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1)

梁萦在长公主府内呆了好几日,没有到长乐宫里去。

太皇太后自从出山当家做主之后,未央宫的那些事基本上就被送到了长信殿。刘偃做了甩手掌柜,朝堂上的事基本上都交给太皇太后。

长乐宫事情多,梁萦就不太爱在长信殿里呆了,毕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哪里有宫外自在,正好她被邓不疑折腾的腰酸背疼,就在家里休息了好几日。

大长公主府内,没有多少事交到她手里。昌阳汤沐邑上的事,都有专人来管,公主府内的事有公主家丞。而梁黯也有自己的应酬,一圈下来,压根就没她甚么事。不过贵族都是扎堆住的,平常有个甚么事,有心人一瞧,基本上满大街的都能知道。

邓蝉的第三个未婚夫又没了,梁萦原本打算亲自去看看,毕竟这已经是邓蝉第三次死未婚夫了。这次的未婚夫更有来头了,是一个宗室列侯的少子。梁萦听身边的侍女说,这次上邓蝉家门祝贺的宾客比前两次还要多得多了。

宗室列侯之子的命格都配不上这位女郎,再往上选,那就是列侯世子,或者是宗室诸王了。依邓家外戚的身份,家族里出个王后也正常。

梁萦听着都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此事自然是和邓蝉无关,只不过前前后后已经三个了,只怕邓蝉会胡思乱想,她想要去,结果呼啦一下葵水来了,肚子难受,只好自己写了信,让人送过去。邓蝉也很快送了回信过来,信中来看,邓蝉根本没有受到此事多少影响,每日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看到邓蝉这样,梁萦也就放下心来了。

她在公主府里带着,正抱着肚子恨不得将这几日都睡过去的时候,阳邑来了。

梁萦见着阳邑拉长个脸,也不知道同谁生气,她心里将所有的可能性想了一遍,甚至还想到了梁黯私底下学梁武养妾侍被阳邑知道之类的。

“阿萦。”阳邑在梁萦面前坐下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面色很不好。

“怎么了,是不是阿兄惹得你生气了?”梁萦让侍女将自己喝习惯了的果汁端上来,她含笑问道。

“我倒宁愿是他。”阳邑撇了撇嘴,“还不是椒房殿的那位。”

“中宫?”梁萦听到阳邑这话吃了一惊,曹皇后的那个性子她很清楚,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女孩子,在她看来实在是不适合入宫的,能在宫中过的好的,是太皇太后和邓太后那种,而不是曹皇后这种从小就被父母娇养的少女。

不过就算再娇养,家中母亲也应当告诉女儿怎么和婆家人相处的技巧。毕竟天家可不比那些平常的贵族。平常的贵族之家过不下去了直接和离,再嫁再娶互相不碍。

进了天家,想要和离简直是说梦话,过不下去都只能打落牙和血吞。

梁萦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了?”

阳邑是天子一母同胞的妹妹,唯二的长公主,曹皇后不交好这个小姑子也就算了,还得罪人?

“还有甚么事,不过就是上回陛下到我那里来歇会,宴会上看中了一个舞姬临幸了。我怕那个舞姬会有身,就献给了陛下。那会陛下还很高兴,赐了百金呢。”阳邑说起来,都遮掩不住自己对皇后的埋怨,她看得出来皇帝很喜欢那个郑姬,那个郑姬不是家伎中最貌美的,但性情却是最温柔的一个,而且一头乌发浓密丰美。也算是有特别之处了。

郑姬在侍奉天子之前都还是处子,不然她也不敢把人往宫里送。不然混淆了天家血统算谁的。

“啊……”梁萦想起刘偃驾临长公主府的时候,她自己也在,不过那会才经历人事不久,难受的厉害,让阳邑让人送去休息了,后面的事她也没听说,所以一直都不知道。

“中宫不乐意?”梁萦轻声问。

“何止不乐意!”说起这个阳邑火更大了,“阿萦你不知道,中宫知道陛下带回一个美人,在椒房殿发脾气,还跑到东宫面前去哭!”

说起这个阳邑简直闹不懂董皇后到底在想甚么,大汉开国以来,哪个皇后没有经历过这一遭?就算是在先帝时候,蔡阳大长公主还给先帝送了不少美人呢!没见着董皇后和邓太后两个要死要活满地撒泼啊!

曹皇后这么一闹腾,倒是显得她居心不良似的。

人是皇帝自己看上的,也是皇帝自己在更衣的时候临幸的,这个都怪她?

“这件事……太皇太后怎么说?”梁萦觉着这里头也不好说,曹皇后的反应其实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她不会忍,也不想忍,简单直接的就将心底里的情绪给发泄了出来。

“还怎么说。”阳邑心里火大,“她入宫到现在都快要三年了。三年之中,平常人家里的新妇快点的都能生两个了。”

阳邑这话也就是在母亲邓太后和梁萦这里说,“她一无所出,还拉着其他人,不准她们生,这也太横行霸道蛮不讲理了吧?!”

曹皇后入宫三年,别说生育就连有身的好消息都没有。这换个人都有些急,要是平常人倒也不说甚么了,大不了到时候过继一个就是了。但是天家能轻易过继么?!

“……”梁萦听着阳邑抱怨,过了一会等到阳邑喝一口橘子歇口气,她斟酌了一下,“那么陛下呢。”

“陛下是个孝子。既然中宫都闹到太皇太后那边去了,还能怎么样?将人打发到了掖庭,看她日后有没有造化了。”

阳邑学着姑母给自己的兄长送美人,结果这才第一回,曹皇后就给她撒泼。邓太后当然是不满意曹皇后这么闹,毕竟三年来曹皇后一无所出,做婆母的哪里会毫无怨言。而且曹皇后行事的确是有些过分,那些被皇帝临幸过的宫人都不知道被打发到甚么地方去了。那么多的宫人若是有一次就能有孕的呢?

好歹也可能有孩子,怎么和外头的作风一样,说处置就处置了?

“……”梁萦不知道要在这件事上说什么才好,这件事要说谁做错了,在时人看来,似乎是曹皇后不识大体,但是做妻子的不准丈夫在外头有女人,这在梁萦看来原本就是清理之中的事。

幸亏当年昌阳没有答应,不然这会心塞的就是她了。皇后这个位置看起来是国母,但是被皇帝压制的死死的,前头的那几个皇后,哪个没有忍受过宠妃。一直忍到自己做了皇太后,日子才好过起来。

但是等到忍出来,青春都已经在忍耐中消耗完了。这也太可怕。

“这件事就当这么过去吧。”梁萦拉住阳邑的手,“毕竟这件事还是要看陛下自己怎么想的。”

若是刘偃真的有意,十个曹皇后都拦不住他。

“罢了。”阳邑呼出一口气,“送进去一个人,原本不过是顺手,陛下也喜欢。最后弄成我多居心叵测一样,怪没意思的。”

“没事,太皇太后心里也清楚,怎么会这么想你呢。”梁萦道。

阳邑想起曹皇后道太皇太后面前哭诉一番,太皇太后还真的没怎么样,就是邓太后说她行事不够小心,其他的还真的没有。

“毕竟是亲孙女么。”阳邑笑了,“侄孙女哪里比得上亲孙女。”

太皇太后当然看重娘家人,但是若比起来,还是比不上亲孙子和亲孙女们。

“所以,这件事就别往心里去了。”梁萦也知道蔡阳已经开了个先例,阳邑也不过是跟着学,要她别这么做,劝是劝不来的。这件事之后,可以让阳邑连着好几年都别往宫里头送人了。

“嗯,和你说这么久,我心里算是舒服多了。对了,这段时间,邓侍中有没有上门来?”阳邑缓过来,就和梁萦说笑,阳邑在宫内也算是见识过了,下降出宫建府,那些贵女和贵妇人的行事更是知道了不少。

梁萦这会才尝男女之事,在她看来都觉得有些奇怪了。

“没呢。”梁萦提起邓不疑垂下眼来,“最近陛下带着他到处走动,哪里有空?就算来了,我也不会让他进来。”

“怎么了,他不温柔,弄痛你了?”阳邑听到这里来了劲头,“按理说也不应该啊。”

“和头蛮牛似的,怎么不可能了。”梁萦回想起邓不疑滚烫的肌肤,他那时兴奋的颤抖,动作一下比一下野蛮,还真有些吃不消他。

“噗,看来这男子都是不太一样的。”阳邑一笑,转过身让侍女给自己另外拿一些温热的饮品上来,“下回告诉他,若再这样,就不准他进门了。”

“应当也有人教导他这种事,”阳邑都觉得奇怪了,到了一定的年纪,身边人就会安排让男子看那些讲授男女交合的图画,甚至还会直接带来一个貌美侍女知晓人事的。怎么这邓侍中行事倒是更不知温柔?

“谁知道他。”梁萦知道邓不疑那天是第一回,她扭过头,“我最近葵水来了,身上倦的很,也没那个耐心见他。”

“说是这么说,就怕你到时候忍不住。”阳邑已经是过来人了,这种事尝到了甜头,很快就会来第二次第三次,根本就忍不住的,除非男子实在是太差劲,差劲也没关系,换个人就好。

梁萦被她这么一说,脸上顿时起了热意,白皙的肌肤下浮起两片红晕。阳邑看着坏笑了两声,“他呀,绝对忍不住的,男子都这德行。不做这种事之前,好歹都能忍住,尝到好滋味了,就死活撒不开手了。”

“……话都是你说了。”梁萦瞥了她一眼。

阳邑噗嗤噗嗤笑起来。

**

宫内经过了前一次的风波,平静的简直有些不像话。太皇太后统领朝纲,天子带着好几个天子侍中满地撒欢去了,不是带着人玩骑兵游戏,就是带着人去长安郊外狩猎,偶尔还闹出不小心纵马践踏了农田的事。

但是这一切在邓太后心里,都比不过眼下自己儿子没有一个皇子的事。别说是皇子了,连皇女都没有一个。

先帝在刘偃这个年纪,已经让好几个妾妇怀孕了。而现在莫说怀孕的妾妇,后宫之中有正经名分的嫔御都没有一个。

宫室内,邓不疑跪坐在席上,那边宫人给他上蜜水的时候,大着胆子抬眼看他。望见那俊美的眉眼,心扑通扑通跳,脸都要红了一半。

皇太后属官里头,都是正常男子,但是那些男子都是中年人了,哪里比得上美少年来的好看?尤其这精气神,就将那些大臣给比下去了。

“曹家人最近得意着呢。”邓太后让宫室内的宫人阉寺退下,自己靠在凭几上。面前坐着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亲侄子,还有其他的邓家人。

“太后,此时还是需要忍耐。”

邓太后一笑,“我知道,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从来没有两家外戚一同发达的,太皇太后身子骨虽然硬朗,但毕竟也年纪大了,迟早还是会轮到我们邓家。”邓太后说着看向邓不疑的目光中还带着些许笑意。

“我听说阿蝉的未婚夫又没了?”邓太后似是不经意问道。

“正是,那家的少君不久前得了疾病,疾医也没有救过来。”邓蝉的父亲垂首答道。

“这都第三个了,再往上选就是王太子和诸王。不过那些宗室要说好,也好不到哪里去,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有毛病。”

邓太后说着笑了笑,“陛下虽然年轻,但是到这会还没有子嗣也不是事。”

邓蝉的父亲垂首下来。

邓太后将话说到这里,去看邓不疑,“你在陛下身边,时常要劝着些。”

“唯。”邓不疑应道。

他也只是在口头上应一下,至于甚么真的去劝阻,是不会做的。邓不疑行礼清楚,这位少年天子,一旦真的要做甚么事,旁人说再多也没有半点用处。

“……”邓太后看着这个家族中前途最为光明的少年,面上多了一丝笑意。

邓不疑从宫中出来,直接吩咐御人“去昌阳大长公主府邸上。”

轺车除了头顶上的一顶伞盖之外,四面空空,他手扶在车较之上。出了宫门之后就向北阙之第去。

靠近宫城北阙的地方,居住的一般都是重臣,也有昌阳蔡阳这样的皇亲国戚,轺车到了大长公主府邸前,梁黯听到消息到门口守着。

邓不疑也是列侯,家中母亲不在,他便是主人,哪里有让客人在外头晾着的道理。

“君侯前来所为何事?”梁黯对着邓不疑客客气气的,说话的时候还不忘记瞅着他。

“我前来是为了见阿萦。”邓不疑直接开门见山,连遮掩都懒得。

梁黯知道邓不疑的性子,但是听他这么一说,还是吓了一跳。梁黯将人请进门,立刻压低声音问,“你要见阿萦,有何企图?”

男人要见一个女子,而且还不是亲属,这里头的关系就显得很暧昧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邓不疑道。

“你……”梁黯气结,“这会阿萦身体不适,恐怕见不了你。”

“身体不适?”邓不疑脚下顿了顿,“可曾请了疾医?”

“女子每月都有那么几日不适,若是次次请疾医,那就真的不妙了。”梁黯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许藐视,也有些许得意。

难得有一件事上,邓不疑不知道啊。

梁黯想起从小到大,他几乎是被邓不疑按住打,就忍不住心酸。

“最近陛下是不是又去练兵了?”梁黯有一个大长公主的母亲,自然消息比较灵通。天子不管朝廷上的事情了,但是他喜欢带着年轻的侍中还有那些郎官在田野之上骑马驰骋。

他小时候虽然说和张家的兄弟和天子一起长大,可是到了现在,天子还是更喜欢邓不疑和自己的侍读一些。他们这些表兄弟,基本上是不怎么能见到天子了。

其中缘故,梁黯自己都想不明白。

“这些事,你从哪里得知?”邓不疑和梁黯走在前往梁萦房间的道路上,听到梁黯这么问起,他有些奇怪的转过头看着梁黯。

“别管我从何处知道,是或者不是?”梁黯没有混到天子近臣的位置,眼下身边就有一个,难免心痒痒。

“……”邓不疑转过头去,“此事我不知。”

“……”梁黯被邓不疑这话一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么一个无趣的男子,他家女弟到底是怎么看上眼的?!应该换一个!梁黯恶狠狠的想。