要脱鞋。

“别动”秦潋的手有伤,不宜乱动,她急急地出声阻止他。然后自己下了榻,在他面前蹲下,抬起他的脚,想给他脱去鞋袜。

“你肩上还有伤……”秦潋想抽回脚,却被她的手紧紧地抓住。

“我肩上的伤不碍事”她仰头笑道,低头,一手脱掉他的鞋子。

秦潋盯着她乌黑的发顶,唇角的笑意深深。心软软的,很甜很满足。

“夫人,抬起头来。”他柔声道。

“什么?”她下意识抬头,“唔……”这一抬头,他的吻便压了下来。

吻不长,却极尽火热与缠绵,直教她双颊现出了红晕。

吻罢,她低头,动手脱掉他的鞋袜。接着飞快的爬上榻,缩进他怀里。

“不是困了么,怎还不睡?”他看得出来,她明明已经很困,却还一直睁大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嗯”她应了声,却没有把眼睛闭上的意思。

看不到他的这几日里,她很想他。此刻他便在眼前,心底那浓浓的想念仍在,她想好好看看他,一时间便不舍得闭上眼,一闭上了眼就不能够看到他了,“你瘦了”她心疼道。

他在她唇边落下一吻,“瞎说,这些天,为夫可是一顿饭都没落下,又怎会瘦了去。”他又轻叹,“反倒是你,瘦的厉害。”他在她脖颈间噌了噌,“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他口吻似承诺。

“睡吧,为夫就在这陪你,哪也不去。”他吻她的双眸,轻声哄道。

青灵终是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这一觉,她睡了很久,竟睡了两天。醒来时,她已经在相府里了。

秦潋不在府中,青灵从香草口中得知她沉睡的这两天里,南夏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即昔日的太子赫连城,如今已成为南夏的新帝。

元雍帝遇刺,再接着赫连翊与谢铭谋反后,元雍帝的身子越来越不行了。遂在离元宫的叛乱被平定后,他下了道圣旨,传位于太子。

如今,元雍帝已是太上皇。

“小姐,再吃一些吧。”香草看到青灵手里的碗空了,拿过她手里的碗再次盛满了粥,放到她面前。

青灵心不在焉地拿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忍不住开口:“姑爷什么时候回来?”

香草掩嘴一笑,“小姐想姑爷了?”

“是”青灵大方承认。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姑爷刚出门不久,一时半会儿估计也回不来。”

皇宫,太上皇的寝房里。

太上皇侧着身子躺在榻上,身子由两层厚而轻的被子裹的严严实实地,只露出头。他两眼深陷,深黑的眸子里藏着精芒。

赫连城站在榻前,开口温声道:“父皇身子好些了吗?”

“你给朕的养心丹,自朕服下后,觉得好多了。”太上皇道,他的气色看起来也确实比前两日好多了。

“如此便好”赫连城道。

“对了,谢铭如何了?”太上皇问,这两日他昏昏沉沉,清醒的片刻下了一道退位诏书后,便又昏睡了去。

直到刚刚才又清醒过来,赫连城从白客游神医那弄来的一颗极珍贵的养心丹给他,他服下后,才觉精神了些。

脑子清明了,便想到那个令他恨不得大卸八块的谢铭。

“他死了”赫连城回道。

太上皇闻言,脸上立刻焕发出光彩,大笑,“死得好,死得好。”因兴奋,他差点笑背过去。

“父皇,您别太激动。”太上皇笑出了咳嗽,赫连城体贴的轻拍他的背,让他缓缓。

“朕没事,朕这是高兴啊。”太上皇道,泛着精芒的眸眼忽地阴鹜,“那谢铭的尸体呢?”

“暂先安置在离元宫的冰室里”赫连城道。

“莲妃呢?可有找到?”太上皇急急问道。

赫连城摇头,表情很是淡然的撒谎道:“没有”

太上皇表情瞬间失落,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朕要亲自处决谢铭的尸体”

赫连城眉梢一挑,“父皇打算如何处置谢铭的尸体?”

“鞭尸五百,再吊于东阳菜市口。”东阳菜市口是杀死囚犯的刑场,“三日后,将其大卸八块。”

赫连城愕然,人都死了,尸体还不放过,太上皇对谢铭到底有多恨,才会如此?

太上皇忽地叹口气,“还有一事不得不说,朕离归西之日不远了,有件事不交代清楚,朕终是无法安心。”

“父皇要交代何事?”

太上皇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枯瘦的老手,颤巍巍的握住赫连城的手,神情极是严肃,“你是朕与心爱女子的孩子,也是朕最满意的儿子,朕传位于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他灭了白族,把皇位传给赫连城,也算是弥补了对秦楠的一丝愧疚,“城儿,我们赫连氏的江山,今后就靠你了。”

赫连城垂眸,神情淡淡,听太上皇所言后,自己并未说什么。

“我们赫连氏的江山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现在,秦潋手中权势过大,是我皇室最大的威胁。”除夕那晚,太上皇看到了秦潋露出的那部分与谢铭抗衡的实力,那实力已经严重的威胁到了赫连氏的江山,若不除去秦潋,他始终无法安心。

“之前,朕由着秦潋扩大自己的势力,而一直没有打压他,甚至后来还给予他面见圣上不必行君臣之礼的权利,是因为你刚回朝,根基浅薄。

若没个手握重权的大臣支持,朕便是把皇位传给你,也不妥。”天家之子,夺嫡路上,若无一点实力,怎与人斗?

皇帝的疼爱既是一种荣耀,也能将其推上风头浪尖。若无半分实力,如何能抵挡各路参与夺嫡的人马的明枪暗箭?

“父皇纵着秦相权势坐大,为得是给儿臣培植势力?”赫连城道。

太上皇摇头,“也不全是,秦潋此人有几分将相之才,且当初的宁家权势过大,有权势渐大的秦潋来与之抗衡,朕当然乐意。

后来宁家因宁纵之死,接着渐渐败落后,朕还没出手打压秦潋,主要是因为他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再后来,又是谢铭手握重兵而权势坐大,朕就更不能动秦潋了。”秦潋若除去,就无人与谢铭抗衡了。

“如今,宁家和谢铭已除,这两大障碍已扫清,且你也已登上皇位。虽然目前秦潋忠于你,但毕竟他手中握的权势过大,难保他以后不会生出异心。留着他,他始终会成为一大祸害。”

太上皇声音顿了顿,紧接着一字一顿地道:“务必要除掉他!”

“离元宫叛乱,秦相救驾有功,儿臣若杀了他,岂不教人心寒?”赫连城缓缓道。

“杀他自然是不能明着来”太上皇道。

“父皇想让儿臣如何处置秦相?”赫连城神情淡淡。

“秘密赐下鸠酒一杯”太上皇漠然道。

赫连城忽然笑了笑,笑容里含了丝讽刺,“儿臣不能答应父皇处置秦相”

太上皇面色忽地一冷,“城儿,为了我赫连氏的江山,你务必要杀了他!”

“儿臣不能答应”赫连城语声轻,却很肯定。

“你!”太上皇气地唇微微发抖,“你怎能忤逆朕!”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心中的怒气,开口,极力保持平和的声音道:“你与秦相交情好,不舍的杀他,朕知道,但身为一个帝王,就必须要做到狠心与无情,否则,赫连氏的江山迟早有一天会毁在你手上!”他撂下了重话。

话罢,外间传来比仙音还妙美的笑声。

太上皇蹙着额头,紧接着,他看到一个似从仙境中走出来的男子。

容颜倾城,风姿绝世。

青丝飘摇,发带飘渺。他步伐优雅,衣摆摇曳,一路走过来,好似踩在云端般。有种说不出道不尽的风采。

“秦潋”太上皇眉头拧紧,未有召见,秦潋怎会出现在他的寝房?

“太上皇不必担心赫连氏的江山会毁在如今的皇上身上了”秦潋笑容温雅无害,眼低却是一片清寒,“因为,赫连氏的江山已经毁在你手里。”他勾唇,漾起的笑意邪魅而阴寒。

太上皇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赫连氏的江山已毁在他手上?

顾不得心中的狐疑,他便沉声喝道:“大胆秦潋,无朕的传召,竟敢私闯朕的寝宫。来人,将秦潋押下去。”他正愁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处置秦潋。这下倒好,秦潋私自闯进来,他正好给秦潋一个罪名。

只是他大喊了几声,殿外都无一人进来。心一沉,料想他的寝宫定是被他人控制了。

“公子”赫连城忽然给秦潋行礼。

太上皇住了口,见此一幕,心中大赅,怒道:“城儿,你九五之尊怎可对他行礼!”

秦潋淡淡一笑,“他身为本相的下属,对本相行礼也理所当然。”

“下属?”太上皇忽然感到有冷意沁入骨中,冷的他颤抖不止,“城儿,不,你不是城儿,不,你是城儿!”他语声慌乱,“秦潋私闯朕的寝宫,你快治他的罪!”

赫连城漠然看着他,“真正的赫连城,早在七年前就病死了。”

看着眼前眉目与莲妃有几分相像的赫连城,太上皇呼吸一窒,胸口发疼,眼珠子瞪大,难以置信地张口,“不……怎么可能,当初与你相认,除了你身上有龙纹玉佩外,你小时候发生的事,朕问你,你都能说出来。甚至是在你母妃的寝宫附近的一棵老桃树下曾埋过一坛桃花酿之事,你也知道。”埋桃花酿之事,是他和才几岁大的小赫连城的秘密。

“埋桃花酿前,你与朕说,要送你母妃一个惊喜。那便是要酿最香的酒,在你母妃生辰上送给她喝,还求着朕替你保密不要告诉别人。”小赫连城才丁点大的孩子,就曾偷喝过一小口酒,知酒味美,便想着要送莲妃酒喝。

“后来你忍不住自己偷偷去挖那坛酒,想拿来喝,却不小心把酒坛弄破了,整坛子酒都洒在了地里,为此,你还跑到朕怀中,哭的两眼都肿了。

这些,你也都知道,你又怎会不是朕的城儿?”

正因如此,当初他跟眼前的赫连城相认时,除了他与莲妃眉目有几分相像外,身上还有龙纹玉佩,且还知道那些事,他才会没有怀疑这赫连城是假的。

直到现在,他仍不愿相信眼前的赫连城是假的。

“姑姑第一次带表弟来见本相时,表弟就很喜欢与本相一起玩。表弟流落在民间的日子,也都是与本相在一起呢。”

秦潋出声,令太上皇猛然僵住,“姑姑?表弟?”他抬头,双目淡红中透出一丝惊恐,“你……你究竟是谁?”

秦潋依旧笑的温雅,“秦楠是本相的姑姑,太上皇说,本相能是谁?”

秦楠仅有一位兄长,不难猜出,秦潋是已故的白族族长之子。

“不……不可能”太上皇一个劲的摇头,“白族被血洗,怎么可能还留有你?”

秦潋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

当年,元雍帝突然派人杀进白族,秦潋的母亲一时间找不到藏身之处,情急下把年幼的他埋进了雪中,担心他会跑出来而遭人杀害,便点了他穴道。

秦潋在雪中一天一夜,几乎被冻死,后来是被一个侥幸活命下来的白族人意外救下。那人原是想要好好埋葬自己的亲人,故而要挖个坑,没想到恰把秦潋从雪地里挖了出来。

从那次被埋在雪中冻了一天一夜后,他就一直很怕冷。

“你是城儿的表哥,只要有心,从他嘴里套出他儿时的事也无不可能。”太上皇醒悟道,秦潋知道的事,假赫连城也会知道。

天下间,要找出眉目相似的人也并非不可能。

一个与莲妃眉目相似,身上又有龙纹玉佩,还知晓赫连城幼时秘事的人,痛失爱子数年的他,当初又怎会不相信眼前的赫连城是真的?

“你入朝为官经营数年,又找来眉目与莲妃有几分相像的人冒充城儿,并让假城儿博得朕的信任,最后令朕心甘情愿把皇位传于假的城儿,从而明正言顺地夺走属于我赫连氏的江山。”

“秦潋,你明明才是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如今却成了南夏人人歌功颂德的忠臣。”尤其是经离元宫叛乱后,秦潋忠臣的美名已扬天下。

“讽刺,这真是天大的讽刺!”太上皇此刻痛悔万分,羞愧之极,他手握拳,捶打自己的胸口,似想把郁积在胸口中的愤懑捶散开去。

他如此动作,势必牵动身上的伤口。伤口被扯痛,渗出血,然那肉上的伤如何痛也不及心里的痛。

江山被人从他手里夺走,九泉之下,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朕要杀了你!”太上皇双目赤红如血,忍住剧痛,将双手十指曲成爪,疯狂的从榻上扑向站在离榻边不远处的秦潋。

秦潋脚步一挪,便轻松的避过他。

太上皇摔在地上,恨恨地瞪着秦潋,如滩烂泥般,几度挣扎的想从地上爬起,却总是爬不起。

“公子,如何处置他?”赫连城指着太上皇道。

太上皇把目光一转,阴戾地看向赫连城。

“刚刚太上皇是想如何处置谢铭来着?”秦潋幽幽的问。

赫连城将太上皇如何处置谢铭说了一遍。

“呵呵,你对谢铭还真是恨极啊。”秦潋笑道,谢铭人都死了,太上皇还连人的尸体都不放过。

秦潋微眯凤眸,“可是本相却不能如你的意,本相定将谢铭和莲妃葬在一起,让他们永生永世都不分离。”他嗓音低柔,其中的寒意竟能让人感到害怕。

“不,你不能!”太上皇用尽力气,令身子一滚,成功滚到秦潋脚下,“朕与你拼了!”他张口欲咬上秦潋的腿。

秦潋优雅一笑,不甚在意地瞥了他一眼,随后一脚踢上他的嘴。

“唔唔……”太上皇的嘴立刻喷出血和数颗牙齿。赤血的瞳眸阴狠,面容扭曲可怖。

秦潋忽然蹲下身子,飞速点了太上皇身上的穴道,令他不能动。

“本相刚刚是不是没说如何处置他?”秦潋转身,雪色衣摆旋转成莲,他步态悠然的走到一张椅子处,坐下。

“还没有”赫连城道。

“那现在说说吧”那清清淡淡的闲适语气,似在谈论风月,“本相就觉得你处置谢铭尸体的那法子不错”

太上皇浑身一抖,欲咬舌自尽,可惜刚才被秦潋踢一脚,已经把他牙几乎都给踢掉了,他想咬舌,还没牙咬!

“法子虽不错却还是要改改。鞭打五百,然后游街三日,再挂于东阳菜市口三日。最后大卸八块,分别扔至南海,东城的雪山之巅,西荒的沙漠,北原的沼泽之地。去了四块肉后,剩下的肉块喂狗。”

喂狗,拿他的肉来喂狗!太上皇怒地终于喷出了血,“朕是太上皇,你竟敢如此对朕,冒犯天威,群臣必定反对,百姓必不容你这个奸臣!”

“太上皇多虑了”秦潋道,随即对外高声喊,“冥六,进来。”

冥六端了一盘水晶碎块进来。

“动手”秦潋吩咐。

在秦潋吩咐下,冥六往太上皇嘴里塞了块破布,然后拿盘中尖锐的水晶碎石,一颗颗的扎进太上皇的脸。

太上皇的脸很快变得血肉模糊,令人看不清他本来的面目。一颗颗尖锐的细石往脸上扎,那刺痛绝非一般,冰冷刺骨的痛令他恨不得即刻死去。

“公子,他的脸已经和谢铭一样,被碎石扎的认不出脸了。”冥六道。

太上皇闻言,狠狠怒瞪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面目同谢铭模糊不清,秦潋这是让他以谢铭的身份受罚!

在他身上施加的刑罚,天下人不会以为是太上皇,而以为会是谢铭。

望着秦潋,太上皇的眼里露出深深的恐惧。他从来不知道,看似温润如玉的男子,下手这么狠辣。

“把他口中破布拿开”秦潋道。

冥六得了吩咐,立刻拔出塞在太上皇口中的破布。

“杀了朕吧”太上皇虚弱道,他现在只求一死,死的痛快些。

“杀了你?”秦潋凤眸微挑,张张合合的纤长睫毛,蛊惑人心,“岂不浪费了一颗养心丹”

“只要还有口气,养心丹服下,至少能保七天不死。”

也便是说,他太上皇要活着受够了这些刑罚,才能够死去。

“秦潋,你简直不是人!”太上皇口气恶毒道,“总有一天,你必遭天谴。”

“冥六,封了他的嘴。再带他到天牢,先受五百鞭的刑罚。”秦潋冷声吩咐冥六,然后起身,走出太上皇的寝宫。

出了宫,将近傍晚,秦潋直接回了相府。

“夫人醒了吗?”秦潋问正从他和青灵的寝房里走出来的香草。

“回姑爷,小姐醒过一次,现在又睡下了。”香草道。

秦潋蹙眉,“怎么又睡了?”她已经睡了两天,醒了过来,怎又那么快的睡了过去。

推开房门,秦潋走进去,行至榻边。

看着榻上睡的人,心软软地,唇角勾出柔柔地浅笑。忽然看到她睫毛颤了颤,他唇边的笑意加深。俯身,在她唇落下吻。

本是睡着的青灵忽然睁开眼,双臂缠上他的脖子,恶意地一使力,就令他趴在了她身上。

秦潋侧过头,啄了一口她的唇角,笑容宠溺,“你又调皮了”

“压着你肩上的伤口了,把为夫放开。”

“我的伤口早不碍事了”她松开他脖子。

“不碍事便好”他声音低沉道,把吻落在她脖子间。

吻,来势汹汹,一路往下。

她猛地推开他,生怕他乱来,急急道:“别,你的手还有伤。”

“夫人”浮现水雾的双眸幽怨。

“不许乱来”她一本正经道,坐起身,拿过他的手来看。

“这两天,你有给手好好上药吗?”她问,他手上的伤口虽然已愈合,但愈合的程度比想象中的慢了许多。

秦潋眼睛眨了眨,他这两天都没怎么换药,但他还是很乖地道:“按夫人的吩咐,为夫都准时上药了的。”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

青灵盯着他手上的伤口,嘀咕道:“用的是最好的药,过了两天,伤口应该好大半的呀……”

“夫人,为夫想沐浴。”他出声打断她的嘀咕。

“嗯,那你去吧。”她道,漾水阁里的水是由外引进的温泉水,时刻都是温着的,所以沐浴不用准备什么热水。

“为夫的两只手受伤了,沐浴不方便,夫人帮帮为夫可好?”他状似羞涩的垂了头。

青灵看他垂头娇羞的模样,嘴角不禁一抖,“我去让冥六来帮你”

“夫人……”他声音幽怨,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冥六不在府中”

老天似有意拆他的台,他话音才落,门外就传进冥六的声音,“公子,您在绯烟阁给夫人订做的衣裳已经做好,现在绯烟阁的人已经把衣裳送来了。”

秦潋脸色黑沉,寒声道:“这些事不是由管家来禀报的吗?”这冥六瞎参合什么?

冥六听得那寒声,脊背一僵,“管家临时有急事,便托属下来禀报了。”

“你不是还有要事吗?还不赶紧去办。”秦潋隐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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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到这里,该交代的问题都交代的差不多了,可以把这章当成结局,接下去的章节当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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